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來千道宗中的弟子,但凡築基便有了隨意出入宗門的資格。只若是要遠行,便多會報到執事處,這也多是為了宗門弟子的安全考慮。一是叫宗門知道去向,若是有了不測也知道該往何處去尋,二是為了領取傳訊符,便有了危機也可通知師門。
柳毅君乃是明光道君座下的徒孫,雖是隨著程正詠居住在小山頭上,卻也是歸屬于得道峰管轄。不過,他既然想要避開明光道君,悄悄下山,又帶著兩只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青年的斑斕虎自是不便。幸而經過了一番威脅與誘惑,終是將這兩只比他厲害幾分的老虎甘願的送入了靈獸袋中。
最後看了一眼帶給他安逸修煉生活的小山頭,柳毅君便誰也不曾告知,就這樣扮作普通弟子的樣子,順利的下了山。
程正詠此次結嬰的時機實在有些巧合。如今中州看起來似乎仍是在各大宗門的控制之中,∼不過有些小小的波瀾而已,暗地里卻一是波濤洶涌。誰也想不明白為何邪修深入中州至此,各大宗門卻似乎仍是在制衡和博弈,未曾有明確的行動。而這種平衡,又隨時都可能被打破,抵御邪修入侵之戰也似乎一觸即發。她若不趁著此時閉關,大約就只能等到戰爭之後了。
結嬰之中不知時間的流逝。可即便是略有些匆忙,程正詠結嬰至今仍是算的上順利,唯有未曾預料到的竟是心魔。
那些原本以為了的事情,放下的執念。竟是一直堆砌在心中,跟隨在背後,如影隨形。在這個月兌凡入聖的時候一並找了上來。
程正詠心中倏然一緊,卻又坦然。便是積累在心中又能如何?她自信這一路走來總不至于教這些已經經歷過得執念打敗。
她全神戒備,等著那些執念將自己代入心魔之中。可那些經歷過的人和事竟是呼嘯著向著她沖,卻又頃刻潰散。前世的父母、清玄道君、鐘凝寧、明弘道……這些灰白的身影驟然被拉長,而後又在一瞬之間越過了她,她的發冠被吹落,發絲失去了束縛,隨著這陣無名的風向他們所去的方向飛揚。
程正詠不由放松了心神。那些看起來灰白冰冷的影像並未曾傷害她。反而好似充實了她的靈魂一般讓她覺得充實和溫暖——她似乎看到明弘道路過她的時候偏過了頭,就好似想要親吻她一般。
程正詠抬起頭。
就如同她所認為的那般,前面出現了一座高山。山高,高聳入雲;山險。千仞絕立。
她知道。這座山並不存在。乃是一座虛無之山,只存在于她的神海之中,乃是她道心的具化。
程正詠撥正被吹亂的發絲。只是一瞬之間。那只她結丹之後便一直未曾取下的發冠便又回到了她頭上,長發被束起,一絲不亂——它包括程正詠這具軀體還有那陣風都只是存在于神海之中的幻象,是她以為應該表現出來的模樣。自然,只要心神一動,便可隨心所欲。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這一句前世十數年無法擺月兌的箴言從心神中閃過。既然登仙便如登山,她自會一步一步堅定的走上去。
練氣、築基、結丹、結嬰、化神、飛升。這一段段關隘便是登山路途之中的一段段旅程。旅程中自然會有風霜雨雪,艱難險阻,致使隕落者無數。但這一路同樣也是風景無限。
她一步踏出,風雪便至,身側跟隨著數個模糊的身影。練氣之時,她還懵懂,未來的路也模糊不清,卻猶記得那時的快意;築基時她也曾彷徨,便是知曉了世界的奧義,恐怕也無法實現最初的目的,但她終是找到了自己的道;結丹後,中州日漸混亂,宗門與責任讓她無法再度遠行,困守千道宗數百年,她也一樣走到了如今。回首望去,那些已經經過的路途早已為薄雲所覆蓋,山頂的通途卻還未曾抵達。一路同行的道友來來去去,她也曾歡欣也曾悲傷,但堅持之心從未動搖,直至走出了自己的道。
程正詠艱難的提步,前方卻似有看不見的堅壁所阻擾,讓她難以邁。哪怕,一步踏過,便是元嬰。
既是踏不,程正詠便也不再勉強。此身,並非無所羈絆,也並非幼時所認為的那般歷練心境便是要摒除心魔,將一切羈絆拋之腦後。或許這也是一條得道之路,可對于程正詠來說,正是這些經歷,讓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道心。
她再抬步欲行,這方神魂中幻想出來的世界頓時陷入了黑暗。不過片刻,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光點,漸次化作一些光線。光線緩緩拉近,不等程正詠認出,便又化作了漫天的繁星。
她慢慢合上了眼楮。
