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轉出巷口,就見主子正等著自己。////他正欲上前回話,主子已經翻身上馬,向著城門疾馳。他急忙上馬追趕,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謝三的身影漸漸遠去。直至兩匹馬兒先後出了城門,謝三才放慢速度。
刺目的晨光下,主僕二人一前一後默然趕路。大半個時辰後,謝三率先入了樹林,馬兒沒走幾步,他猛然拉住了韁繩。
「三爺,怎麼了?」長安一臉戰戰兢兢,生怕主子再次心血來潮,轉而折回薊州。
謝三對長安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壓著聲音︰「有血腥味。」罷,他眯著眼楮朝樹林深處看去。
長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幽深的徑蜿蜒至遠方,仿佛直通際,看起來並不無異常。他暗暗深吸一口氣,只聞到樹葉的清香。「三爺?」
「噓!」謝三環顧四周,整片樹林安靜得可怕,听不到半點蟲鳴鳥叫。他渾身肌肉緊繃,壓著聲音吩咐︰「我去前面查看,你在這里等著。若是听到打斗聲,你趕快回薊州搬救兵。」
「可是……」長安咽下了後面的話。早幾年,他若是知道,自己不會武功會成為主子的累贅,他拼了命也會學一些防身功夫。如今,除了盡量不拖累主子,一旦被擒,他只有自殺一條路。
長安緊張地盯著謝三的背影,幾乎無法呼吸,謝三卻只是騎著馬兒,一步一步穩穩向前。
沙沙的樹葉間,微風一縷一縷吹過樹梢。謝三看到了路旁偶有被折斷的樹枝。也聞到了愈加清晰的血腥味。可四周不見人影。更沒有尸首。若是野獸獵食,絕不會令得整個樹林悄無聲息,死一般寂靜。
不知走了多久,謝三發現四周的血腥味漸漸淡了。他不知道是日漸高升的太陽驅散了血腥味,還是屠殺只存在于他剛剛走過的那一段路。他調轉馬頭,往回看去,唯見長安立在徑的另一端。他檢視路面,徑並無血跡。不過他也很清楚,若是專業殺手,臨走前一定掩蓋了血跡。
「過來吧!」謝三對著長安大叫。不是他沒膽量去林中查看,而是他們只有兩個人,他又對這片林子不熟悉,沒必要涉險。
待長安靠近,謝三交代一句︰「我們先與其他人匯合,再做打算。////」便策馬往陵城方向趕去。
從薊州往京城方向,陵城是必經之路。早前,謝三吩咐手下。出了樹林後找一處茶寮等候,可他們一路疾馳至陵城郊外。也不見自己的手下。
「三爺,他們會不會因為沒見著茶寮,所以進城去了?」長安奇怪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官道,低聲咕噥︰「上次經過這里,明明很熱鬧的,邊上有不少商販,今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謝三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舉目朝陵城城門望去。他的手下不可能那麼沒交待,就算他們察覺不對勁,進了陵城,也會留下一人向他匯報。再四下這片寂靜,就仿佛剛剛經歷過屠戮的戰場,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三爺?」長安低喚一聲。
謝三舉目望著遠處的村落,道︰「你去那邊的村子問問,昨晚是不是有事發生。」話畢,他又叮囑長安︰「你自己心些,若是察覺不對勁,馬上離開。沒什麼比性命更重要。」
長安听謝三得慎重,趕忙點頭,又焦急地︰「三爺,那您在這里等著我,千萬別進城,我去去就回。」
謝三朝長安揮揮手,只一個時辰後,與他原地匯合。待長安走遠了,他調轉馬頭,往城門去了。
長安走了一段路,回頭不見謝三在原地等候,他一陣擔憂,狠狠一抽馬鞭,朝著最近的院走去。
忽然間,長安隱隱約約听到孩童婦女的啼哭聲,他的心狠狠一揪,再次揚起馬鞭。眼見院大門敞開,他慌慌張張躍下馬背,一只腳剛踏入院子,就看到了堆積在牆角的尸體。他一下跌坐在門檻上。
不知過了多久,長安大著膽子站起身,確認屋內空無一人,他走向牆角的尸體,只見死者怒目圓睜,鮮血已經干涸。他壓下胃中的不適,學著謝三的樣子,檢視尸首的傷口,發現他們都是被利刃一劍封喉,尸體已經冰涼。
長安不忍再看,白著臉往外,一溜煙躍上馬背,正欲折返向謝三回報,又听到院後面的村落傳來啼哭聲。
