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成妃 第八十九章 我的王妃

作者 ︰ 沐千雪

明月從雲層出來,慘淡的照著皇宮內院。

這次地動並不嚴重,幸好水閣花會在開闊地,除了常德的腿被壓、吳美人落水外沒有別人受傷了。

可九曲廊橋毀了,皇上本因榮逸軒生死未卜心情煩躁,如此一來便怒著擺駕。

水閣花會不了了之,德妃原先預計的種種全部打了水漂。

即便如此,幾個女子還是大著膽子迎上去恭送皇上與娘娘,楚如蘭也去了,還得了皇上一個頷首,此刻滿心歡喜回了自己的居所。

皇上沒有關心吳美人,匆匆回乾元宮召見趙大人與程王爺去了,留下德妃一人鐵青著臉訓斥著辦事不力的宮女太監,還要分神去安撫受了驚嚇的姑娘。

太醫們連夜會診,常德的腿暫且無礙。

可吳美人被救起來時已經臉色慘白、神智不清。太醫們使了渾身解數,湯藥、針灸、火炙、按摩多管齊下,吳美人雖吐出了大半的水,卻發起了高燒。

宮女太監們都忙壞了,端著盤盞小步快跑穿梭在馥香閣內外。

幸好亦欣姑姑辦事老練,一個時辰便將夏暖居的小姐丫頭們安置妥當。

這地動比起見到皇上來,顯然後者讓姑娘們更為關注和興奮,吳美人出了事,先前優勢蕩然無存,幾個地位高些的小姐則嘰嘰喳喳的聚在一起閑聊,不時有宮女太監們帶來消息換賞錢。

听說吳美人病危,丁頤芳輕松的說有錢就能請得來最好的大夫,這太醫院的太醫都拿著固定俸祿,沒皇上的旨意誰高興救人啊,胡舒兒卻說頂好吳美人救不過來了,也少了個競爭對手。

此話一出,廳里的人都沒了聲響,隔了好久才開始聊別的。

楚如蘭美滋滋的沉浸在皇上的一個側目中,壓根沒注意她們說些什麼。

小姐們各打各的算盤,半夜依然沒有最新的消息。這才陸續回了屋。

東間離著夏暖居的廳堂一牆之隔,若芸听了許久也沒等到許翠微講話,心想若是她要下毒手害自己,也犯不著坐的這麼近給自己添嫌疑。

「小姐,春末夏初雖然暖和,可夜深還是涼,你再不回來可要凍感冒了。」曉紅提著披風自屋內走出。

「知道啦。」若芸心暖了下,忙笑著回身。

才合上門,秋月敲門來報,說是吳美人又吐了點水。和著藥也吐了。但臉色好了許多。應該沒有大礙了。

曉紅撇撇嘴想說這個我們不關心,若芸卻搶先賞了她對翠玉耳環打發她出去了。

「小姐,你這麼個賞賜法子,我們還沒住進去呢。已經成窮光蛋啦!」曉紅不滿的抱怨道,可手上忙活著鋪被褥。

若芸不在乎的笑笑,道︰「宮內誰都能忽視,偏偏這宮女太監得打點妥當了才成。」

曉紅忽然直起腰,回身一本正經的道︰「小姐,听說程王爺連夜進宮了,也不知是哪個程王爺,當初要是小姐跟了王爺,現在也不必看人臉色……」

「你說夠了沒?說夠我就要休息了。」若芸生了氣。心想這到哪兒都得看人臉色,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偏偏提到程王她便一肚子火。

