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落下的積雪整體都還松軟得很,齊雅蘭刨騰了半天,努力掙扎著跪坐起來抬手在滿是雪末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無限嫌惡地把拉著班長同學拉著她手甩開,靠自己的力量狼狽又頑強地站直。
千金大人從來都是在第一時間爆發式地袒露自己的情緒,從來不知委婉掩飾曲折維護之類嗦的玩意兒為何物,好像全天下的事情加起來沒有她的意願重要,自然也不肯屈尊紆貴費心去考量別人的感受,例如現在班長大人恐懼到崩潰的心情。
齊雅蘭狠狠瞪著自己身邊抖如篩糠的班長,眼神里充斥著憤怒、嫌惡,她用幾乎咆哮的聲音斥責已經嚇得不輕的班長同學,「都怪你!談一談,談你妹啊談!本小姐跟你有什麼好說的!如果今天蘇易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讓你陪葬!」
人質熊被卡車司機猛推了一把轉過身,朝著卡車的方向緩緩慢步。蘇易默默感受著手上的繩子被人用力勒緊,無論從力度和花式上來說,都是老練至極的專業手法,綁得精巧細致無法掙月兌,又不至于徹底勒住血管的通路,導致人質手腳麻痹。
不遠的距離讓齊雅蘭的說的每個字都落在蘇易的耳朵里,雖然齊千金同學總體的感情沖動是來源于對蘇易安慰的擔憂,但是措辭和語氣什麼的,還是讓熊熊背心一涼。
還要三長兩短呢,還要陪葬呢……
現在是要預先置辦我的追悼會,搞好發言的節奏了嗎?
這還真沒怎麼著呢,您就一門心思要別人陪葬了,就不能費心思慮一下營救方案什麼的嗎,再不濟,想想怎麼報警也行呢,我真心覺得我還有救啊!
這熊孩子咋就不能盼我點好呢?!能不能這麼快就口頭處決我啊,魚罐頭和淺淺都還等著我回去呢……
小熊同志在自己都感知不到的情況下神游天外,想著想著就感覺自己的後背被齊雅蘭的話嗖嗖嗖戳中無數刀,一顆顆的小窟窿都在噗噗噗地往外噴血。
班長同學早就已經慌亂得面色屎黃了,被齊雅蘭這麼拋墳掘墓歇斯底里的一吼,哆哆嗦嗦的小心肝里面更是亂了方寸,只能瞪大了驚恐眼楮,緊緊盯著劫匪手中的手槍,背對著他們慢慢向後退去。
「蘭,蘭蘭,這里太危險了啊,不然我們先走,去,去叫人來……」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絨布帽子就像沒看到他一樣,仍然悠閑的玩著手槍,沒有做任何實質性舉動的趨向——
「啪——!」
奔跑的姿勢還沒完全展開,班長同學就很沒出息的感應到自己的褲子中一股無法抑制的暖濕。
這一聲清脆的槍響真是異常的突然,齊雅蘭捂著耳朵拼命忍住想要尖叫的沖動,剛才那發子彈正是從她身側擦過,把班長同學身前的一處雪窩打得雪末飛濺。
耳邊縈繞的輕微轟鳴聲伴隨著真實又清晰的恐懼,齊雅蘭目睹蘇易在絨布帽子舉槍的一瞬間擰身撞了上去,改變了子彈軌跡的同時,也讓熊同學自己失去了平衡,一歪身重重栽倒在雪地上,嘴里耳朵里面灌滿了冰涼的雪末。
槍聲混雜在臨近過年的鄉村爆竹聲中,並未引發多大的回響,遠處幾只家養的土狗很沒誠意地嚎叫幾聲,便回到溫暖的小窩里面繼續沒做完的白日夢。
剛剛為了不讓孫紅的寶貝小羊凍傷,蘇易把自己的外套風衣大方地貢獻出去充當了羊襁褓。
現在只穿著一件白色圓領小毛衣的蘇易同志匍匐在雪地里變成速凍小熊,一瞬間體會到大自然的冷酷,這也太冷了點吧,衰神神馬的總是陪伴左右,真的不會再愛了啊!
