扶搖成妃 第二十五章 轉機

作者 ︰ 沐千雪

若芸張望了好久,似乎連鳥兒都不會在這個冬天飛到枯井旁,而井底只透著一點光,別說這荒廢的院子無人來,即使有人路過也發現不了她。♀

方才掛了她腰一下的似乎是根枯樹枝,隨著她的下落便掉在進底。

還好摔下來沒有斷手斷腳,她艱難的爬起身,模索著身上的披帛,一把便扯了下來。

她要千恩萬謝曉紅給她穿戴了如此之多的衣裳,她可以毫不費力的月兌下紗衣、用珠釵劃開外袍的下擺,將這些同披帛系在一起成了長長的繩子。

她不能死,她從不怨命運的捉弄,可她豈能放棄救自己的機會?她的命是爹娘給的,如論如何她也要珍惜著!

奮力一擲,「繩子」高出了井圍,但觸打光滑的井壁滑落。

她抿唇,心中一涼。

尋思片刻,復又想起耳朵上的墜子來,扯下繞上,深吸一口氣重重的拋上去。

墜子興許卡住了井邊的什麼,竟沒有下落。

她才握了握,開始向上走了一步,「叮」的一聲,「繩子」便帶著耳墜落下。

若芸干脆扯下了滿頭所有的珠釵,又撿起那樹枝,全捆上「繩子」有耳墜的那端。

再一拋,果真能勾住東西。

她一喜,正欲攀爬,一抬頭卻見一只修長卻大大的手緊緊握住了繩子的另一端。

她一愣,才發現是人

「下面有人?」傳來的是嗡嗡的回響,依稀可以听見那悅耳婉轉的男聲帶著花腔。

「救命——救救我!!」他要是走了,她就真的死定了。

有人探頭遮住了井口,隔了一會兒,那男聲不滿的說道︰「我為什麼要救你?有什麼好處啊?」

「你先救我上去,求求你!你就我上去要我怎麼樣都行!」若芸用盡力氣喊道。

男聲似乎笑了,嘆息道︰「我把你賣酒樓賣青樓你也願意?」

若芸臉色一白,這皇宮里哪里來的如此之人,像那日的流寇一般要將人賣進青樓的?

不知如何回答,卻听見那男聲又是一聲嘆息︰「罷了,我拉你上來再說,你抓緊。」

「是!」若芸喜出望外,連忙將繩子的一端繞著自己腰結實的幫了一圈,朝上喊道︰「我抓緊了!你拉便是!」

男子一使力,繩子便帶著她慢慢上升,好一會兒,她終于看到了久違的地面。

雙手扳上井口,她見到了一盞燈,一個一身淨白、渾身穿金戴金的年輕男子皺著眉、用著力將她正拉出來,雖然五官扭曲,可那甜香和生的太白女敕的臉讓她失聲驚叫︰「你——」

那人瞧了她一眼,直接松了手︰「鬼啊!」

若芸冷不防身子一沉,幸好及時抓住了井邊才沒有再摔下去——再摔一次,不死也殘廢了。

「喂!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啊!還那麼重!」男子高高的個子,眼楮瞪大了氣呼呼看著她,手則直接指著她的鼻尖,不是百澤又是誰?

她白了他一眼,奮力的爬出井沿,再也沒有力氣走動,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大口喘著氣。♀

百澤不敢上前,只是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半晌憋出一句︰「你看,我衣服弄這麼髒,你怎麼賠?」說完,指指身上似乎名貴的緞子,已經是灰一塊,黑一塊。

她虛弱的喘著氣︰「我沒錢……要不你把我……賣酒樓?青樓我還是……不去了……」

見她這麼說,百澤竟然笑了,兩只眼楮彎成了月牙,暖暖的笑容像是大冬天的暖陽一般讓人看著格外舒服。

「我看你這樣子賣了也沒人要」他笑道,帶著花腔的聲音又讓她起了雞皮疙瘩,「我說,你怎麼這副樣子,還有,這是什麼?」說完舉起地上的繩子揚了揚,另一端還綁在她身上。

「那是我的衣服。」若芸無力的張了張口,她當然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一臉的泥濘不說,滿身的泥污,手指道道傷痕血跡斑斑。

「喂,你是妖怪啊?居然把自己衣服這麼糟蹋,看你下次還嫁不嫁得出去!」百澤又大聲嚷嚷起來,又忙不迭抱怨道︰「我最怕苦怕髒怕累了,踫上你算我倒霉。」

她以為他要走,可他非但沒走,反而湊近了看著她,終于瞧清楚後,大聲嚷嚷︰「居然是你!你不是蘇若芸嗎?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隨王爺赴宴,怎麼就不能在這里。」若芸喘著氣,又白了他一眼,「你又如何出現在皇宮里的?」

「我跟著程清?來的啊,菜又難吃,我出來看看皇宮多漂亮,迷路了听到有聲響,就過來看看嘛。」百澤很無辜的回答。

若芸看著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她是親眼瞧見程清?同他處的好,這膽大包天的程王府真是什麼人都敢往宮里帶。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井底。」百澤虎著臉,擺手道︰「喂,你不會是被虐待丟在這里的吧?我就听說過浸豬籠,沒听說過丟枯井。」說完,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眼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姑娘」。

