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歡 第96章 切結書

作者 ︰ 花裙子

何歡與魏氏說話的當口,何柏海夫婦立在客廳的角落,一陣嘀嘀咕咕。不多會兒,三房的下人進屋,與何柏海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當何歡走入屋子時,何柏海正呆呆地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何歡上前行禮,喚了聲「三叔父」,續而又道︰「想必三叔父已經證實,我剛才所言句句屬實吧?」

「你說的是事實又如何?這些事與我何干?石頭巷的宅子是姨娘送給我的,我托中人放租,有什麼不對?至于租房的人是誰,把房子拿來干什麼,我怎麼知道?今日,我們只是來探病的,你一味阻攔我們,莫不是心虛?」

「我想,應該心虛的是三叔父,三嬸娘吧?」何歡瞥了兩人一眼,揚聲吩咐︰「張伯,把錢秀才請進來!」

「你什麼意思!」何柏海臉色微變,轉頭就見錢秀才被張伯推了一下,跌跌撞撞進了屋子。

錢秀才看到何柏海,二話不說扯住他的衣袖,顫聲說︰「何三老爺,您的銀子我不賺了……」

「胡說什麼!」何柏海一把推開錢秀才,拍了拍衣袖,對著何歡怒道︰「別以為弄個窮酸秀才,你就能誣陷我……」

「三叔父,我誣陷你什麼了?」何歡輕笑,「錢秀才只說不賺您的銀子,怎麼就成了我誣陷您呢?」

錢秀才鬧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只知道今天一大早,幾個男人沖進他家,一陣翻箱倒櫃。把他臨摹的書畫二話不說全都拿走了。臨走還說什麼。那些都是證據,等上了公堂,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听他們的語氣,分明就是衙門的捕快。

眼見男人們揚長而去,他顧不得何柏海的叮囑,慌慌張張去求救,哪知道何柏海的門房壓根不讓他進門。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張伯已經等著他了。告訴他唐安是十年前先太子被廢案的反賊。如今事情敗露了,他和何柏海都會被官府治罪。

張伯後面還說了什麼,他壓根沒听清楚,他只知道自己還要參加科舉,決不能被官府治罪,革去功名!

一個人在慌亂之中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眼下的錢秀才正是如此。他拽著何柏海說︰「三老爺,你給我的銀子,我全都還給你,只求你不要連累我。」他哆哆嗦嗦拿出銀票,胡亂塞給何柏海。

何柏海再次推開他。暗示性地嚷嚷︰「就算我付了銀子,請你替我畫像又如何?哪里會連累你。」

「三老爺。我都知道了,唐安是反賊,一會兒官府就要來拿人了,你行行好,放過我吧!」說罷,他竟然對著何柏海跪下了。

何柏海惱怒至極,狠狠推開他,對著何歡說︰「又是你使的詭計!你有證據嗎?有誰能證明,我有唐安的真跡?」

何歡一徑看著他,緩緩搖頭,表情仿佛在說︰三叔父,我說了什麼嗎?

短暫的沉默中,錢秀才回過神,喃喃道︰「早上那幾個男人,分明就是捕快……他們把我畫的畫像都拿走了……難道他們不是捕快?」他這才想起,他們壓根沒有表露身份。

何歡喚了一聲「白芍」,白芍抱著一大摞畫卷走入屋子,「 里啪啦」一下子全都摔在地上。隨著幾張畫軸滾開,紙面上赫然是何歡曾在何柏海書房的牆上看到的畫像。只是地上的畫像雖畫得精致,卻不及牆上的真跡有氣勢,一看就是贗品。

眼見事情敗露,鄒氏急道︰「一旦事情鬧開,你們也月兌不開干系……」

「啪!」何柏海恨極,心中的憤怒無處發泄,反手一巴掌打在鄒氏臉上,「什麼鬧開不鬧開,干系不干系,她指使別人擅闖錢秀才家,搶劫他人財物,官府應該將她治罪才是。」他惡狠狠盯著何歡說︰「錢秀才,你別怕,你若想告她,我出銀子,給你請最好的狀師。」

「三叔父真是愛說笑。」何歡低頭問錢秀才︰「若是呂大人問你,你的畫是臨摹何人所做,你要如何回答?若是呂大人又問你,為何要臨摹這麼多幅,你又要如何作答?若是呂大人再問你,別人搶了你的畫作,你不去報官,反而找上三叔父,你又當怎麼回答?」

何歡的話音剛落,眾人尚不及反應過來,就听張嬸在門外說︰「大小姐,族里的大叔公,二叔公已經請來了。」

「你先好生招待著。」何歡揚聲回復,笑盈盈地看著何柏海。

「你又想怎麼樣!」何柏海愈加忐忑。他並不擔心錢秀才說出什麼,畢竟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害怕的是何歡的篤定,仿佛她早已胸有成竹。

何歡沒有回應他的話,吩咐白芍把錢秀才「請」出去喝茶。待到屋內只剩下她和何柏海夫妻,她搖頭感慨︰「三叔父,你不是自認處事謹慎嗎?怎麼會把唐安的真跡堂而皇之掛在書房?」

