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就是黎成黎大俠,久仰久仰。♀」站在一旁的莫問突然說道。
黎成心里正有事,聞言隨便應了一聲︰「是啊。」
莫問也看出黎成心不在焉,目光一轉,看向了許言書,「黎大俠身邊這位公子,怕是有傷在身吧?」
黎成這才想起來自己懷里還摟著個大活人,他低頭看到許言書強撐著發顫的腿,彎腰一把將人抱起來,「快快快,你們府上有沒有傷藥!」
「有的有的!」莫問被黎成急吼吼的情緒感染了,「黎大俠快跟我來!」
說完他就吩咐小廝去取藥,自己帶著黎成一路拐進了一條石子路,疾步走向了一間廂房。
黎成一路也沒說話,等到進了門,他一個閃身就已經到了床前,他先把許言書輕輕放在床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說︰「多謝莫公子。」
「舉手之勞。」
黎成撩起許言書的下擺,剛想看看傷勢怎麼樣,就被許言書抓住了手。他一愣,又想起莫問還在房間里,不由有點尷尬。
不說他現在的動作在古代算不算得上傷風敗俗,只是許言書臉皮薄,肯定不願意在莫問面前衣衫不整。黎成整了整臉色,回身說道︰「莫公子,我有一件不情之請,需要你親自跑一趟,你看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莫問說︰「黎大俠但說無妨。」
「我剛才說,陸小鳳和宮九就在我之後不遠,我現在不方便過去,你能不能去看看他們到沒到?」黎成說。
莫問當然答應了。正好門外小廝送來了傷藥,還端來一盆清水和一方白帕。莫問察言觀色,看了看許言書之後,和小廝一起出了門,還很有心的關了房門。
黎成這才端著盆拿著傷藥走過來,他也沒提剛剛的事,只看了一眼許言書被血浸透的褲子後,「你何必這樣拼命。」
許言書抿著嘴不說話。
黎成見狀也不再說什麼。♀他單手拎了個板凳放水盆,然後坐在床沿,把傷藥隨手放在床上,突然伸手把許言書的褲子撕開了一道口子。
‘撕拉’一聲。
許言書的腿幅度很大的抽搐了一下,然後猛地坐起來,「你干什麼!」
「你大腿都破了,又過了這麼長時間,褲子肯定都沾在腿上了,要是一點一點月兌褲子,疼死你算了。」黎成一邊撕了另一條褲腿一邊說︰「說起來,你不是很怕疼嗎?怎麼傷成這樣還騎那麼快?」
許言書還沒說話,他跌靠在床頭,懷里突然有一個瓷瓶咕嚕嚕地從他的身上滾到了黎成的手里,還帶著些溫熱。
黎成一愣,下意識的抓著放在眼前瞄了一下。看完他有點驚訝,「這藥你沒丟?」他說著看向許言書。
許言書的臉一下子紅個透,讓黎成簡直忘了剛剛那個蒼白疲憊的神色,這個容易臉紅的小子磕磕巴巴的說了幾個音節,咕噥了什麼黎成沒听見。
他笑了笑,「里面還有藥嗎?」
許言書飛快的點頭,「還有很多!」
黎成拔開瓶塞看了看,果然還有很多。不過也是,本來也沒用多少。他把瓷瓶放在傷藥旁,「那就先用這個吧,這個藥效挺好的。」
許言書低頭看著自己被血染紅的褲子,「很疼……」
黎成觀察著許言書的傷口,有些心不在焉,「嗯?」
他現在才看清這傷勢是真的不輕。
許言書聲音稍微大了點,語氣顯得很委屈,「你們跑得那麼快,我腿疼……」
黎成愣了一下,然後說︰「我知道你……」
知道什麼呢?
知道你騎馬不好?知道你腿會疼?