若芸一陣頭皮發麻,她還未成親,就被他說成浸豬籠︰「你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這麼無憂無慮的。」

「對對,我家在這京城可是富豪吶,你上次還欠我診金!」提到錢,百澤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若芸覺得無力極了,有氣無力的看著她,「程清?王爺不是轉告我,你說‘這錢袋是你的,那診金就算了’嗎?」

百澤听她這麼說,一臉的不高興︰「前半句是我說的,後半句一定是他編的!」

若芸語塞,干脆不答,這人生的又高又結實的樣子,怎麼會有小孩兒般的性子。

他看著她無力的靠在井口,忽然垂頭嘆氣︰「算我倒霉行了不,診金就算了,看樣子你也賠不起我的衣服。」說著,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又伸手要去扶她。

若芸猛然想起什麼,竟躲開他的手,說︰「現在什麼時辰了?晚宴可結束了?」

「我不知道,我出來時候才開始呢,菜難吃又沒勁,我不理你了,我要回家換衣裳去。」百澤心心念念就是漂亮衣裳。

若芸舌忝了舌忝唇,要求道︰「帶我出這里,到哪里都行,只要有人的地方。」

「憑什麼啊?」百澤氣呼呼的反問。

「好人做到底。」若芸帶著贊賞的眼神瞧著他。

「你說我是好人?你知道我可是無惡不作的大惡徒?」百澤皺眉表示不信,故意挺了挺胸膛。

若芸瞪著他,道︰「你要不要幫,不幫算了,讓我自生自滅。」

百澤一听,翻了翻白眼嘀咕道︰「真是活見鬼攤上這種事兒,還遇到這麼個披頭散發渾身泥污的凶丫頭,听聲音明明像是個漂亮的姑娘才對。」

「你不幫就算了。」若芸再次重復。

「好好好,但是我跟你說,我輕功很差,我丟下你就走啊,我可不想被當成刺客殺掉,我最怕死了!」他鑼碌模?椿故切︵牡姆銎鶿腳捕??p>他看了看高高的牆,又看了看身上也沾上的污泥,索性豁出去了。

若芸用盡力氣攀上外牆,說什麼輕功,百澤根本是將她半推半拉弄上來的,而這個也一樣髒兮兮的男子現在正苦著臉心疼自己的名貴布料。

遠遠瞧著宮中一方明亮的殿堂,她心里竟升起異樣。

偌大皇宮,她進來,可還出的去?

「丫頭,發什麼呆,你到底去不去啊?」百澤催促著,在她眼前揚了揚手,「你要是反悔不去,還可以去酒樓,你想好了啊。」

「百澤,謝謝你救我。」她忽然誠懇的看著他,有些遲疑的開口,「若是……若是將來有一天還能遇見你,我若求你幫我逃命,你會不會幫我?」說完,緊張的看著他越睜越大的眼楮。

百澤看了她很久,忽而垂頭喪氣的嘆息︰「怕了你了!橫豎我都是虧的!放心吧丫頭,我會幫你,但你也別忘了謝我!」

說完,拍了拍她的肩。

若芸剛心頭一暖想要答謝,一整天沒有怎麼進食、方才用盡了力氣身體松軟無力,被他這麼一拍便身子一歪。

百澤見狀不妙,忙伸手去撈,不僅沒撈到,自己卻向後倒去,差點又摔進圍牆。

若芸被這一拉,空中身子一滯,隨後重重的摔下去。

一天摔兩次,竟沒有一次是摔死的,上天看來已經待她不薄了。

「我回家換衣服了,你自己走吧。」若芸隨著聲音朝上一看,早就沒有百澤的人影了。

她自嘲的爬起身,骨頭就像散架一樣讓她徹頭徹骨的疼痛而無力。

才走幾步,她似乎同百澤一樣也迷路了,嘆息一聲,這**的女子真是不容易,光是認路便要幾個月吧。

「芸公主上哪兒去?」一個亮堂的女聲自台階上傳來。

若芸猛的一驚,今個人手似乎不夠,幾個門進都不曾有人看守,自己竟走到深宮後院了麼?

