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見大韓氏一副不願多談的表情,不好追問。////ww.vm)她本欲向她打探,沈經綸有沒有對她說過其他的話,比如說,是否提及謝敏珺,她想了想又咽下了已經到嘴邊的話。她也想過,索性直接告訴大韓氏,她就是林曦言,思量片刻,她還是決定,先找沈經綸談過之後,再做打算。
大韓氏走後沒多久,白芍拿來了白粥,又送上了湯藥。待何歡用過湯藥,簌了口,又淨過手,呂八娘帶著早春前來探望。她一句沒問事情的始末,只是與何歡說了幾句閑話,便告辭離開了。呂八娘探病期間,白芍從絲竹口中得知,沈經綸會連夜趕回莊子。
何歡一直等到三更也未見沈經綸回來,為免大韓氏又疑心他們深夜相會,她只得歇下,計劃第二天一早再找他。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何歡在床上輾轉反側。她強迫自己不去想謝三,卻又情不自禁擔心他,只能逼自己歷數沈經綸的「好」。可轉念間,她又想起謝敏珺。
模模糊糊間,她听到二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響。她披了衣裳下床,打開房門就見一輪皎潔的月亮懸掛在半空。她側耳傾听外面的動靜,只能听到下人們壓著聲音的竊竊私語,還有大門「 」一聲闔上,馬鼻子「噗噗」的聲響兒。
何歡在院中坐下,許久,她听到二門口傳來絲竹與婆子說話的聲響。她正想出聲與絲竹打招呼,卻見文竹叫住了她,問道︰「大爺命我來問一聲,表小姐可好?親家太太有沒有再為難她?」
絲竹答道︰「我已經按大爺的吩咐,晚飯後讓肖大夫給表小姐把過脈,肖大夫說,表小姐沒有大礙,手臂上的傷口也結痂了,不會留下疤痕。晚飯也是我親自吩咐廚房,再拿了送給白芍的。至于親家太太那邊,大爺都那麼說了,親家太太哪會再為難表小姐。」
文竹點點頭,又叮囑絲竹︰「行了,你小心伺候著表小姐,千萬別再出差錯。」
「我知道。」絲竹嘆一口氣,低聲感慨︰「我們服侍大爺十年了,除了故去的大女乃女乃,何曾見大爺對什麼人這麼上心。大爺不會是想……」
「別胡亂揣測大爺的意思。」文竹制止了絲竹,又交代她︰「大爺一整天幾乎沒吃過什麼東西,明早兒你準備些口味清淡的早點。」
……
何歡沒听到他們之後還說了什麼。為避免尷尬,她隱身樹後,目送絲竹關上院門,回去自己的房間,這才回到長椅前坐下,怔怔地看著夜空。
她從不知道,沈經綸這麼關心她,半夜也要命人問一問她的情況。不管她是林曦言也好,何歡也罷,這個世界多的是盲婚啞嫁,大家都是在成親後才培養感情,她與沈經綸自這一刻重新開始也不遲。
第二天一早,何歡洗漱完直接去了廚房,就見絲竹正親自督促廚娘準備早點。她問廚娘借了一個爐台,做了兩碗蒸水蛋。其中一碗她命小丫鬟拿去給大韓氏,又把另一碗交給了絲竹。
絲竹什麼都沒問,連同其他早點,一起端出了廚房。
早飯過後,何歡正想命白芍詢問絲竹,沈經綸是否有時間見她,絲竹已經來了,請她去沈經綸的書房說話。
一路上,絲竹低眉順目地引路,突然在二門口停下了腳步,低聲說︰「表小姐,奴婢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她緊張地看一眼何歡。
「你但說無妨。」
「其實是這樣的。這兩年,大爺喜歡口味清淡的水蒸蛋,可廚房總是做不出大爺喜歡的味道。不知道表小姐能否把您早上做水蒸蛋的方子教給廚娘?」
絲竹說得隱晦,但何歡听明白了,沈經綸喜歡早上的水蒸蛋。其實,絲竹那一句「這兩年」已經感動了何歡,因為她知道,沈經綸不是喜歡水蒸蛋,而是喜歡林曦言唯一會做的那幾道菜之一。
沈經綸真的不相信,她就是林曦言?
