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末,林若蘭看著窗外的天空,離春節還有十來天了,難得在這樣的冬日里會有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年沒有人對她說過生日快樂了,自從父母走了以後她就再沒有過過生日,久而久之她也就淡忘了,只是今年……
自打從南京回來以後,金昊忙得整天不見人影,常常四五天見不到他的面,今天,他一定還在訓練場上練得滿頭大汗,意氣風發,根本顧不上想起她來。
窗外陽光明媚,卻怎麼都暖不了她的心。微微嘆了口氣,她決定要上街逛逛,想必外面會很熱鬧。
獵豹大隊地處偏僻,離公路很遠,進出如果沒有汽車接送,徒步要走上很久才能攔到出租車。以前她出門時,金昊要麼親自陪同,要麼派一輛車讓她自由支配。但是自從王純瑤被趕走以後,她這樣的權利就被徹底剝奪,外出必須有他陪伴,而他永遠不會有空。
換了一件長款羽絨服,拿上提包,她去訓練場找金昊,雖然拿不準他今天會不會想起自己來,但還是打聲招呼的好。
隔得老遠就看見她換了便裝,金昊立刻迎著她跑去,問道︰「上哪兒去?」
「我去街上走走,有些東西也該買了。」
「我今天沒空,其他人也沒空,改天再去。」
林若蘭有些生氣地鼓起臉頰,故意不去看他的臉︰「我也沒說要你陪我,我自己去。」
他的黑眸眯了起來,回頭看了看還在訓練的隊員們,沒有人注意這里。他低聲問道︰「生氣了?我最近是有點忙,等過了年就輕松了,乖。」
「在這方面你早就沒什麼信用度了,過了國慶讓我等元旦,過了元旦又讓我等春節,反正你就是沒空。」林若蘭低聲嘟囔一句,「要等你不知道會等到什麼時候,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免得太無聊。」
金昊的眼里帶了些愧疚,粗糙的大掌輕輕握住她的手,見她低著頭不看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一個人出門不安全,等我有空了陪你一起去。」
「我有什麼不安全的呀?」林若蘭火大的看著他,握緊了拳頭︰「你一天到晚不是在訓練場就是去連隊,我一個人閑得無聊,不過就是想去街上走走,憑什麼你這麼霸道?等你有空的時候,我恐怕已經發霉長毛了。」她的聲音忍不住開始提高,閃電突擊隊的隊員們隱約听到她的抱怨聲,不由得停下訓練,向這邊張望過來。
金昊感覺到了隊員們的目光,他的黑眸睨著那張氣紅的臉,擰著濃眉,有些不耐煩的說︰「你夠了沒有?你也看到了,我每天忙成什麼樣,不是我故意不陪你。再說不讓你出門是為你的安全著想,王家人不會這麼快死心,你能不能踏實一點?」
短短幾句話,听在她耳里,比一巴掌甩在她臉上更痛。她臉色發白,倒抽了一口氣,眼淚迅速在眼眶中蓄積,她努力忍著不讓淚珠滾落下來︰
「我不是你養的寵物,想到我了就來模模我的頭,想不到我一扔就是三四天,好象我這個人根本不存在!王家死不死心關我什麼事,難道她一輩子不死心,我就要一輩子縮起來?為什麼明明是她無禮,失去自由的人卻是我?我一個人在這個軍營里呆煩了呆膩了,我要出去走一走!」
金昊的目光變得有些森冷,筆直地注視著她,臉色也越來越陰沉難看,四周的溫度迅速降低。林若蘭心里微微戰栗,說實話,她不怕挨罵,他也不會打她,但她很怕看見他被惹火的樣子。
她跺了跺腳,甩開他的手掌,轉身就向營區大門走,而且越走越快。還沒走到大門,她已經淚流滿面,哭得像個淚人。其實她並沒有那般脆弱,只是緊繃到了極限的理智,有那麼一刻與感情背道而馳的時候,所有的堅強便轟然坍塌。
金昊雙手插著腰站在原地,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沒有任何追上她阻止她的跡象。
門口的哨兵面面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林若蘭已經像噴著蒸汽的火車頭般怒氣沖天地沖出大門。
走在通往公路的崎嶇山道上,她才後悔地發現自己穿的高跟鞋實在不適合走這樣的路,想回去換一雙,又不願意讓金昊覺得自己在跟他妥協,她擦著眼淚繼續往前走。心里不斷地在提醒自己︰「別哭,別哭,這世上沒有人值得你流淚,值得你流淚的那個人一定舍不得讓你哭。」可越是這樣勸告自己,淚水越是不斷從眼角滑落,像下個不停的雨……
金昊一直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門方向,插著腰,不知在想什麼。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陳劍峰問道︰「你不去追她?就讓她這樣跑出去,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我看她好象是哭了,去道個歉吧。」龍飛慢悠悠地踱到金昊身邊,一只手臂搭在他肩上,目視著大門方向,「女人生氣,哄哄就過去了。」說著,他用力推了推金昊。
