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繁華,卻已經不是曾經與程正詠等一起經歷秘境的那個小鎮了。明弘道進入幻心、照世雙鏡之後,便開始在其中游歷,經歷一個個人類居住的城鎮。也說不清這些城鎮是如何得來的,他只能猜測,這或許都是從入境歷練的修士記憶中提取的吧。這些城鎮,有的真實的與外界無二,有的卻十分虛假,便連鎮子中的人或者修士都呆呆的好似木偶一般。
明弘道一個接一個的游歷過去。有的城鎮只有凡人居住,熱鬧祥和;有的位處邊關,肅殺一片;還有的是完全的仙人居所,玉雕靈砌,美麗絕倫,讓人驚嘆。甚至還有一些不能被稱之為城鎮,只是一個個的聚落而已,其中的凡人神情麻木,做著固定的事情,不知其始也不知其終。明弘道游歷了數個這樣的聚落之後,才確定這大約是遠古時候的修士留下的記憶。
這麼走著,他終有一天,慢慢的接近了一座城市。看到這座城市,他不由的遲疑了腳步,想到他仍在鏡中,還是快步迎了上去。
這里是十五城,可卻僅僅只是一座空城而已,原本應該往來不絕的主道上毫無修士的蹤跡。明弘道想要壓抑快步走入行政區看一看的念頭,可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進入了熟悉的大廳。
政務區中還是了無人影,可他推開廳堂的門,明宜鏡卻還在他熟悉的位置坐著。明弘道徹底呆住了,他想要上前看看,這是否真的是將他撿回沐仙盟。教他修煉,撫養他長大。甚至是寵溺著他的明宜鏡長老。
他死死的盯著他,突然心中涌起無數的恐懼來。害怕打破了幻象,而尊敬的、信賴的、親近的明宜鏡會就這樣在他眼前消失不見。他在心中默念,這里是雙鏡之中,可以照出心中所欲,也可以幻化出相要見到的修士。可是,這終究只是虛幻。真實的明宜鏡早已死在兩聖灣秘境的入口,怎麼會還在十五城中等他呢?
幻心、照世雙鏡果然是超越了法寶的存在,連幻象都是如此的真實。見推門進來的是明弘道,明宜鏡長老立刻笑眯了眼楮。左右臉上的褶皺都多了一道︰「泓兒過來啦?」看清明弘道凝重的表情,他又皺起了眉頭,問道︰「可是又有誰惹了你不高興?」連臉上的褶皺都是一模一樣,只因為明宜鏡長老認為,作為幻修,若是連這區區皮相都看不都,那可就失了道心了。
明宜鏡長老一直都是溫和、慈善的模樣,在沐仙盟三大長老中他最得弟子親近。可他畢竟是元嬰修士,皺起眉頭來。氣勢絲毫不減其余兩位長老。可是作為他唯一的——或者還是應該稱作弟子吧——明弘道,卻絲毫不會感到懼怕。
這種情形似乎十分熟悉,每一次他開心了,都會第一個告訴明宜鏡。生氣了,也會向他抱怨。在明弘道面前,明宜鏡絲毫都不像個元嬰修士。似乎只是一個普通的長輩,會傾听。會鼓勵,會安慰。甚至好多次,他都想親自出面,為明弘道報復那些欺負他的修士。只是明弘道太過驕傲,他不允許明宜鏡出頭,只會自己努力提升修為,一次次的挑戰,直到將欺負自己的修士徹底碾壓。正是因為如此,才造就了他好斗的性格;也是因為如此,才沒有造成無數「以大欺小」的慘案。
而每當這個時候,明宜鏡都是贊許的,驕傲的看著他,好像在為他自豪一般。
正是因為明宜鏡長老對待他從來都只像是個長輩,而不是一名師父。所以,得知自己不是他的血脈的時候,明弘道的反應才會如此的大,幾乎與得知明宜鏡之死一樣的傷心。
是了,往常這個時候,明弘道應該走上前去,抱著明宜鏡的手別扭的膩歪一會兒,將他安撫住;而明宜鏡也該假裝被他糊弄住了,然後又是一副老幼相得,其樂融融的景象。
明弘道有一瞬是想這麼做的,但他這麼驕傲,怎麼能夠忍受一個虛像代替他最親近的人呢?沉默片刻,虛像似是有些傷心,道︰「泓兒,你怎麼呢?便連祖爺爺也不要了嗎?」。
若僅僅只是一個虛像,就不該有如此生動的反應。明弘道眯起眼楮,眼中閃過危險之色︰明宜鏡自來很少在他面前以長輩自居。原本遲疑的明弘道突然極度無法忍受這樣一個虛像的存在。他道︰「明長老曾經親手將我引入幻修之道。他告誡我,幻修原本就是以虛制實,以幻亂真之道。所以,切不可被幻象所迷。若是如此,修仙之道也就走到了盡頭。諄諄教誨猶在耳畔,我怎敢有一刻忘記?」