可假如告訴曉紅爹爹是被程王府所害,只怕她比自己更激動。

曉紅卻翻了翻白眼,始終不明白小姐好好的當個王妃有什麼不好。嘟囔著伺候她洗漱完畢便出去了。

若芸翻來覆去的躺在床上睡不著,夜深了,萬籟俱寂,窗外明月高掛,白色的光亮讓她合上眼又睜開,躲進被子又悶得慌。

她干脆霍的坐起,披了衣裳推門而出,百無聊賴的沿著路緩步而行,腦中又浮現出花會上的驚險一幕來。

她雖低調至極,可入宮不足一月就惹上那麼多事,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東間出了小路連著寬闊的步道便是後/宮,另一側是通向乾元宮,乾元宮再過去幾道門便是金殿。

皇宮之深不在于佔地廣,卻是怎麼走也走不出的重重朱門。

自己,興許再也沒有理由出去了吧,若芸望著宮燈高掛卻空無一人的步道愣神,一股濃濃的無助感撲面而來,過去已成事實,如今又不知往何處去。

宮牆上每隔幾步就有一個浮雕龍頭,越往乾元殿去越是雕琢的細致,到了牆角竟裹了金箔,一股皇家特有的龍涎香彌散。

她伸手撫上冰涼的龍頭,仰望著天子威嚴的象征,輕輕一嘆。

遠遠的有腳步聲來,她想走,但隨著人聲臨近越是邁不動步子,這宮里一心虛就會被當刺客或者不懷好意吧。

她鎮定下來,牆角那頭便一晃來了頂軟轎,沖她而來。

瞧著轎子上清晰的雲紋,她心里一驚,再也不顧得是不是可疑,本能的轉身就走,但願程清肅不會找她麻煩。

「蘇姑娘請留步。」轎子在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帶著濃濃疲憊的柔和聲音讓她生生頓住腳。

她心中頓時如驚濤拍岸一般凌亂又震驚,她怎的忘了,程王爺不一定是程清肅,程清肅應出城去迎于王凱旋,來宮里的竟然是程清璿。

她默默回頭,那裹在銀色斗篷之中的人已經到了跟前,一雙美目帶著欣喜和倦意上下瞧著她︰「芸兒……」他用極低的聲音喚道。

她雖恨他怨他,可看到程清璿憔悴的臉頰還是嚇了一跳,才半月不見,他平日如玉的臉怎如此蒼白,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疲憊至極的氣息,讓她隨著那聲呼喚而揪心……

「王爺怕是認錯人了……」她低下頭,使勁咬了咬唇。

「若是認錯,你怎低頭還知我是王爺?」程清璿不惱反笑,語氣帶著輕嘆。

若芸瞧著他握拳的手微微顫抖,心中酸楚涌來,不禁抬頭低聲道︰「王爺既認了我爹的事,又道是無法與我執手偕老,如今認識不認識又有何意義?」

她挑起眉毛質問,卻看程清璿的表情略僵,瞧她的神色又多了幾分痛。

「芸兒。只要你願意,我便帶你離開這皇宮,你自然會原諒我……」他再次壓低聲音,幾乎是懇求。

「蘇若芸,不願意。」她斬釘截鐵的答道。

程清璿的臉色近乎灰白了起來,目光投向牆上的龍頭浮雕,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深吸一口氣竟上前一把將她扣到懷里︰「跟我走,否則從此以後我無法保你周全了!」

