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他低沉壓抑的嘶啞哭泣,一向冷漠的嚴寒鼻子為之一酸,鄭重的從他身下取出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挎包,他打開包從里面拿出一份紙質文件,低聲問道︰「是這個嗎?」
「是的,記錄數據的電腦硬盤已經在搶奪中被破壞,我們現在剩下的,只有這份打印出來的文件了。」譚志強眼看著嚴寒把文件放進自己貼身的內衣口袋里,長出了一口氣,「這可是五十二條鮮活的生命換回來的數據啊,請一定把它轉交給中科院。」他困難的半坐起來,艱難得向嚴寒敬了一個軍禮。
他的每一句話,都象一把巨錘重重敲打著林若蘭的大腦;他的每一滴淚水,都象一顆出膛的子彈狠狠打進林若蘭的心里。這個莊嚴的軍禮,讓林若蘭看到了這世上最忠誠、最熾熱、最無悔的——軍魂!
「咻!」一發子彈在距離嚴寒不到十米的位置擊中一棵樹干,嚴寒迅速回身,踞槍根據彈著點搜索目標。
「嚴參謀,向兩點方向前進,那里有一道山溝,順著山溝跑,就可以成功避開他們的追捕。快走吧,恕我偷個懶,這個重要任務就拜托給你了!這里交給我,有手榴彈就給我留下幾個,我的用光了。」譚志強的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微笑。
嚴寒默默的從背囊里拿出六顆手榴彈放在譚志強手邊。遠處,已經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听上去,大約有三四十人,雇佣兵團正向這邊跑過來,嚴寒知道再不走,就要永遠留在這里了。他一把握住林若蘭的手腕,低聲命令道︰「彎著腰站起來,跟我向兩點方向跑步前進!」
說完,他不顧一切的拉著林若蘭狂奔,不時有零星的流彈打在他們身邊的草葉上,再鑽入泥土留下一個淺淺的坑。
前方出現了一道兩尺寬的山溝,溝底還有山洪沖刷過的痕跡,嚴寒拉著林若蘭躍進溝底,趟著齊腳腕的積水拼命的向兩點方向跑去。
已經可以听到雇佣兵的嚎叫聲,突然間,「轟轟轟」連續的手榴彈在蜂擁追趕的雇佣兵中爆炸,身後的山林騰起一團團火球,雇佣兵們慘叫著倒地。嚴寒猛然站住腳,心里突然傳來一陣幾乎不能自抑的刺痛,他回頭向譚志強的位置望去。
譚志強望著向自己圍過來的敵人,被硝煙和戰火燻黑的,如大理石般堅硬的臉上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灑月兌笑意,他猛然拉響了一直藏在身下的,最後一枚手榴彈。
雇佣兵們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斷了一條腿、渾身傷痕累累的中**人,面對死亡時竟然會有這樣無所畏懼的微笑。這二十多個帶著恐懼與驚惶的雇佣兵在轟隆一聲巨響中,與譚志強一起踏上黃泉之路。
整個山林沉默了,嚴寒的雙眼帶著無法掩飾的悲傷,他的身上卻多了一種身負重任的堅定與頑強,「走——!」他低吼一聲,拉起林若蘭沿著溝底狂奔。
……
一個小時後,彼特的小隊來到了這個還彌漫著硝煙的戰場,閃電小隊和旋風小隊也在這時與彼特匯合,實力的大大加強讓彼特隊里的每一個人都充滿信心。
譚志強扔出來阻止雇佣兵追擊的手榴彈,也炸去了嚴寒和林若蘭留下的足跡。安德森和刀疤臉花了三十分鐘逐寸逐寸的搜索,才在兩點方向濠溝的溝沿上,看到了半個殘存的腳印。
「他們是跳進溝里逃走的。」刀疤臉對趕過來的閃電說道。
彼特與旋風正圍著戰場勘察,走了一圈之後,彼特對尼古拉說道︰「聯絡老巢,詢問是否有其他部隊在此執行任務。」
尼古拉眼楮盯在手提電腦上,過了一會兒,他抬頭對彼特說道︰「老巢雇佣了gxg國際雇佣兵團,目標是中國的一支潛艇實驗小隊,半小時前與他們失去聯系。」
彼特皺著眉頭想了想,「看來他們全軍覆沒了。向他們報告這里的情況,再問問那些政客們想得到什麼。」
尼古拉的手在鍵盤上飛快的打著字,不一會兒,手提電腦發出「嘀」的一聲輕響,尼古拉說道︰「老巢需要這支小隊手里的一份實驗數據,已經下令兩支特種小隊向我們靠攏,協同作戰。」
「哼,看來那對男女手中,有我們需要的兩樣東西。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往哪里跑!」彼特的眼楮里閃動著狼在看到獵物時的光芒,他低聲道︰「追!要趕在那兩支小隊到來之前抓住他們!」
十九名m國特種兵飛身躍進濠溝,快速向前追擊。
……