好在絨布帽子也不是什麼有耐心的匪徒,不準備讓蘇易的黯然神傷持續很久,強壯的身體跨步上前,一伸手抓牢她的毛衣領子,輕而易舉地把蘇易提起來狠狠搖晃,天翻地覆的眩暈讓蘇小熊的胃部一陣抽搐。
「有意思,警察小姐哈,果然還是有兩下子。雖然看起來白白女敕女敕弱不禁風的,身手倒還是真不錯呢。」
絨布帽子惡狠狠地眯起眼,猛地將蘇易拉得更靠近自己,「但是你為什麼不先為了自己想想呢,你泥塑過江自身難保了都,還救人心切呢,好英勇哈。」
蘇小熊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可愛的大頭這麼沉重這麼累贅過,她暈暈沉沉地緩緩睜開眼楮,忽閃一下長長的睫毛,上面的雪末簌簌掉落,痛苦的窒息感讓她很快憋紅了臉,冷汗順著額角滲出,把頭上的繃帶都浸濕了不少。
「這樣就不行了麼?游戲還沒開始呢,你可別棄權啊,精彩的部分永遠在後面呢!」
絨布帽子陰陽怪氣的腔調讓他的同伙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蘇易強忍惡心的感覺,盯著他準備一言不發,無奈脖領間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好像真的是想要她的命。
視線下移,一只大手正扼著她的領口,手背上筋節畢露,像極了一條條的蚯蚓,緩慢而又殘忍地蠕動著,跟絨布帽子嘴
里從容優雅的話語配合成一副令人脊背發涼的情狀。
「混蛋!誰準你這麼做的!你放開她!」
齊千金目中噴火,要沖上來的卻被班長同學從身後用力扯住,恨不得原地跳腳罵街。
齊雅蘭的聲音尖銳又刺耳,但是听在蘇易的耳朵里面居然有些莫名的喜感,現在的狀況明顯是人家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你還真當人家是你家保安小哥呢。
「咳咳……你,先別沖動,先放下槍。有什麼要求可以先說出來嘛,放過那兩個孩子,我跟你們走就好。」
蘇易艱難地從嗓子眼里面擠出一句完整的話,覺得自己再不做點什麼可能真的就要一命歸西了。
絨布帽子嘴角斜上去,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你放心,有你在我們手上,他們對我來說就沒什麼價值了。」
他囂張地舒展一下四肢,對齊雅蘭扔過去一個紙團,「你回去告訴齊妙,要她自己一個人把贖金拿到這上面的地址。這位可愛的警察小姐,我們就先替她和她的奸夫收留了,想要領回去,她就得照我說的做!」
絨布帽子話音未落,左手拿著的土槍突然翻轉,單手握緊槍管,槍托的部分狠狠砸向了蘇易的額頭,比之剛才清脆的槍聲,這一生悶響更加讓人揪心。
「如果你們當中有誰特別信任警方的力量,不小心出手報警的話話,我就不能保證這位蘇警官能不能活著見到她的同事來營救了。」
齊雅蘭和班長兩人都發現劫匪的目光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玩味地黏在更遠處的雪地上。
抱著小羊的孫紅和拿著蘇小熊外套的方淺羽正站在齊雅蘭的身後。
方淺羽死死盯住劫匪的一舉一動,心痛地睜大了眼楮,听到劫匪的話,伸進口袋里模索手機的手又無力地拿出來。
絨布帽子似乎是認識她的,看到她的出現,臉上的笑意更深。
「方小姐,我想我們真是有緣呢,齊妙總算是你的好姐妹,只要你勸勸她,我甚至可以保證蘇警官明天早上還有呼吸呢。」
孫紅臉上紅紅的,甚至幾處凍傷的部分裂開血口,不過她倒是全然不在意冬天的野外的寒冷,只是直直看到絨布帽子手中不斷被把玩的槍,似乎是嚇呆了,躲到方淺羽身後拉扯她的外套。
方淺羽表情突然一變,但轉瞬又回復千年一面的冷靜,微笑著地抬起手中的外套對著絨布帽子揚了揚。
「齊妙那邊,我會勸說的,你的條件也會得到滿足。但是這麼冷的天,能不能讓我把蘇警官的外套還給她,人質被凍死的話,齊妙肯定是絕對不會答應見你了啊。」
方淺羽一邊說,一邊大方從容地慢慢靠近蘇易,絨布帽子沒有說話,仍然是警惕地看著她,卻自始至終沒有阻攔。
「淺……淺淺……」蘇易已經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額頭上流下的鮮血滴在眼楮里,她強忍著刺痛才能看到方淺羽的身影。
腦後的敲擊讓蘇易的舊傷口開裂,由于昨夜方淺羽將她的傷口包扎得異常妥當,鮮血只是緩慢地向外滲出,浸潤在白色的繃帶上,更加刺眼刺心。
方淺羽一向冷清的眼眸里面全是疼惜,看也不看絨布帽子對準自己的槍口,慢慢將手中的外套披在蘇易的身上,情不自禁要伸手去撫模蘇易頭上的傷處。
「方小姐,你可以走了!」
絨布帽子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突然暴怒,一手粗魯地扣進蘇易的肩頭,一手舉槍對準方淺羽,手指摳在扳機上慢慢抖動。
「哎呀,咳咳咳,天快,黑了呢……」蘇易不知道自己的聲音為什麼又悶又啞。
她強迫自己把黏在方淺羽臉上的目光收回來,自己掙扎著轉身朝劫匪的卡車走去,拼盡全力對著絨布帽子打岔。
「不知道你說的地方在哪里呢,齊妙本身就是路痴。你的地址最好寫詳細點,不然她迷路了找不到我們,我就死的冤枉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