听到他這話,明宜鏡漸漸月兌去了那層偽裝,還是那張臉,還是那花白的頭發,衰老的面容,可舉止之間卻透露出幾分調皮來︰「既然迷惑不了你,那就算啦。枉費我花了這麼大精力,做出一座十五城來。」
她話音剛落,十五城便好似水紋一般扭曲,頃刻之間便已經蕩然無存。
明弘道臉色陰沉,整個修士都變得極為危險。他喝道︰「幻心,我曾與你們約定,允我入鏡歷練,並不得干擾,而我付出所殺修士之神魂。公平交易,兩不相欠。你如此窺探我內心,可算的是違約了!」
幻心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來,捂著嘴發出一連串咯咯的笑聲︰「哎呀,我這不是在幫你嗎?你結丹不成全因心魔難過,我這麼一幫你,你不才能快些結丹麼?」完全是仗著明弘道此時身在鏡中,不敢毀約,幻心連解釋都無比的敷衍。
明弘道垂下眼簾,掩蓋住心中閃過的殺意。人皆有不願被踫觸的地方,明宜鏡之死,還有其中復雜的關系就在此類。而且這雙鏡越來越囂張。原本,他還打著收服的念頭,不願破壞她們的靈識,使雙鏡品階下降,無法如現在這般如臂指使。如今看來,她們未免太過不羈,法器,還是用著安全最重要。若是隨時準備弒主,倒不如狠一狠心。
主意已定,明弘道也不在意幻心再做些什麼了,只道︰「既然如此,你目的已經達成。接下來的試煉,我只想一人完成。」他只差沒有明著叫她滾了。
幻心委屈的癟癟嘴,轉了轉眼珠,上前拉住明弘道的手︰「你不要生氣了吧,我真的是為了你好哦。你看便是按照鏡子外的時間算,也過去了好幾個月了,你卻毫無進展。便是為了你心愛的程正詠,你也該試試我這非常之法呀!你看,沒有你的幫忙,她現在多狼狽呀!」說著,幻心指尖一點,便在半空中投影出外面的景象。
彼時,程正詠正在被金丹修士追殺,只得用心血催動夕照玉劍,不過片刻便已經靈氣耗盡,幾乎就要死在金丹修士的手中了。
看著明弘道握緊了拳頭,呼吸變得急促,便連指甲劃破了手心也不自知,幻心自覺猜對了明弘道的心思,十分得意。她還怕明弘道不信,保證道︰「這可不是我虛擬出的,完全是外面此時真實發生著的事情。你看吧,我全是為了你好哦。」
從鏡中來看,時間流速比外面慢了幾倍,明弘道看著程正詠的狼狽也就更加的難受,恨不得以身代之。他突然抓住幻心的衣襟,急切的道︰「讓我出去,讓我去救她!」
幻心還從來沒有被修士這麼對待過,驚訝了一瞬,這才道︰「可是,你我約定已成,不結丹,你是不能出鏡的!」說著,身影變得虛幻,碎成了片片靈光。
在鏡中另一個空間內,她對著照世吐吐舌頭,道︰「你看,我這麼一弄,他只會心魔更甚,看他怎麼結丹!」
手中抓空,明弘道憤怒的一扇敲擊在半空中,短暫的切碎了一片空間,可是焦急中的他卻絲毫都沒有注意到。明弘道緊緊的盯著半空的虛像,直至一只奇怪的妖獸解圍,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明弘道再也無法慢悠悠的一個城鎮一個城鎮的游歷,他急需結丹,出去雙鏡,解救程正詠。
抱著這樣的心思,明弘道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反正在雙鏡中,只要幻心照世願意,那里都可以是安全之處。程正詠此時的危險境遇反而讓他心思澄澈,好像回到了築基中期以前的時候,進階似乎也並不困難。
不過片刻,他便心中寧靜,心魔也只是轉瞬即逝。明宜鏡道君也好,程正詠也罷,這些被他放在心中的修士,此時已經不是他的困擾。然後,自然而然的,丹田中液態的靈氣再一步緊縮,無數的靈氣被吸納入丹田之中,最後凝結成一顆金色的丹丸。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明弘道金丹一成,略略穩固一番修為,便將幻心再次叫了出來,道︰「約定已成,我如今進入金丹,該讓我出鏡了。」
雙鏡之中,屬于異度空間,無法引來金雷。到了此時,雙鏡已是無用了。還需出境面對金雷才算是真真的金丹修士。
幻心縱是並不願意,但也只能按照約定放他出去。剛一出鏡,外面便是一片亂象,程正詠三名修士修為不足,頻頻受傷,此時便好像風雨中的一葉孤帆一般,隨時都可能傾船覆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