元嬰修士雖不是此界修士的最頂層,卻已是各個宗門的實際掌控者。原因之一便是元嬰之後修為進階便不只是修煉便可的,還需要有一些機緣。因此這些修士便有了許多的時間關注其它的事情。譬如,精研某一項技藝,譬如管理宗門。
自這一次閉關,修為精進之後,明光道君首座之位便再無人可質疑,終于能夠心神投注在宗門之上。
此時,得道宮明光道君日常起居的大殿中立著的便是新近選出的掌門。若是程正詠在此必會認得出這邊是接引她進入千道宗的前掌門之女,婁清柔。
在她之前,千道宗掌門之位空懸。倒不是沒有合適人選,不過是各個勢力互相爭奪,反倒沒有誰能夠登上此位罷了。而所謂掌門不過是日常管理宗門而已,決定之權仍在首座手中——這個職位在某些時候便顯得沒有那麼必要了。
如今明光道君出關,中州又已是一觸即發之際,掌門之位事關宗門顏面,自然要盡快定下來。婁清柔自來喜好庶務,便就此月兌穎而出——她雖不是明光道君直系,卻也不屬于任何一個勢力。
或許,她也不是喜好庶務,權利自然是她所追求的,可同樣的,也是為了家族。婁清柔沒有任由這些想法在腦中存在太久。她定下心神向明光道君稟報起宗門中的各項事宜。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六大宗門已然定下散修之城貝葉城為聯盟中心,各宗門派遣元嬰修士組成聯盟,以抵抗邪修的入侵,平定邪修之亂。而這之中的種種繁瑣事宜俱被首座交予了婁清柔。
這是她登任掌門以來的第一件大事,關乎她以後的掌門命途,自然不容疏忽。
「貝葉城城主府已被征召,長生門已將其擴建並布置陣法,青雲宗懸冰道君先行抵達貝葉城……」
明光道君的神情未曾有絲毫變動。他似乎在認真傾听,似乎他的注意力又在別處。婁清柔不敢胡亂猜測,不緊不慢的匯報著貝葉城中的進程,直至完結。然後,她才稍作停頓,問道︰「首座長老,如今我們千道宗也該派遣元嬰道君,不知您可有決斷?元嬰道君出行之前也該先有師兄師姐先行抵達貝葉城安排才是。」
明光道君微微一笑︰「不必如此急,我們也無須與青雲宗爭這主纜之職,只需不是最後到的便罷。」突然他問道︰「今年正是三年一度的收徒之時,門中今次新進的弟子你看如何?」
婁清柔有些莫名,仍是恭謹答道︰「宗門所轄的家族中送來的弟子資質均可,雙靈根者眾多,單靈根一人。通過仙台會進入宗門的散修中更有變異靈根一人。」
明光道君撫著胡須點頭︰「不錯,正詠如今也要結嬰了,可座下弟子僅僅只有兩名,實在太少。等她出了關,便讓她去好生選一選,多為宗門培養幾個弟子才是。」
不意明光道君竟是操心起這個來,婁清柔愣了愣才道︰「待程師姐出關,我必會為她安排。」
明光道君滿意了︰「距離上次宗門之難已是三百年,門中築基、結丹的弟子之數比之往日如何?」
「自宗門之難後,門中大小之比發放築基丹的數量便多過往日,築基弟子之數也漸次恢復,如今每隔數十年便有弟子沖擊結丹,雖比不上宗門之難前,但也可謂恢復了元氣。」
听到此處,明光道君不由快慰,直道︰「不負先首座長老托付。」又對婁清柔頗有贊許。掌門之位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所涉之事均是宗門之中最繁瑣之事。能把這些事情做好,能做到首座有所問便可立即答出,實在不易。明光道君便想要賜下些丹藥以資鼓勵。
他招來侍從,正吩咐她去取丹藥忽的又停了聲,好似听到什麼聲音似得側耳傾听起來。婁清柔不由的也回頭看去。
天空中的雲朵染上了斑斕的色彩,靈氣蒸騰而上,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投入了千道宗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山頭。而後,又有五色靈氣從山頭中向四面迸發,好似在回饋一方天地。
明光道君急的站起了身︰「結嬰怎會靈氣潰散?」看了好半晌他才搖搖頭放心的坐了。
這時候,靈氣已是越來越濃郁,漸漸形成了五彩的絲帛。由深及淺的漸漸擴散開去,直至千道宗外便已是淡的看不出顏色來了。
這絢麗的色彩讓千道宗中來來往往的修士們都不由的停住了腳步,直至有誰喊道︰「這是有莫非是結嬰之象?」這才驚醒了眾人。(未完待續……)
PS︰還有人記得樓輕柔妹子不?就是前任掌門的女兒,接引正詠入宗門的那個,貌似在第一卷的第三章出現,估計大家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