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間,何歡覺得嗓子眼一陣陣難受,她努力睜開眼楮,就見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記憶像潮水一般涌向她。
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想殺她,她以為那人認錯人了,結果沈經綸不止認識他,還與他很熟悉。那人指責她是「紅顏禍水」……
何歡掙扎著欲坐起身,手臂傳來一陣刺痛,她輕呼一聲,不得不躺回床上。
「小姐,您醒了。」白芍慌忙來到床邊,急切地問︰「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請肖大夫。」
「不用了。」何歡搖頭,「表姐夫呢?」她清楚地記得,男人的匕首差點割破她的喉嚨,是沈經綸用身體護著她,她才幸免,至于那把匕首,它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肩膀。從他們墜崖之後,直至她失去意識,沈經綸一直在努力營救她。
白芍模了模何歡的額頭,確認她沒有發燒,這才回道︰「小姐,您睡了一整天了,沈大爺上午的時候探望過您,這會兒有急事,已經回城去了。」
何歡轉頭看去,果然見窗戶上映射著夕陽的影子。她擔心地問︰「表姐夫的傷,怎麼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回小姐,沈大爺讓奴婢轉告您,他的傷沒有大礙,已經包扎過了。另外,想殺你的人原本是他的家僕,因為早幾年得了瘋病,所以讓他回家了,沒想到他竟然找來莊子上。他在墜崖的時候摔了頭,大爺把他救上來的時候,他已經沒氣了。」
何歡聞言。微微皺眉。在她看來。那人說話行事都不像得了瘋病。可轉念再想想,他若不是得了瘋病,又怎麼會指責她是紅顏禍水?
恍惚間,何歡突然想到沈經綸對那個男人說話的神情,那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她睜開眼楮凝視床頂。
早上的沈經綸讓她覺得很陌生。其實不止那一刻,就是昨晚的他,也讓她害怕。可害怕之余,她又隱約覺得。他就像受了傷,急于尋求慰藉的小動物。當她曾是林曦言的時候,從不知道他有這樣的一面。
「小姐?」白芍輕喚。
「表姐夫臨走有沒有說什麼?」
白芍愣了一下,好似很驚訝何歡會這麼問。
「怎麼了?」何歡側目。
白芍搖頭道︰「沈大爺說,若是小姐問起,就讓奴婢對您說,昨晚的事,他很抱歉,是他喝多了,絲竹才會找您去勸他。」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小姐,沈大爺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有些奇怪,他還叮囑奴婢,若是您沒有問起,就不用說了。還有,沈大爺回來之後,沒來得及喝藥,就帶著絲竹去找林大太太了,後來林大太太過來探望了您兩次,還吩咐奴婢,您若是醒了,馬上通知她。」
見何歡沒有反應,白芍抬頭朝她看去,小心翼翼地說︰「奴婢這麼說,好像沒什麼不對勁,可是……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是您沒醒的時候,沈大爺好似很生氣。奴婢听說,不止是絲竹,好些人都受了罰……」
「我知道了。」何歡打斷了白芍,命她扶自己起身,再倒溫水給她。
白芍依言倒了水,又至門外吩咐小丫鬟準備白粥與湯藥。
何歡一小口一小口抿著溫水,心中五味陳雜。如果不是沈經綸堅稱,他不信鬼神之說,一再強調她不是林曦言,她幾乎覺得,他愛著她,因為他知道,她就是林曦言。
何歡低頭看著杯中的清水,久久無語。接下去她應該怎麼做?如果生活也能像清水這般純淨,她就無需糾結彷徨了。
何歡呆呆地握著茶杯,動也不動。
俗話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沈經綸兩次救她,他怎麼可能不感動。再來就是,他對林曦言很好,她一直覺得,他們稱得上恩愛夫妻。認真計較起來,沈經綸不知道她是林曦言,但她卻很清楚,她是他的妻子。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是她變心了,也是她不顧他的立場,堅持想要正妻的名分。
站在沈經綸的立場,謝敏珺與他有婚約在先,他想要迎回她,合情合理合法。他娶林曦言,是在他不知道謝敏珺還活著的前提下,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至于他們的兒子,她是他的母親,她也是他的父親,他又怎麼可能委屈了自己的兒子?
