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的敲門聲響起來,「進來。」金昊喊了一聲。
推門進來的是陳劍峰,「金昊,我剛才在醫院外圍遛達了一圈,附近有可疑人物在閑逛,腰里鼓鼓囊囊,顯然帶有武器,我已經命令當地武警去處理了。」
已經吃下小半碗粥的林若蘭搖頭拒絕了金昊遞來的下一勺粥,靜靜的听著他們談話。
金昊放下碗,替林若蘭掖著被角,刮著她的鼻子︰「又不好好吃東西。」他轉頭對陳劍峰道︰「這里不能住得太久,讓兄弟們再堅持七八天,等她情況徹底穩定了,回大隊去養著。」
「也談不上堅持,兄弟們都在說這次的任務真輕松,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是來療養的。」陳劍峰笑著,漆黑的眼眸在朝陽里映上了溫柔的光澤,「剛才,政委來過電話,所有手續齊全,下午他就帶民政局的同志來醫院把你們的結婚證辦了。另外,回去以後你們住哪兒?結了婚的人,總不能還跟我們這群單身漢一塊混吧?」
金昊一拍腦門,回答得很干脆︰「你要不提醒我還真忘了告訴他們。咱們的住處對面不是還空著一棟樓嗎?就搬那兒去吧,住在政委家隔壁,離訓練場近,保衛工作也容易做。」
陳劍峰想了想,也覺得那個位置比較安全︰「待會兒我給政委打電話,讓他帶人先打掃打掃,布置成新房。」
就要結婚了嗎?以後永遠和他生活在一起?只是這麼想著,林若蘭的心中便涌出強烈的不敢置信的狂喜,那狂喜如潮水般來回沖刷,眼前一切仿佛做夢一般,心中的恐慌依舊存在,生怕一旦蘇醒,金昊便會與夢境一同消失。
金昊伸手揉亂她的長發,低沉的嗓音把她包圍在他的世界里︰「婚禮先欠著吧,等你身體好了,天氣也暖和了,再挑個好日子把婚禮辦了。老五總跟我們吹噓他公司的婚紗設計師是法國請來的大師級人物,這次你的婚紗就讓他來設計,等你能走路了,我就把老五叫來給你量尺寸。」
陳劍峰垂下眼斂,心里明白自己該在這個時候適時離開,但他卻沒有挪動腳步,不僅僅是出于禮貌,也絕對不是因為還有事情未說,看著林若蘭幸福的表情,他的心里充滿一種更加復雜,並且也極為難舍的情緒。
那是微微的歡喜和惆悵,如絲一般纏繞在他的心髒上,越來越密、越來越緊。心口好像有什麼填充進來,又好象有什麼被人挖走。充盈而空虛,這兩種完全矛盾的感覺在他心里交錯紛擾。
站了一會兒,他發覺自己的存在有些不合時宜,正想離開,金昊忽然叫住他︰「劍峰,你等等。明天上午我得去趟北京,咱們回來以後還沒來得及向總部詳細匯報。」
「我明白,我會寸步不離的守著若蘭,你放心。」
「你走之前幫我問問醫生,我可不可以下地走走?總躺著,煩死人了。」林若蘭握住金昊的手臂,低聲央求著。
「不行!給我老老實實的養傷!絕對不許下地!」金昊的神情變得嚴肅,語氣也格外堅決。他轉頭對陳劍峰道︰「你得費點心看著她,別由著她的性子胡鬧,這小東西任性得很。」
「知道,你放心吧,一個傷員我還看不住?」陳劍峰一笑,突然調侃的說道︰「自己會吃飯嗎?我可不管喂。」
林若蘭發出一聲懊惱的低吟,又羞又氣的瞪了金昊一眼,低聲道︰「我都說了自己吃,他不讓。」
陳劍峰挑眉輕笑。
金昊皺起濃眉瞪著她,口氣不善的說道︰「我不在,你可不準胡鬧,別忘了你傷成什麼樣?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自己當心點。」
「知道啦!」林若蘭氣得想咬他,嗔怒的瞪著他道︰「你一天不提我的傷就過不去是不是?天天在我耳邊念叨,就算我的腦子是篩子做的,也早就記住啦!真是的!」
金昊瞪著她看了半晌,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滿溢而出,軟化了臉部剛硬的線條。他忍著沒笑,寬厚的大手伸出,像抱孩子似的將她圈進懷里,點著她的鼻子低聲道︰「矯情。」
林若蘭的食指用力戳著他的胸膛,把氣惱全發泄在指尖上︰「我才不矯情!」
金昊的薄唇慢慢勾起來,俯頭望著懷里的小女人,詫異著她連生氣時都這樣美麗。在初升的朝陽映照下,她的肌膚晶瑩得宛如琉璃,因為生氣,她的臉頰嫣紅、雙眸閃亮,更教他無法移開視線,「傷口才剛長出女敕肉,使這麼大力氣戳我,不會牽連到傷口嗎?」
陳劍峰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正想說話,一聲模糊的響聲突然從醫院外的馬路上傳來,兩人熟知各種武器,一听就分辨出這是槍聲。金昊神情微微一變,眸子里掠過一抹冷笑,旋即不動聲色的站了起來。