森林里的空氣帶著雨後特有的潮濕和清爽。雷電突擊隊已經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連續強行軍八個小時,長期嚴苛的體能訓練讓所有隊員依舊健步如飛,絲毫不見疲憊。
為了加快速度,金昊命令程小鵬和馬向東運動到龍飛的兩翼,擴大對正面前進路線的搜索範圍。
突然,龍飛右臂舉起手掌伸直,同時單膝跪地,踞槍警戒四周。
「停止前進!原地警戒!」金昊提著槍跑到龍飛身邊,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龍飛向面前的灌木叢指了指,金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這叢半人高的灌木左側的葉片綠得出奇,完全沒有一點被雨水打濕後葉片飽含水份的濕潤,金昊輕輕伸手踫了一下它的枝葉,沒有水珠滾落下來。
「有人從這里經過。」金昊在心中低語一句,灌木叢上的水跡明顯是被人路過時蹭掉的,這一帶是原始森林的縱深,連獵人都不會輕易走到這里來。他對著耳機低聲命令道︰「斑馬、猴子擴大搜索半徑,仔細查看痕跡,其他人原地待命!」
「明白!」馬向東和程小鵬回應一聲,端著槍向四周緩慢搜索。
小隊停止了前進,其他隊員縮進草叢中把單兵口糧塞進嘴里,緊盯著自己的防御角度。
金昊對龍飛低聲道︰「跟我來!」兩個人潛行著向前方緩慢模去,一叢又一叢明顯被踫落水滴的灌木闖入眼簾,漸漸的,所有痕跡連成一條直線,指向五點位置的一片深山老林。金昊彎著腰在灌木叢邊緩慢移動,在草叢中尋找著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向前搜尋了五百米左右,他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耳機里傳來馬向東的低語︰「獵豹,九點鐘有情況,你來看看。」
金昊輕輕一拍龍飛,兩個人慢慢退回原處,龍飛留下警戒,金昊向馬向東的位置快速移動過去。
馬向東指著一截樹根說道︰「剛剛發現的,這個記號很奇怪,我看不懂它的意思。」
金昊蹲下,用手輕輕在刻痕上撫過,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對著耳機低語道︰「所有人到我這里集合。」
當小隊全體成員迅速圍攏在樹邊時,金昊指著刻痕說道︰「尖兵在行進時,要注意這樣的刻痕,這是總部派出的營救人員留下的,他叫嚴寒,沒有戰場代號。這樣的刻痕是我和嚴寒小時候一塊胡鬧時制訂的聯絡暗語,它的意思是人質獲救,正向東北方逃亡。」
「太好了!」隊員們忍不住笑了起來,發出興奮的低喊。
「東北方向?」龍飛指著兩點方向的深山說道︰「不就是那個方向嗎?也就是說,灌木叢上的痕跡,是嚴寒和林參謀留下的?」
金昊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在那片灌木附近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任何腳印或被踩斷的樹枝,這說明有人清理過痕跡,但百密一疏,沒有注意到灌木上的水跡。這段路不好走,嚴寒帶著她,不可能還騰得出時間來消除痕跡。這一定是追兵留下的,大家要非常小心,既不能誤傷自己人也不能被敵人鑽了空子。」
「明白!」
「燈泡尖兵,斑馬斷後,猴子、白狐注意兩翼,一路縱隊繼續前進!」
再次進發,陳劍峰趕上幾步,和金昊並肩走著,低聲問道︰「你對這個嚴寒的軍事技能有多大把握?」
「沒有把握。」金昊眼楮盯著自己的防御方向,神情有些陰沉,背脊挺得如同標槍一般直,精亮的目光好像磨過的刀尖一般銳利,「我和他是撒尿和泥時候的玩伴,十八歲,我考上軍校,他也參了軍,後來他被保送進石陸指(石家莊陸軍軍官指揮學院)深造,我被派到以色列去接受特種部隊培訓,與他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只知道他曾經執行過幾次境外暗殺任務,是布置詭雷的高手,他的教官曾經針對他在這方面的特長給予過長達一年的專業訓練。」
陳劍峰看著走在旁邊的金昊,明白對方那果斷強勢的外表下,藏著怎樣一顆如履薄冰的恐慌的心。他微嘆一聲,「不管怎麼說,現在若蘭總是安全的。」
「嗯。」金昊輕輕應了一聲,咬緊了牙關,他強迫自己鎮定,可是不管怎麼強迫,心頭始終沉甸甸的壓著一副重擔,安全?除非她待在自己身邊,否則又怎能妄談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