漸漸的,何歡的思緒變得清明,卻怎麼都止不住心中的悲傷。她只能告訴自己,人生在世總有很多無奈,每個人都只能在現實中,做出對自己更有利的選擇。世上從沒有兩全其美。
退一萬步,就算沈經綸願意讓她帶著兒子嫁給謝三,謝三也願意接受,她也不會幸福,因為她欠了沈經綸,愧疚會陪伴她一輩子。
何歡慢慢勾起嘴角,苦澀地笑了。她把杯子遞還白芍,問道︰「表姐夫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白芍搖搖頭,問道︰「小姐,要不奴婢去問一問絲竹?」
「表小姐,您有事問奴婢嗎?」絲竹在門外敲了敲門,得到允許才進屋,對著何歡行過禮,她低頭道歉︰「表小姐,昨夜是奴婢莽撞,冒然請您去規勸大爺……」
「與你無關,事情過去了就算了。」何歡笑了笑,轉而詢問︰「對了,早上表姐夫怎麼會一個人去山崖那邊?」
絲竹不慌不忙地回答︰「昨日,靖少爺和舅少爺沒有下人陪著,就去了海邊玩耍,奴婢怕他們遇上危險,遂吩咐門子,不要讓他們隨意出門。門子誤會了奴婢的意思,就把表小姐獨自出門的事告之了奴婢。當時奴婢正替大爺整理回城的隨行物品,大爺就說,他正巧也想去海邊走走,命奴婢繼續整理。大爺也是肖大夫替表小姐診治之後,才知道您和親家太太起了誤會。」
听聞這話,何歡猜想,沈經綸獨自找她,是想說明前一晚的事,可轉念間她又覺得,絲竹的陳述太過流利,像是一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她追問︰「那我們是怎麼回來的?」
「回表小姐,奴婢見回城的時辰到了,大爺仍沒有回來,就去山崖那邊找了找,這才發現您和大爺都暈了過去,而吳亮已經斷氣了。肖大夫說,一定是吳亮墜海的時候,他的額頭磕在了石頭上,大爺費力救他的時候,他大概就沒氣了。說起吳家,真是可憐。听莊子上的老人說,他的瘋病隨他的母親,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也只有大爺心善,才會讓他們一家幫著打理農莊。說起來,他爹娘也算識趣的,已經有三四年沒往大爺跟前湊了……」她絮絮叨叨說著吳家的瑣碎。
何歡本來還覺得奇怪,想殺她的男人既是沈家的家僕,為什麼林曦言從沒見過他?這會兒听過絲竹的解釋,她又覺得,是自己太多心了。
絲竹交代了事情的經過,又不斷向何歡認錯,直至何歡一再表示,她並沒有怪她,她才離開。
絲竹前腳剛走,大韓氏來了,一進屋就遣走了白芍。
何歡傷心至極的時候,雖然在心里埋怨母親,可她心知肚明,母親並不知道她是林曦言,她一心一意提防著她,都是因為林曦言的「遺願」。事實上,是前世的她在為難這一世的她。
這般想著,何歡欲下床向大韓氏行禮,被大韓氏攔下了。
大韓氏略帶尷尬地看一眼何歡的臉頰,僵著聲音說︰「上午的時候,你表姐夫已經告訴我,是絲竹自作主張,你才會半夜給他送解酒茶。你送了茶之後,一直在念曦的房間,這才沒有回自己的屋子。」她越說越羞愧,慢慢低下了頭。
這一刻,她對何歡確有愧疚,但更多的羞愧卻來自沈經綸的那番話。她與沈經綸雖然不親近,但他一向很尊重她,無論是女兒生前,還是她死後,他都是無可挑剔的好丈夫,她作為長輩,怎麼能因為一些道听途說的不實之言就質疑他的品格。就算她不喜何歡整日圍著沈家轉,但她好歹是年輕女孩子,又是她的外甥女,一個女人的名節何等重要,她怎麼能問也不問就出手傷人?
「總之,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弄清楚,以後不會再誤會你了。」大韓氏終究無法拉下臉面,向晚輩道歉。
何歡訝異于大韓氏的態度,不過聯系白芍所言,她立馬明白,一定是沈經綸對她的母親說了什麼。看到母親這樣的態度,她反倒有些心虛,轉移話題說道︰「姨母,我一直陪著念曦,兩個女乃娘都是知道的,二門的婆子也應該看到我折回來,您怎麼會誤會呢?」
一听這話,大韓氏的表情愈加不自然。其實沈經綸也問了她同樣的問題,她推說是她來了何歡的房間,看到她的被子沒有動過,這才起了疑心。
其實她一早起床,就听一個陌生的小丫鬟說,看到何歡半夜三更躲躲閃閃出了二門。當時她只是想著,看到她的時候,記得提醒她,她們畢竟不在自己家里,夜里不要亂走。可她剛到廚房,又听另一個丫鬟議論,看到她偷偷模模進了沈經綸的房間,她這才氣憤難擋,找上何歡對質。
大韓氏同樣不希望何歡覺得她捕風捉影,含糊其辭地說,她一早不見她在房里,才知道她大半夜給沈經綸送茶。
ps︰過渡章節哈,不過藏著很多干貨哦!本來以為昨天那章會讓大家不喜歡沈經綸,原來我又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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