沒想到深宮之中他竟如此放肆,可他從見她到一次次助她的情景歷歷在目。她忙告訴自己不能動搖。這一切不過是他的借口。

推開了他的雙臂。猛的掙月兌開去,她退開幾步怒目而視︰「請王爺放尊重!周不周全與你何干?」

頭頂的圓月將彼此都照的慘白,程清璿表情一痛,額角竟有汗水淌下。他竟再次上前,伸手將她握住,道︰「芸兒,一入深宮便是來不及了,你要知道,我……」

牆角處投來一片光亮,幾個執燈的太監小跑上前將他團團圍住,一頂軟轎抬著個明黃的身影隨後出現,原先步道上的宮人全跪下來。

下了轎輦。一身便服珠冠的榮錦桓負手而立,掃過他握著她的手,冷笑道︰「程王爺,這麼晚不回王府,倒是留戀朕的後/宮啊?」

他語氣冰冷。目光陰沉而銳利,讓四周宮人噤若寒蟬。

若芸急忙抽手,無奈他握的太緊,使勁幾次都無法掙開,只慌張的看著榮錦桓那輪廓清晰的臉龐,此情此景已是百口莫辯。

程清璿一改往日溫文有禮的態度,硬是不放開,斜睨著榮錦桓冷聲道︰「皇上,夜深人靜,還請皇上早早安歇便是。」

若芸倒抽一口冷氣,這麼多雙眼楮瞧著,他竟這麼對皇上說話?

榮錦桓倒是不怒,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道︰「朕禮聘入宮的女子同程王爺在此糾纏,朕自然關心發生了什麼事。」他笑著說話,眼眸卻冰冷無比。

「我……」若芸語塞,已緊張到了頭皮,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程清璿卻扭頭看她,眼神像是含了碧波一般在燈光下柔軟起來︰「皇上此言差矣,她不是你的人,她是我未過門的王妃。」

若芸只覺得,一陣心酸涌上心頭堵在那里。

只听見他又輕聲翕動著唇,補充道︰「我的摯愛。」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被握住的手已經發麻,而頭腦更加木的厲害,像是陷入了某種看不清模不著的漩渦,渾身都動彈不得。

榮錦桓嘴角提了下,所有人都以為皇上要震怒了,可他覆霜的臉忽而釋然,最後竟然笑起來︰「朕好久沒听到過這種玩笑話了,你說她是,她就是了麼?朕怎麼不知道你程清璿有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娶過這麼個王妃?」說著微笑成了冷笑,一手按上了牆上的龍紋,幾乎是看笑話一般盯著他。

程清璿的面色絲毫未改,只定定的看著若芸,他深遠卻飽含了炙熱的目光讓她痛徹心扉,幾乎就要月兌口而出跟他走。

「書言受了傷昏迷今日已送返京,朕尚派人尋逸軒下落。于王城外駐扎了那麼多日子明日可要入京,朕要犒賞大軍。不知為天頤效力多年的異姓王,想要何封賞?」榮逸軒話中帶刺,目光灼灼,幾乎要把他看成灰燼。

想到異姓王染指江山,爹無辜含冤而亡,若芸心口一痛,趁他分神猛的抽出手道︰「我不是你的王妃,王爺認錯人了。我是……我是蘇若芸,奉旨入宮,與王爺素不相識、毫無瓜葛。」到最後聲若蚊囈,卻不放心的朝皇上行了禮道︰「王爺只是認錯,還請皇上寬恕……」

「哈哈哈!朕就說,朕的人又怎會是你的王妃呢。」榮錦桓大笑,神色頗為得意,帶笑的眼角閃過絲幽光,說著便伸手去拉她。

若芸卻又行了個禮,避開他的手道︰「皇上,夜深了,還恕蘇若芸先行告退。」說完也不顧皇上是否怪罪,提起裙擺轉身便走。

她要盡快離開這里,不能回頭,不能心軟,不能一錯再錯!

程清璿修長的手指呆在半空,看著她匆匆沒入夜色的背影,終忍不住伸手抵住轎子,大顆的汗珠滾滾而下。

「程清璿,朕說過朕不會賭輸,你可信了?」榮錦桓又勾起一絲冷笑,輕易從他身旁負手而過。

「懇請皇上護她周全,應允皇上的事會盡力辦到。」他近乎懇求般的語氣讓榮錦桓收住了腳步。

程清璿默默直起身子,臉色稍緩,看著榮錦桓的目光卻已淡漠至極︰「皇上,這是我做的最大讓步,還請皇上好自為之。」幾乎咬牙吐出這幾句,他不再遲疑,轉身上了轎子。

「哼,朕說過,朕的籌碼不會押錯。」榮錦桓拂袖低語,滿意的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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