可轉身隔了幾排矮樹,那女聲卻不向著她,而是朝著台階下的廊上去。

她松了口氣,忙掩在樹後,但見一個身著華貴衣衫的高挑的女子步下台階,身後跟著幾名宮人。

「玉芸見過德妃。」另一側,一個柔弱的身影回禮。

若芸明白了,這便是當今聖上的妹妹榮玉芸公主,另一個定是洛大人的女兒德妃了。

「怎的,這麼早就退席了?」德妃的話語帶著疑惑卻掩飾不住興奮。

「娘娘,玉芸身子不適,提早出來了,也好讓皇上同榮親王敘敘舊。」較弱的聲音讓人頓生憐惜,面對著德妃竟是怯怯的。

听到榮逸軒,若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下急壞了卻又不敢動。

「妹妹身子不適,還快請回去休息罷,本宮出來走一圈給皇上尋些水果。」德妃的聲音很是滿意,邊上的宮女遞上一盤子瓜果示意。

「是……」榮玉芸輕聲回答,看著德妃帶著人快步離開。

若芸搖了搖頭。

同樣是皇妹,榮瑛可是趾高氣昂,這個公主在宮里竟然如此淒慘,見個德妃還要低聲下氣。

可再怎麼,這德妃也不見生皇子,看來並非得寵。

眼見著榮玉芸並未上台階,而是轉身朝著林中小道來,若芸本能的一退。

腳下的枯枝落葉被踩得啪啪作響。

「什麼人?」榮玉芸听到了,更何況若芸驚慌之下還此地無銀的踩了又踩。

剛想著心一橫,出去這個公主也不會拿自己如何。

只見一抹銀白的身影自步道的另一邊出現,幾步越過她藏匿的位置走到公主面前。

袖上的雲紋讓她懵了,來人不是程清?還是誰。

只見他簡單的穿著大袖衫,披著紗衣,頭上的玉冠發出點點銀光。

「公主,恕本王唐突,還請見諒。」程清?行禮,不亢不卑。

可若芸瞧那公主怯生生的卻紅了臉,想必還未婚配的公主是妾有意?

「程王……王爺……」榮玉芸不敢去看他,尾音都有些顫抖。

「驚擾了公主。」程清?溫文有禮,嘴角含笑,但卻略有冷漠。

「玉芸告退……」榮玉芸似是害羞至極,忙福身以衣袖遮了半面,慌忙繞過他走了。

程清?並未挽留,待人走遠了,竟轉身,伸手撥去擋在面前的樹上枝條。

若芸愣住了。

他竟然知道她在這里,那方才可是有意為之?!

她不由得後退一步,重新沒入陰影,看他的眼神竟像是看著猛獸。

程清?竟是對著她微微一笑,宮燈之下她竟覺得他不像是在人間般灑月兌而典雅,看她的眼神是那麼自然而然的。

「可是迷了路?」比起方才,他似乎放柔了聲音,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早知道似的。

若芸回過神來,程清和帶她來,程清?不可能不知道。

「讓王爺看笑話,真是若芸的錯。」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只笑道︰「若芸想奉旨赴宴,不想迷了路……」

程清?側了身,似是不願看她︰「你真要去殿前解圍?」

她猛地看向他波瀾不驚的臉,踏前一步︰「王爺這話什麼意思?解圍?皇上果真為難王爺?」

「也許。但你若執意……」程清?的目光似是看向了無盡的虛空,轉了一圈才落到她身上,這才看清她的模樣,那俊美的臉上竟浮現了明顯的震驚,「你如何這樣的?」

若芸咬唇,她就是知道榮逸軒鑽了聖旨空子,皇上會怪罪,這才要去。

她若是去了金殿,替榮逸軒解了圍,會失去什麼?命麼?

倘若真是如此,她也要賭一賭看。

她不敢想也不再想,對上程清?探究的目光,搖頭道︰「若非程清肅王爺和郡主、程清和王爺的好意,若芸恐怕不會知道今夜凶險,也不會急著去殿前尋死。」

她語帶譏諷,程清?卻變了臉色,挪開目光沉思而不開口。

「王爺莫急,恐是誤會。」若芸料他不知,忙解圍道。

「跟著。」只字片語,讓她鬼使神差的跟上了他的步子。

瞧著他銀白的身影在前帶路,她忐忑不安的走著。

一條走廊掛著宮燈,可竟然覺得永遠走不到頭一樣,讓她不得不走,卻不願走。

直到那銀白的身影停下,她猛的頓足,抬頭才發現他將她帶到一處水缸前。

「若要面聖,略梳洗下。」他解釋道。

若芸恍然大悟,自己如此模樣怎可面聖?

忙洗淨雙手、除去沾了污泥的外衣,又用外衣擦去鞋上的髒污,只余單薄的一襲綰色衣衫。沾水洗干淨臉,她伸手去弄髒亂的頭發,卻發現珠釵落在那「繩子」上,無論如何不能挽發。

躊躇之際,程清?從袖子里模出支金釵遞給她。

她一愣,這竟然是支蝴蝶釵!

同那支銀釵子不一樣的是,這支少了各色石頭的點綴,翅膀分明是透亮的琉璃填充的,薄薄的蟬翼般的質地不知要多精巧的手藝才能完成,晶亮的透著光,一搖頭就如振翅欲飛般顫動起來。

她恍惚失,神卻听他用再平和不過的語調說道︰「不過是尋常飾物,你既喜歡,贈你也無妨。」

若芸不再發愣,忙道了謝簡單的挽起頭發,朝他點點頭。

程清?向來是個溫和卻模不透的人,此話不假,但就憑他能救她,那他至少眼下不會加害于她。

到了水榭的台階前,一排排花燈躺在水中照得了夜色中的水渠波光流轉,侍衛則森然排成兩排。

一步一步,區區十幾階,每一步,都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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