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的一句︰我相信謝三爺,也相信表姐夫,讓沈經綸憋了一口氣;她的一聲反問,更讓他的胸口猶如堵了一團綿花。就像他說的,謝三來到薊州不足一個月,何歡與他的接觸屈指可數,可她相信他,而他只落得一個「也」字。
何歡見沈經綸不說話,只當他對謝三的偏見頗深。當下,她不知如何說服他,只能轉而道︰「表姐夫,林二老爺家昨夜的那場火,無論是失火,還是縱火,他都是受害人吧?再說,火災現場那麼混亂,如果多了什麼東西,或者少了什麼東西……」
「你在暗示什麼?」沈經綸胸口的那團郁氣,已然化成了一絲絲苦澀。他看著何歡,只見她熠熠生輝的眼眸,早已不復先前因為他的失言,染上的那抹黯然。他喜歡林曦言,或許就是因為她的樂觀向上。她總是能在最壞的環境中,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她好似從來沒有負面情緒。又或者,她才是「無心」之人,她真正在乎的唯有她的家人。
想著林曦言,沈經綸的神情愈加黯然,看著何歡的眼楮更加深邃,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何歡被他看得莫名,心中一陣緊張。她喃喃︰「表姐夫,林二老爺已經回林家了嗎?」
「林家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我還是以前那句話,曦言永遠是我的妻子,我會照顧岳母和諾言,不勞你費心。另外,你可以信任謝三。但是你沒有立場左右我的想法。」說完這話。沈經綸揚聲命萱草送客。仿佛再不願多看何歡一眼。
何歡措手不及。她還想說什麼,萱草已經進屋,擋在她與沈經綸之間,對著她比了一個「請」的手勢。何歡不死心,越過萱草的肩膀朝沈經綸看去,就見他早就背過身,只留了一個背影給她。
「表小姐,請!」萱草催促。
何歡無奈。只能隨萱草離開。她前腳剛跨出屋子,沈經綸迫不及待回頭,看著她的身影映射在窗戶上,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他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閉上眼楮輕揉太陽穴。
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愛上林曦言,可是直到她死了,他才意識到,對她的愛早已深入骨髓。或許,在他決意迎娶她的那刻。他就輸了,輸給了自己。
沈經綸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就在他滿腦子都是林曦言的笑臉。怎麼都揮之不去的時候,袁鵬站在了他面前。「怎麼樣?」他聲音干澀,輕咳一聲後重復︰「打听到那塊玉是什麼模樣嗎?」
袁鵬從未見主子如此失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又急忙掩飾過去,恭聲說︰「回大爺,正如林捕頭所言,那塊玉現在謝三爺手中。在下去火龍隊打听了一下,听撿到玉佩的人描述,像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花紋不是牡丹就是芍藥……」
「或許,我早就該快刀斬亂麻。」沈經綸低聲嘟噥。
袁鵬沒有听清主子的話,趕忙收聲,卻見主子不再說話,只是一味無奈地輕笑,似自嘲,又似懊惱。片刻,他拿出一塊玉佩,置于桌上,低聲吩咐︰「你讓沈強把它拿去給謝三看,就說我想請問他,他一直尋找的東西,是否這塊玉佩。」
袁鵬瞥一眼玉佩,待他看清上面的花紋,驚呼一聲︰「大爺,這玉佩……」
「這塊玉佩是假的,你交給他就是。」
袁鵬不敢多問。沈經綸復又交代了他幾句,他一一記下,領命而去。
另一廂,林谷青早已等得不耐煩,他思來想去都不明白玉佩是怎麼回事。看到袁鵬朝這邊走來,他迎上前問︰「袁管事,沈大爺有沒有說,到底是什麼玉佩?」
袁鵬笑了笑,回道︰「林二老爺放心,大爺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只要您什麼都沒做過,不會有事的。」
袁鵬的後半句話,听得林谷青小心肝「 」直跳。先前沈經綸教唆他,把縱火之事推給白總管的家人。當時他沒能反應過來,可這會兒仔細想想,若白總管的家人上了公堂,被呂大人審一審,說不定會爆出白總管並非畏罪自殺,連帶的,他上公堂負荊請罪一事,也會翻出來重審。
想到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林谷青急道︰「袁管事,我想到一件緊要的事,去衙門之前,我能不能見一見沈大爺?」
「這……」袁鵬一臉為難。經林谷青諸番懇求,袁鵬勉為其難找了一個丫鬟替他通稟。待林谷青去見沈經綸,他叫來沈強,低聲與他說了好一會兒。沈強一邊听,一邊點頭,從他手中接過一個錦盒,急匆匆走了。
沈家大門外的酒樓內,謝三看著小二送上的一道道精致小菜,只覺得索然無味。他在不久前看到,何歡離開沈家,往林家去了。他從手下口中得知,何歡一早就去了沈家,呆了大約一個半時辰。她與沈經綸真的有那麼多話說嗎?