鬼使神差的,長安循聲而去,遠遠就見老人孩子哭成一團,有的喊著「爹爹」,有的直喚兒郎的名字。
長安走進村子詢問,很快得知,原來早上的時候,村子里突然闖入一群黑衣倭寇,不由分抓走了村子里的男人。有反抗的,他們二話不,提刀就殺。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村子里的青壯年全部被抓走了不,另有十數人被殘忍殺害。
長安咬著牙檢查尸體,死者要麼被一劍插心,要麼一刀砍在頭上,還有人被攔腰砍死,行凶者分明刀刀致命,旨在殺人。
看著村民們的慘狀,長安心中一陣翻江倒海。任何有血性的人,看到眼前的場景都會怒發沖冠。他終于明白,為何老百姓們那麼痛恨倭賊,為何林捕頭一提到倭寇便雙目血紅。
不同于村莊的慘烈情景,陵城城門外卻是一片安靜祥和,唯有緊閉的城門透露出了事態的嚴重性。
謝三抬頭望一眼城牆上的士兵,臉色微沉。他躍下馬背,大步走向城門,用力捶打了兩下,不悅地大喊︰「大白的,為什麼關著城門,這是什麼規矩!」
他的話音剛落,城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四桿長矛齊齊對準他的胸口。一旁,一個身穿戎裝的男人大聲喝問︰「你是什麼人,來陵城干什麼?」
謝三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又越過他們的肩膀,朝他們身後看去。街道上沒有一個百姓,只有手持兵器的士兵。不待男人催促,他從懷中掏出腰牌,倨傲地抬起下巴,高聲︰「我是六扇門捕快,奉皇命辦差。」
男人看到腰牌上的「謝」字,眼神微閃,低下頭恭敬地︰「原來是謝捕頭。」他行了一禮,喝斥手下們放下長矛,壓著聲音對謝三解釋︰「在下只是奉縣丞大人的命令守著城門。」
「帶我去見縣丞大人。」謝三把手中的馬韁隨手一揚,只見兵士之一不慌不忙地伸手,穩穩抓住了韁繩。謝三假裝沒看到,詢問話的男人︰「你們這般如臨大敵,是不是城內發生了惡性案件?」
「這個……」男人一臉為難,只道他僅僅听命行事。罷,他悄悄朝城門外望一眼,又命手下關上城門。
謝三沒再追問,客氣地請他領路。男人也沒有多,只是吆喝手下,前呼後擁把謝三送至衙門。
謝三被一眾衛兵圍在中間,又見路上一個百姓都沒有,一顆心重重往下沉。陵城雖然只是長江邊上的一個中等縣城,卻是分隔江南江北的重鎮,甚至可以,它鉗制著長江的水運。
不多會兒,男人引著謝三進了後衙。
謝三正覺奇怪,又見下人們忙忙碌碌,遂問道︰「這是出了什麼事?」
「謝捕頭,請。」男人伸手示意謝三進屋,又道︰「在下這就去請李大人。」
謝三沒有為難他,但見他轉身離開,他不由自主模了模懷中的匕首,暗自懊惱自己太過沖動。事到如今,萬一出現最壞的情況,他只能期盼,長安察覺事態的嚴重性,知道去最近的兵衛所搬救兵。
不消片刻,就在謝三遠遠觀察衙門內地形的時候,一個滿眼焦灼的中年男子低著頭,急匆匆走來。謝三迎上前,笑道︰「李大人?在下六扇門捕快謝三。」他行了一禮,抬起下巴又道︰「在下奉命辦差,不知道李大人可否行個方便?」他雙手握拳,對著京城的方向作揖,暗示是受皇命辦差。
李大人不疑有他,連聲點頭,信誓旦旦地,他一定全力配合。
謝三見他表情誠懇,眼角的余光時不時朝下人們進進出出的某間屋子看去,他故作狐疑地看他,壓低聲音問︰「李大人,容我多嘴問一句,城內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沒有。」李縣丞慌忙搖頭,觸及謝三的目光,他立馬垂下眼瞼,深吸一口氣,勉強笑道︰「是這樣的,昨夜有幾戶百姓家里遭了賊,本官命人關了城門,就是想全力追捕,將強盜繩之于法。」
「原來是這樣!」謝三點點頭,「剛才領我過來的大人神神秘秘,我還以為發了什麼大事呢!如今,既然強盜仍舊在城中,李大人又有甕中捉鱉的萬全之策,想來嫌犯很快就能捉拿歸案。」
「承你吉言。」李大人笑了笑,問道︰「不知道謝捕頭要我配合的事是什麼?」
「是這樣的,一個多月前,六扇門的謝正輝捕快從薊州押解疑犯回京。六扇門收到了他的書信,卻遲遲不見他回京,因此上面派了我們一行六人沿途尋找。因為我們全都不識水性,不知道李大人能否借調幾名識水性的衙差給我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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