何歡懷著這個疑問踏入沈經綸的書房。沈經綸看到她進屋,放下了手中的毛筆。何歡這才想到,她忘了問他,他的手傷是否完全康復。
短暫的沉默中,丫鬟送上了熱茶,絲竹輕手輕腳關上房門。
「前天晚上……」
「其實我想問……」
沈經綸和何歡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沈經綸示意何歡先說。
何歡垂下眼瞼。此刻的沈經綸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與疏離,她愈加揣摩不出他的心思,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一夕間全忘光了。
「早膳,謝謝你。」沈經綸的聲音很輕,很淡,打斷了炙人的沉默。
何歡微微一怔,低聲回答︰「我只是順手。」
沈經綸沒有接她的話,轉而道︰「昨天的事,絲竹應該向你解釋過了……」
「是的。」何歡急切地點頭,「你的傷……」
「我的傷,你不用擔心。」
又是一陣沉默,何歡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她上前兩步走到書桌前,低頭看著沈經綸,飛快地陳述︰「其實我有事找你,從昨天到現在,我考慮了很久,想了很多。我能不能先問你一個問題,不是,是兩個問題。」
沈經綸看到何歡的動作,微微一愣,可隨著她的話語,他的嘴角掠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仿佛早就預料到,她一定沉不住氣。他任由她居高臨下俯視自己。
何歡輕抿嘴唇,想了想才道︰「在前天之前,你知道謝大小姐還活著嗎?」
「知道與不知道,有區別嗎?」沈經綸反問。
「你為什麼總是不直接回答我?」何歡蹙眉。
「有時候,你的脾氣與曦言真像。」
沈經綸這話頃刻間驅散了何歡心中的焦躁與不悅,讓她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她深吸一口氣,低聲說︰「前天是我太激動了。其實我答應過謝三爺,不對任何人提及謝大小姐還活著的事。」
听到「謝三爺」三字,沈經綸臉上的肌肉有半秒鐘的僵硬,但馬上恢復了正常,仿佛何歡只是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
何歡沒有注意到沈經綸的表情變化。她徑直說道︰「你說得沒錯,不管你是否早就知道謝大小姐還活著,我都違背了自己當初的承諾,只不過……」
「你來找我,只是想確認,自己有沒有辜負謝三的囑托?」
「什麼?」何歡這才注意到沈經綸嘴角那一抹略帶譏諷意味的微笑,她急忙解釋︰「不是的,我的意思……」她發現是沈經綸故意扭曲她的話,她垂下眼眸低聲陳述︰「表姐夫,你知道的,我認識謝三爺,他救過我,這兩件事再過幾十年都不會改變。」
「你這話什麼意思?」沈經綸生氣了。
何歡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一字一句說︰「我們都無力改變已經發生的事。」
何歡話音未落,沈經綸猛然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她。他雙手握拳,指關節泛白,壓著聲音陳述︰「我知道,你是在曦言難產那天遇見他,我記得這件事,會一直記得。」
何歡疑惑的皺眉。沈經綸的語氣很不對勁,可是她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勁,但毋庸質疑,他生氣了。她急忙緩和了語氣說道︰「表姐夫,你我都知道,謝三爺是屬于京城的,他回京之後,與我們,與薊州再沒有半點關系……」
「昨日之前,我並不知道敏珺是否尚在人世。不,確切地說,我至今都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
「謝三爺說那話的時候,十分肯定,而且……」
「我不需要理會謝三對你說了什麼。」沈經綸突然抬高了音量,「因為他說什麼都不算數,敏珺是否活著,只有永安侯說的話才算數。你要明白,她活著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永安侯怎麼說。這就是京城的游戲規則,謝三不可能不懂。」
何歡呆住了。謝敏珺之所以「死」了,因為她對謝家來說是一種恥辱。她怎麼會沒想到,永安侯隱瞞了十年,就意味著她不可能死而復生。就算沈經綸想要履行婚約,也絕不可能迎娶「謝敏珺」。
「表姐夫……」
「我找你過來,是想對你說,無論謝三是否為了借你之口,告訴我這件事……」
「不是的,謝三爺只是無意間提及……」
「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沈經綸打斷了何歡,語氣難掩憤怒。
何歡呆住了。她很少看到沈經綸這麼生氣。
半響兒,沈經綸復又轉頭背對何歡,平靜地說︰「正如你剛才所言,過去的事誰都無力改變。我昨日已經派人送信去京城。敏珺是否尚在人間,很快會有定論,在此期間,我希望你只當不知道這件事。不對,我希望你永遠就當不知道世上曾有敏珺的存在。」
「是。」何歡點頭,「前天晚上我只是一時情急……」
「就這件事,希望你再沒有‘情急’的時候。」沈經綸語氣強硬。片刻,他展開緊握的拳頭,手掌按住窗稜,壓著聲音說︰「我本不該問,但是……」他嘆一口氣,「謝三是不是還告訴了你其他的事?」
何歡直覺反應,沈經綸說的是謝敏珺曾經懷孕一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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