謝三匆匆用了午膳,正欲回去縣衙,長安回報,沈家管事沈強求見。聞言,謝三下意識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沈家大門。他猜想,沈經綸早就知道他在監視沈家,一直假裝不知道罷了。這會兒他突然派管事前來,是他終于按捺不住了嗎?
謝三按下心中的緊張與興奮,沉聲吩咐長安,把沈強帶進來。
沈強看到謝三,笑著上前,恭順地行禮,說道︰「謝三爺,小的奉我家大爺之命,送一樣東西給您過目。」說罷,他拿出一個精致的錦盒,彎腰進獻謝三。
長安剛想去接,謝三對他輕輕搖頭,又對沈強問道︰「是什麼東西,要勞煩沈管事親自送來?」
「回謝三爺,具體是什麼東西,小的也不知道,不過大爺有一句話,讓小的請教謝三爺。」
謝三的神情瞬間凝重了幾分,正色問︰「是什麼話?」
沈強依舊低著頭,不亢不卑地回答︰「大爺讓小的請問三爺,您來到薊州,想要找的是不是錦盒內的東西。」
沈強話音未落,謝三一把拿過錦盒,打開蓋子,從布袋中拿出一塊玉佩。他看著玉佩,愣了一下,走到窗邊仔細端詳。
沈強用眼角的余光朝謝三看去,只見他把玉佩放在手中,仔細觀察它的花紋,緊接著他用兩只手指捏著玉佩,豎起玉佩,似在研究里面的暗紋,最後他又把玉佩握在掌心。片刻,他走回桌前,把玉佩裝入盒子中,蓋上蓋子,隨意撂在桌上,不悅地說︰「沈大爺這是什麼意思?」
「謝三爺恕罪,小的只是傳話的。大爺說,他一直就在府中。」沈強的言下之意,謝三大可以自己去沈家詢問沈經綸。
謝三猛地站起身,舉步就要往外走。他才走了兩步,又止了腳步,回頭對沈強說︰「既然沈大爺沒有誠意,你把錦盒內的東西拿回去交還他吧。」
沈強怔了一下,歉意地說︰「謝三爺,您誤會了,大爺只是讓小的求您一句話。」他的言下之意,玉佩並不是沈經綸送給他的,自然是要拿回去的。
饒是謝三的皮膚不夠白皙,長安也能從主子的臉上看到因憤怒染上的紅暈。他急忙打岔︰「沈管事,沈大爺有沒有說,這塊玉佩的來歷?」
「不瞞這位小哥,小的只是跑腿的。」沈強善意地笑了笑,看在謝三眼中,卻是特別的刺眼。
幸好,謝三雖然年輕,卻也不是不諳世事的無知青年。他很快壓下怒火,對著沈強說︰「你回去告訴沈大爺,是他誤會了,我並不為了找東西而來,而是為了找人。我這人,一向有什麼說什麼,沈大爺想知道什麼,大可以直接找我。他應該早就知道,我吃住都在這家酒樓。」
沈強笑著應下,恭敬地退了出去,臨走不忘拿走錦盒及錦盒中的玉佩。
待房門合上,長安不解地問︰「三爺,我們來了這麼長時間,沈大爺一直悄無聲息,今天這是怎麼了?」
謝三沒有回答,腦海中卻出現了何歡的身影。他恨不得立馬去問問她,到底對沈經綸說了什麼,才讓沈經綸突然決定試探他。最終,他只是遠遠看著沈強步入沈家大門。
沈強回到沈家,袁鵬已經帶著林谷青去衙門了。他徑直來到沈經綸的外書房,由文竹領著進屋,把謝三檢視玉佩的動作仔仔細細描述了一遍。
沈經綸默然听著,直至沈強退出屋子,他也沒有任何反應,似老僧入定一般。許久,他走出外書房,徑直去了沈志華的房間。
沈志華正坐在窗邊曬太陽,見到主子進屋,他還來不及起身行禮,就被沈經綸按回椅子上,只听主子沒頭沒尾地說︰「就算謝三不是謝淳安,他也是皇帝的心月復,他知道如何辨認先皇口中的‘牡丹佳人’。」
聞言,沈志華臉色微變,急道︰「大爺,您不是說,不管謝三意欲如何,我們都按兵不動嗎?現在這個時候,決不能讓京城的人注意到我們。」
「我知道。」沈經綸轉頭望著正午的陽光,似承諾又似宣誓一般,一字一句說︰「我想盡快安排他回京,然後納她為妾。」(未完待續……)
ps︰你們都不愛作者君,連作者調查都不參加,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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