黎成仔細想了想,他之前還真的沒有替許言書考慮過。他只是想著要抓緊時間,因為莫家很有可能出事。♀
所以為了不出亂子,他就答應了宮九和他共騎一匹。
當時許言書就坐在他對面。
當時許言書一句話也沒有說。
然後許言書堅持著和他們保持了一致的速度。
然後許言書到了金林鎮就虛月兌的頭朝下栽倒在了他懷里。
許言書和蕭眾不一樣,很不一樣,因為他不是倔強,是別無選擇。
意識到這一點,黎成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他低頭把白帕放在清水里浸濕,然後擰成半干,小心的擦拭著許言書大腿內側沾血的地方。
每踫一下,許言書就要瑟縮的顫抖一下。
黎成看他一眼,許言書看起來很不好意思的垂頭,「涼……」
今天確實有點涼,外頭還零星小雨呢,而且畢竟快要入秋了。可黎成下意識的就覺得許言書要說的不是涼,而是疼。
確實,拿著塊毛巾在破了皮的肉上擦來擦去,是挺疼的。
黎成舌忝了舌忝有些干燥的嘴唇,下手更小心了。
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
除了黎成偶爾洗白帕的水聲,許言書時不時的抽氣聲也顯得格外清晰。
黎成又看了他一眼,發現這個時候許言書的臉色慘白、嘴唇泛青,一看就是痛到不行的樣子。
他把手里變紅的白帕摔在同樣已經變紅的盆里,濺起一片血水。
許言書嚇了一跳,他以為黎成對他不耐煩了,「要不我自己來吧?」
黎成抓起床上的瓷瓶,「誰來不一樣。」他說︰「你別亂動啊。」
許言書點頭。
黎成把藥膏抹在右手掌心,左手扶著許言書沒有傷口的地方,然後右手慢慢貼在許言書的腿上緩緩的揉,「疼就告訴我。」
許言書這次只是縮了一下就沒了動作,黎成抬眼看他,發現對方臉色居然好了不少。
等手里的藥膏都揉進去,黎成就再抹一點繼續揉。可能是他動作小心真的有點作用,許言書在過程中一直沒有抽氣,黎成對他勾了勾嘴角,「還疼麼?」
許言書很認真的感受了一下,然後很認真的搖頭,「不太疼了。」
黎成笑出聲,「我說過它藥效很好。」
許言書怔了一下,居然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
黎成不禁抬手揉了揉他的頭。
許言書又怔了一下,他的臉色又悄沒聲的紅了。
其實他是個很好的孩子。黎成看著他想。
過了一會,他把整瓶的藥都揉沒了才停手,「好了,你先別亂動。」黎成在身自己上打量了好幾眼,才挑了一塊比較干淨的地方下手。
‘撕拉’一聲,他把衣服撕下了一塊布條。
「沒有繃帶,你就先湊活著吧。」
黎成把布條纏在許言書的腿上,最後系了個結。他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藝,發現還不錯,然後依葫蘆畫瓢的綁了另一條腿。
許言書看著黎成身上很明顯缺了兩塊的衣服,「謝謝。」
黎成大手一揮,「說什麼呢,你爹把你托付給我,我當然要為你的安全負責。」
許言書張了張嘴,看起來像是要說什麼。門外卻傳來敲門聲,黎成模了模他的腦袋就去開門去了。
黎成打開房門,看見一個小廝站在門前,手里捧著一套衣服,他挑眉,對莫問的好感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貼心值影響好感度。
「黎大俠,這套衣服,是我們三少爺讓我給那位受傷的公子的。」小廝說︰「三少爺還說,那位公子看樣子傷勢已見了血,就不宜再踫水了,故此沒有備下熱水,不便之處還請公子多多包涵。」
黎成接過衣服,拍了拍小廝的肩膀,「哪兒的話。替我謝過莫公子,讓他多心準備這些實在是勞煩了。」
小廝很恭敬的躬身道︰「黎大俠客氣了。若是大俠沒有什麼吩咐,小的就不打擾了。」
黎成點頭,看著對方轉身之後才關上門。
他一邊走向許言書一邊說︰「看,莫公子給你準備了一套衣服,正好換上。」
許言書也很在意自己破破爛爛的衣服,聞言眼楮一亮,卻又很快愁眉不展得欲言又止。
黎成忍不住又翹了翹嘴角。
他把衣服扔給許言書,「你自己穿衣服吧。」他說︰「剛剛來時的路你還記得嗎?」
許言書扒拉下來兜了他一臉的長衫,「記得。」
「那你換好了衣服去那找——」黎成突然停了下來,他看了看許言書的腿,改口道︰「得了,我就在門口等著你,換好了衣服喊我一聲就好。」
許言書說好。
黎成轉身就走了。
他站在門口看著庭院里還深綠的花花草草,往後一靠倚在了牆上,雙手空落落的沒處放,最後干脆抱在胸前。
他突然懷念起自己最不待見的西裝褲。
他的後腦勺也抵在牆上,閉著眼難得的讓自己腦袋放空了一會。
他最近真的很累。
他知道陸小鳳也很累,宮九看樣子也不會輕松。
但是這種日子他過的不充實。
陸小鳳是為了自己不至于良心不安才到處奔走;宮九玩著最擅長的陰謀詭計不知道高興與否。
可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生活,他只是為了任務。
每次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會這麼想。
想想過去的日子。
想想紅燈酒綠,想想高樓大廈,想想任何一個至少讓他感覺到熟悉的東西。
那些東西這里一個都沒有。
雖然他以前已經除了銅臭就了無牽掛,可他現在牽掛的是那一整個世界。
黎成想著。然後‘吱呀’一聲,門開了。
他睜眼望過去,一張靦腆帶笑,笑里又夾雜點不適的臉正看著他。
「黎成。」他說︰「我們走吧?」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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