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紅三團偵察七連還沉浸在一片寂靜安詳之中,連部門口肅立著兩名哨兵,抬頭挺胸如同雕塑般紋絲不動。♀
七連二班的的齊雲飛驀地張開眼楮,準時在五點鐘醒來。他無聲地活動了一下手腳,偷偷起了床,打開儲物櫃拿出沙綁腿和沙背心穿在身上,躡手躡腳地離開寢室。
齊雲飛入伍已經兩年了,在偵察七連是個數一數二的人物。
射擊訓練,他在槍管上掛著兩個裝滿水的水壺,端著槍幾個小時紋絲不動;格斗訓練,示範動作總是由他在全連面前完成。他的槍法更是好得驚人,幾乎槍槍十環,甚至七連長都對他另眼相看。
也正因為這些,造就了他對待戰友慵懶而傲慢的態度。他長得瀟灑不羈,慵懶的神態中散發出危險的魅力,嘴角也經常諷刺性的上彎。可想而知,他的人際關系不怎麼好。
他在儲物間背上兩個裝滿石子的子彈箱下了樓,開始了每天的第一個五公里負重越野跑。然而夜色中的操場上已經有一個高大健壯的軍人,和他一樣背著40公斤重的子彈箱,已經跑得滿頭大汗,他知道那是五班的展鵬——一名狙擊手,具有所有狙擊手共同的特點︰沉默寡言。
已經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了,他和展鵬就象在較勁一樣,從早晨的第一個五公里越野到白天的訓練︰引體向上、杠端曲臂伸、格斗基本功,一直到晚飯後的最後一個五公里、俯臥撐、仰臥起,汗水不在水泥地上流出人印不罷手。打千層紙,兩個人都是用盡全身力氣打得雙拳血肉模糊都還不肯停手。
然而,直到現在,兩個人連句話都沒說過,彼此還是陌生人。
今天,齊雲飛決定要去跟這位訓練場上的「敵人」打打交道。他加快速度追上展鵬,與他跑了個並肩︰「嗨!听說了嗎?獵豹大隊要在全軍區招隊員了。♀」
「听說了。」展鵬斜睨了他一眼,呼吸悠長,並沒有被累得氣喘吁吁。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內斂的眉宇間略微帶著一絲霸氣,微微內陷的眼窩讓他看起來有幾分混血的味道,被太陽曬成小麥色的肌膚上滾落著豆大的汗滴。
「你去嗎?」
「去!為什麼不去?我要和那些號稱兵王的人比試一番,我相信我的實力。」展鵬緩緩吐納,問道︰「你呢?」
齊雲飛的呼吸同樣的綿長悠緩,不象是在負重越野,倒象是閑庭信步一般悠然,他信心十足的看著前方︰「當然要去!我等這個消息,等得心里都快結蜘蛛網了。」
獵豹大隊選訓隊員選拔賽如期開幕,然而,大大出乎齊雲飛和展鵬意料的是,選拔賽的科目平淡無奇,就象是一次日常訓練。
共有1200名來自各部隊的兵報名參加選拔賽,這是一場淘汰賽,獵豹大隊只來了兩個人觀摩比賽,剛剛提為一中隊代理中隊長的許明亮和二分隊長馬向東。
他們把這1200名士兵召集到一起,五公里越野、戰術基礎、四百米障礙,這三項之後就淘汰了一半的人。再去靶場考核射擊和投彈,這一下又淘汰了三百人。
齊雲飛和展鵬在各項考核中都在前三十名以內,對于他們來說已經是穩操勝券了。
「這也太簡單了,我根本沒出全力,難道特種兵就這素質?他們不會是在玩兒我們吧?」齊雲飛扯了根草棍放在嘴里嚼著,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瞟著挺胸背手跨立在靶場邊緣的許明亮和馬向東。
「誰知道怎麼回事?也許難點在後邊,小心為妙。」展鵬認真地盯著獵豹們高大強壯的背影,他不相信堂堂的獵豹大隊只會拿這樣小兒科招數來款待他們。
許明亮挺立在靶場邊,用看猴戲一樣的眼神看著正在奮力投彈的參賽者。
馬向東面無表情地嘟囔了一句︰「差,太差!現在的兵怎麼一代不如一代?」
許明亮微微咧了一下嘴,低笑道︰「你忘了自己剛到獵豹時的樣子了?」
馬向東「嘿」了一聲,也笑了︰「記得,怎麼能忘呢,那時候我差點讓你們這群教官給整死!」他微微一頓,問道︰「我昨天看過新的作訓計劃,金大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為什麼難度被提高了那麼多?」
「敵人的戰力在不斷提高,我們不能落後啊!」許明亮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剛才翻了翻那些留下的報名表,其中有一多半是城鎮兵,你要有個充分的思想準備,這批兵一定是夠聰明也夠搗蛋!」
馬向東呲了呲牙,嘴角上揚︰「搗蛋?特種兵的必備要素之一嘛!咱們出來之前,金大不是特意囑咐了五項基本原則嗎?軍事技術不突出的不要,身體素質不突出的不要,心理素質不突出的不要,文化水平低的不要,不調皮搗蛋的不要。」
「是啊,這最後一點尤其重要,沒有超常規思維的士兵無法勝任特種作戰。」許明亮目視靶場,眉頭鎖了起來,臉色也有些沉郁︰「調皮搗蛋的兵多了,湊在一起不好帶啊。」