金昊卻一甩手轉身走回訓練場,聲音冷得可以掉冰碴︰「繼續訓練!」
丟下陳劍峰與龍飛無奈的對視,他們一直認為金昊是他們見過的最強悍的人,是理智、冷靜乃至冷酷的代名詞,但是要想毀掉這一切也非常容易,只需要一個人︰林若蘭。
已經走到攀岩訓練場地的金昊突然回頭,淡然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凌人的氣勢︰「你們還練不練?」
陳劍峰微一挑眉,看著臉色陰沉的金昊,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舉步向訓練場走去,卻向矗在一邊的許明亮使了個眼色。許明亮登時會意,捂著肚子「哎喲」了兩聲︰「報告,金大,我肚子疼,請個假去趟醫務室。」
金昊惡狠狠地瞪著他,喝道︰「我看誰敢離開訓練場!」他一把將垂下來的攀岩繩扔到旁邊,手腳象是粘在岩石上一樣,急速地向上攀登,仿佛要把所有的火氣都發泄到岩石上。
整個訓練場在瞬間靜默,所有正在訓練的特戰隊員都木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金昊冷凝的背影,連大氣都不敢喘,陽光依舊明媚,但訓練場上空的天卻仿佛陰沉地要掉下來一般。
龍飛聳了聳肩,走向攀岩繩。許明亮僵在原地,求助的目光閃爍著投向陳劍峰。
陳劍峰的眼神瞬間變了,冷得足以凍死人,比以往更犀利更冰冷,但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制住升騰起來的怒火,揮手對所有人道︰「都愣著干什麼?訓練!」
訓練場上又恢復了嘹亮的口號聲和此起彼伏的槍聲。
陳劍峰急步走到金昊身邊,嗓音壓得極低︰「金昊,你冷靜點,她一個人出去太不安全了,前幾天巡邏的哨兵才報告說大門外出現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你怎麼給忘了?」
金昊的胸口一陣緊縮,不安開始像毛毛蟲般,逐漸爬上他的背脊,一個可怕的臆測閃過腦海,「該死,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陳劍峰低聲道︰「先讓燈泡去看看,沒事最好,如果有事,以燈泡的能力,你可以放心。」
金昊低下頭,不著痕跡地輕嘆了一聲︰「還是你去吧,她正在氣頭上,燈泡去了恐怕會被她趕回來。要是沒什麼事,你就陪她在外邊玩一玩。」
「也好。」陳劍峰輕輕拍拍戰友,一邊卸裝備,一邊快步向車庫走去。
大隊醫務室因為年終體檢工作太忙,人手不足,臨時把方小童調回了大隊部,此時她正在訓練場邊給幾名戰士包扎訓練造成的傷口,正巧看到了這樣一幕。當林若蘭對著金昊發脾氣時,她的心里竟有幾分不可遏制的興奮,很希望那個可怕的男人在怒不可遏之下,當眾給林若蘭一點難堪,看那個高傲又清冷的女人還有什麼資格在她這個小人物面前趾高氣揚。
然而,她沒能得逞,卻看到了開車飛馳出營區的陳劍峰,禁不住帶著幾分疑惑捉模起來,不過就是讓她單獨出個門而已,有必要這麼緊張嗎?除非是……?難道是……?女人在這個問題上永遠敏感,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這個明白讓她臉色遽變,眼楮又酸又澀,伸手去擦,卻又突然想笑。她重重閉上眼楮站在原地,慢慢握住了拳頭,長長的指甲陷進了肉里。嘴角的笑意一圈一圈慢慢暈開,慘淡又陰狠。
「林若蘭,你什麼都有了,而我卻什麼都沒有,憑什麼?憑什麼你事事佔盡上風?憑什麼你讓這麼優秀的兩個男人同時愛著你?你根本不配!他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陳劍峰找到林若蘭的時候,她已經走出了好遠,一望而知,她腳下的鞋在這條路上並不太好走,但她的脊背倔強地挺直著,身影如同一朵孤傲的蓮花,遺世而**,漆黑的及肩長發飄散在清冷的北風中,身影縴細柔弱得讓人心疼。
按了兩下喇叭,陳劍峰把車停在她身邊,打開右側車門,溫柔的嗓音帶著絲絲磁性的吸引力,柔和地說道︰「金昊讓我來給你當司機,怎麼樣?能不能給我這份榮幸?」
林若蘭轉頭看著車內已經換了軍常服的陳劍峰,不是她盼望的人,已經止住的淚水不由得再度傾瀉而出,路邊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在向她和這輛車張望,陳劍峰還在耐心地等待她,不催促也不走開,她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坐了進去。
在她關車門的一瞬間,陳劍峰的眼角忽然瞥到了閃光燈的亮光,當他轉頭搜尋時,那亮光卻已經消逝的不見了蹤影,他緊緊地繃住了下鄂,眼底掠過一抹惱怒,卻沒有驚動林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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