「誰說那是真跡!」何柏海早已決定,死也不承認那是真跡,就算上了公堂也是一樣。他也算堂堂的何三老爺,沒有真憑實據,就憑何歡的空口白話,他就不信官府能治他的罪。

不過事已至此,他對何歡倒是不得不另眼相看。放眼整個薊州城,或許有不少人知道先太子被廢之事,但京城遠在千里之外,對大多數人而言,「先太子」不過是一個名詞。至于唐安,知道他名字的人少之又少,何歡卻一眼認出牆上掛的是真跡。

何歡何嘗不知道何柏海是怎麼想的。她的確沒有證據,更加不敢把事情鬧大,畢竟她也姓何,她若想嫁入沈家,就得好好「愛護」何家的名聲,讓自己有資格嫁給沈經綸。

當下,何歡不著痕跡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緩聲道︰「三叔父。你急巴巴請錢秀才臨摹畫像。真的是不智之舉。那些畫作流入市面後。雖然你可以謊稱你手中拿的只是贗品之一,但剛才你都看到了,錢秀才把你供出來,不過幾句話的事情,這還不是在公堂上呢!」

「你到底想怎麼樣!」何柏海的臉色愈加難看。在錢秀才出現那刻,他就後悔了。可事已至此,後悔有什麼用!

何歡再次朝門外看一眼。她已經吩咐張伯載著曹姨娘去找水汀,把水汀騙來。若是她不願意。就算是綁,也要把她綁來。她隱約覺得,水汀不是普通人。

鄒氏捂著臉站在一旁。注意到何歡的動作,她提醒何柏海︰「老爺,她在拖延時間。」

「我不是在拖延時間,我只是在等水汀姑娘。」何歡一邊說,一邊觀察鄒氏的表情,只見她的臉上全無嫉妒憤怒之色,根本不是一個正室對待外室的態度。她愈加肯定心中的猜測。

何柏海一听何歡的話,頓時就炸了。怒道︰「你找她干什麼?我沒工夫听你胡言亂語,就算是上了公堂。我也是一開始的那幾句話,我只是讓掮客馮轉租屋子,其他什麼都不知道。」說話間,他拔腿就想往外走。

何歡幾步上前,一下子擋住了大門。

何柏海揚起手,眼見著一巴掌就要落在何歡臉上,何歡一腳踹向他的小腿骨,奮力一推。

何柏海措不及防,倒向一旁的椅子。他尚未反應過來,何歡一字一句說︰「你可以打你的女人,打你的女兒,但休想動我一根汗毛!」

「你反了不成,竟敢以下犯上,忤逆長輩!」何柏海目露凶光,眼見著就要上前扇打何歡。

何歡強自鎮定,從衣袖中拿出幾張紙,一把甩在何柏海臉上,高聲說︰「看清楚這是什麼!我請來大叔公,二叔公,就是想讓他們做主,把你們逐出何氏宗族!」

「你!」何柏海氣得臉色發青。何氏家族只剩一幫子窮鬼,如今,他何柏海也算是族里獨一份。他不奢望能從何氏家族得到什麼實質的好處,但是他決不能被逐出家族。這無關利益,而是名聲,只有犯了大錯的族中子弟,才會被逐出家族,死了都無法葬入家族的墳地。

鄒氏也知道事情嚴重性,揚聲說︰「你不過是個晚輩,你以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嗎?那幫老頭子,怎麼可能听你的……」

「閉嘴!」何柏海一聲呵斥。雖然族里的人眼紅他家富貴,早就看他不順眼,但他有錢有人脈,要把他逐出家族,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就算何歡抓住錢秀才的把柄也沒用,只不過,女兒的婚事還在商議中,陵城呂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不能在這時候生出一丁點意外。

何柏海忘了小腿的疼痛,一徑盯著何歡,仿佛想把她看透。轉念間,他又想到,她才說過,她派人去找水汀了。他一下急了,把手中的切結書撕得粉碎,狠狠扔向何歡,咬牙切齒說︰「告訴你,就算你找來水汀,也沒用,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

「三叔父,你憑什麼以為,如花似玉,進退得宜的水汀姑娘願意沒名沒分跟著你?你以為自己貌比潘安嗎?」

何歡的話音剛落,就听曹氏在院內疾呼︰「大小姐!」何歡打開大門,只見曹氏氣喘吁吁地跑向她,急道︰「你說的水汀姑娘不見了,前後屋子我都找過了,壓根沒人!」

「怎麼可能!」何柏海一把推開何歡,高聲質問曹氏︰「她從來不出門的,怎麼可能不在!」

曹氏並不理會他,只是對著何歡說︰「大小姐,你說的側門虛掩著,並沒有人守著。瞧屋子里的情形,有人收拾過,帶走了值錢的東西。」

「不可能!」何柏海夫妻異口同聲。

何歡低頭沉吟,轉念間,她一臉驚愕,急切地問︰「你去找錢秀才臨摹唐安的畫像,是誰的主意?」她一直覺得,何柏海此舉實在不明智,不是一個在商場打滾多年的人做出的決定。

何柏海听到她的話,雖沒有回答,但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何歡追問︰「是不是水汀讓你這麼做的?」見何柏海依舊不答,她再問︰「你為什麼會听她的?」

直到此刻,何柏海才艱難地說︰「她說,她叫唐水汀,是唐安的女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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