「搗蛋要留到對付敵人的時候,在訓練場上他就應該是沒有半句廢話的血性漢子,誰敢亂來我他∣媽練死他!」
「得了吧,你沒看見他們一個個壯得跟牛犢子似的?你把他練得半死,他睡一覺第二天照樣給你上房揭瓦。沒用!這幫小子有大把的精力!」
靶場上,投彈考核已經結束,負責考核的幾位參謀把合格人員的表格交到許明亮手里,「還剩下270名士兵,是不是讓他們集合一下,大家先熟悉熟悉?」領頭的司令部作訓參謀笑呵呵的問道。
許明亮簡單的翻看了一下,對參謀說道︰「沒這個必要,很難說這些人里會有幾個能進獵豹。通知合格人員的部隊,明天下午四點把人送到集訓營。」
他和馬向東向幾位參謀敬了個禮,坐上汽車揚長而去。
一名參謀看著車後揚起的塵土,啐了一口︰「真夠傲慢的!」
齊雲飛不敢相信地問道︰「這就算完了?咱們是特種兵了?」
「不可能!」展鵬一哂,「你難道沒看過寫特種兵的小說?真正厲害的在後邊。」他看了看被他的話吸引過來的幾名士兵︰「大家都別高興得太早,堂堂特種大隊不是那麼容易進的。」
第二天一大早,被選中的270名學員分別從各自的部隊出發,在軍區司令部集合,午飯後,他們分別爬上六輛卡車,被拉進群山環抱的一座軍營里。
送兵的司令部參謀把隊整好,花名冊交到馬向東手里,跳上吉普車,帶著送兵的卡車隊很快離開了。
學員們站在隊列里,個個興奮的滿臉通紅,忍不住到處亂竄,呼朋喚友。似乎他們已經是人人景仰的特種兵了。特種兵這個稱謂讓他們忘記了一個士兵應該遵守的紀律,他們亮開大嗓門喧嘩著,整個操場亂得就象一個菜市場。
許明亮涂了迷彩油膏的臉上表情冷峻,跨立在隊列前紋絲不動,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這些興奮得過了頭的學員。馬向東等二十幾名教官整齊的排成一排,跨立在他身後,鐵板一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齊雲飛先是四處張望,看清了自己身處的環境,又湊到冷眼旁觀的展鵬身邊問道︰「你怎麼了?好象一點也不興奮。」
展鵬對著許明亮努了努嘴︰「有什麼好興奮的?看人家,你能從他眼楮里猜到他在想什麼嗎?」
齊雲飛扭頭看去,果然,許明亮的眼楮很威嚴,是那種無論你怎麼猜都猜不透他的心思的人。他不以為然的搖頭︰「虛張聲勢而已,為了在我們面前立威。」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那種樣子我一輩子也學不來。」
展鵬瞥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教官們誰都沒有喝罵學員,但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無形的壓力,仿佛一張大網,漸漸籠罩在操場上空,終于,紛亂的菜市場慢慢變得安靜下來。
許明亮適時喊道︰「立正!」操場立刻變得一片肅靜。
他皺著眉頭蔑視地看著學員們,負手踱著步子在隊列前走了兩圈,淡淡地說道︰「一群垃圾!」
學員們基本都是原部隊的精英,凡是這種人都會有一份傲氣,在原部隊無人敢輕視他們,現在被人稱為垃圾,頓感倍受侮辱,有幾個人已經忍不住冷哼出聲。
「怎麼?感覺自己受了侮辱嗎?」許明亮輕蔑的笑著看向發出聲音的角落︰「低頭看看你們的樣子,你們平時就是這麼站隊的?軍容軍紀呢?不要了嗎?」學員們自知理虧,低下頭去不再看他。
許明亮的口氣略微緩和了一些︰「念在你們初犯,不予追究。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許明亮,是這個訓練營的總教官。在這里我說的話就是王法,你們的命是我的!不管你們在原部隊有多威風,在這里,回答我的話只有兩句︰是,教官!明白,教官!听明白了嗎?」
「明白,教官!」回應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說得這麼清楚,能不明白嗎?齊雲飛和展鵬都預感到,今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了。
許明亮用鷹隼一般的眼神掃視著他的學員們,他們帶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象不明白自己已經身處地獄了。
「我代表全體教官歡迎你們進入魔鬼訓練營,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你們將如同身墜地獄,體會到生不如死的感覺!我向你們保證,如果我讓你們感到一秒鐘的舒服,我就自動請辭!我會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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