陳劍峰已經大步走到門口,「你別管了,我去處理。」他簡短的說完,開門閃身出房,同時命令在樓道里巡視的程小鵬和正盯著監控設備的馬平︰「守在這兒,不準離開!」
他急步跑到樓下,林杰的潛伏哨位正對著樓門,听到陳劍峰的腳步聲,他從一叢山茶花後閃出來。陳劍峰對他做了個繼續潛伏的手勢,打開電台群通,低聲命令︰「全體靜默,所有潛伏哨保持原位置警戒,巡邏哨撤回一樓,其余隊員到達攻擊出發線就位,一旦接觸不用請示直接清除!」
說著,他已經大踏步向高干病區外走去,一路上,不時有紅外感應器指揮著監視攝像頭向他掃描。
輪班休息的羅捷也被槍聲驚醒,邊穿防彈衣邊追上陳劍峰,耳機里已傳來隊員們一連串的「到位!」聲。
兩人並肩走出病區,負責整個外圍保護任務的武警防暴支隊長迎著他們快步跑來,氣喘吁吁的說道︰「首長,剛剛擊斃一名持槍匪徒,身份不明,附近共發現兩名來歷不明的武裝人員,另一名正在監視中。」
陳劍峰舉頭向四周看去,整個303醫院四周均布有警戒線,就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對方只來兩個人,應該是來偵察地形的。
「如果他們想偷襲,唯一的滲透方向只有對外醫療區。」羅捷舉著望遠鏡猜測著偷襲者將要出現的位置,對陳劍峰低聲道︰「是否馬上包圍對外醫療區的病房區域,趁現在還沒有上班,仔細搜索?」
陳劍峰思忖片刻,對少校下了命令︰「第一,仔細搜索半徑一公里範圍內所有三層以上建築物,清查可疑人員,所有建築物頂層全部派駐狙擊手監視人群,發現可疑目標立即報告;第二,立即抓捕正在監視的目標,如果目標反抗可以當場擊斃,相應後果由我來承擔;第三,醫院內部立即戒嚴,派出一部分兵力,在對外醫療區全面搜索,不要弄得動靜太大,以免擾民,並且注意發生緊急情況時疏散群眾;第四,挑選三十余名戰士著便衣,混入人群,尋找可疑份子。完畢!」
「是!」支隊長答應一聲,轉身就去組織部隊。
「他們只是戰術狙擊手,用的是老式85式狙擊槍,一旦交火,恐怕會耽誤事。」羅捷看著開始調動的武警部隊,壓低了聲音和陳劍峰商量︰「要不要把二中隊的狙擊手全都調上去?」
陳劍峰十分鎮靜的凝目望向遠處,「不必,我們人手少,守在樓邊就行,我擔心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
羅捷雙手插在腰上,神情變換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劍峰看著他,莞爾一笑︰「你怎麼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羅捷心里正亂,下意識的回答︰「我害怕再出點什麼事。」
陳劍峰颯然一笑,目光中稍許透露出一絲溫和︰「你這樣子可不象當年那個一夜之間連端敵人兩座軍營的雪豹,怎麼了?年紀大了,顧慮越來越多了?」
羅捷憤然在他肩上拍了一掌︰「說我年紀大,你比我還大著兩歲呢!」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彼此淡淡一笑,羅捷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一些,「我是真的害怕,你說咱們幾個大男人要是連個女人都護不住,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
陳劍峰再次凝目看向遠處,悠悠然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心理負擔太重了,當心影響判斷力。」他頓了頓,輕聲細語的說道︰「有時間去找金大談談,其實他並沒有怪過你,但我覺得你該把你的負擔說出來,說出來一切都會變得輕松。」
羅捷微微怔住,他這幾天始終活在自責中,總覺得是自己失職才讓林若蘭遭了這樣一場大難,以至于看見金昊時有些抬不起頭來︰「我去繞著樓轉一圈,看看還有沒有防御死角。」他說著拔腳就走。
陳劍峰收回目光,轉身去看羅捷那高挑孤單的背影,喃喃自語道︰「這小子……」
醫院已經被全面戒嚴了,一隊武警跑步進入對外醫療區,陳劍峰插著腰安靜的站著,等待武警支隊長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