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浩宇冷冷淡淡的盯著汗如雨下的吳世赫,「我只問你一件事,帳上有五千件冬季作訓服,但倉庫里卻沒有實物,這是怎麼回事?」
吳世赫登時面如死灰,幾乎連呼吸也停了,前幾天,以往一直打交道的一位經銷商缺貨,請他幫忙搞點冬裝出來,因為能賣個好價錢,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卻沒想到,調查組進駐二團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到會計來不及把那筆帳做得天衣無縫。想了好半天,他終于顫抖著說道︰「也許……也許是發放到各個連隊了,還沒來得及作帳。」
趙浩宇向後靠在坐椅靠背上,一雙如刀的厲眼兀自緊盯著他,微帶嘲諷的問道︰「現在是夏季,你們發冬季作訓服給誰穿?」
豆大的汗珠,從吳世赫的額際滾落,他忙不疊的掏出手帕擦著汗水,「這個……這個……這幾天事情太多,請允許我調查一下,調查一下。」
「好,我給你一天時間。」趙浩宇冷冰冰的看著他,慢條斯理的說道。
直到吳世赫退出辦公室,刺人的寒意仍未從他的脊背上消失,幾乎是剛剛下樓,他就對秘書說︰「備車,我要去軍區。」
趙浩宇佇立在窗前,看著吳世赫的座駕駛出團部大門,參謀不放心的問道︰「政委,為什麼不扣住他?你不怕他跑了嗎?」
「我們掌握的證據不足以徹底打垮他,貿然扣留他只會適得其反,我這一招是為了打草驚蛇,逼他亂了陣腳,才更容易抓他的把柄。」趙浩宇回頭對參謀輕松的一笑︰「放心,他準是去軍區求援,他的全部家當還在團部,跑不了!」
吳世赫跑了一趟軍區,卻沒有找到司令員,警衛參謀很客氣的告訴他︰司令員去北京開會了,可能要四五天才能回來,讓他過幾天再來看看。不知是因為做賊心虛還是什麼其他的緣故,吳世赫看著警衛參謀那張燦爛中帶著狡黠的笑臉,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中間有問題,一定是司令員故意在躲他。
因為貪婪,他從六年前開始用軍需品做生意,嘗到一次甜頭之後再也收不住手。而他的夫人,承包了一塊屬于二團的地皮做餐飲娛樂,包攬了二團所有迎來送往的接待項目,又跟市里部分領導打得火熱,插手一條高等級公路的發包建設項目,給國家造成了上億元的經濟損失。
當晚,吳世赫住進軍區招待所,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思索了整整一夜,正在不得要領時,突然想起林若蘭的特殊身份和地位,他一咕嚕從床上坐起,猛然拊掌大聲說道︰「對呀,怎麼把她給忘了呢?凡是女人必定貪財,只要她肯在金昊面前吹點枕邊風,就不怕那個趙浩宇調查!」
天剛亮,吳世赫就叫醒司機和秘書,急匆匆的離開軍區,先去自己在市里買的一所別墅,從小老婆處取走了一些東西,出門直奔師部。
吳世赫盯著車窗外久久的沉默,秘書回過頭來有意引開話題,指著車窗外與半個月前精神面貌大不相同的巡邏哨兵,「團長,這個新師長看來挺厲害啊,這些哨兵星期天也照常巡邏。」
「嗯。」吳世赫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秘書見他臉色不好,急忙住了口。過了一會兒,吳世赫拍拍秘書的肩膀問道︰「一營長給你回話沒有?那個張嫂究竟能不能幫咱們說上話?」
秘書半側著身子,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說道︰「張嫂說她只是個佣人,在他們家服務才二十天,還說女主人挺厲害,搬來的頭一天就警告過她們不許放肆,所以……」
「沒用的東西!」吳世赫惡狠狠的罵了一句,「明年就讓她男人從部隊卷鋪蓋滾蛋!」
「是是是。」秘書一疊連聲的答應,偷眼瞄著吳世赫的臉色,盡量放緩語速︰「團長,您是做大事業的人,何必要跟一個佣人一般見識,對于您來說,眼前的困境不過是一道小坎,別說是一個才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就算是以前那位老師長,不也一樣對您客客氣氣的嗎?」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句話听在吳世赫耳朵里,如同大夏天吃了一塊沁涼的冰塊,通體舒泰,百骸清涼,怒火頓時平熄了不少。在他這樣的官員眼里,真正值得使用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鐵桿心月復,能舍命替他辦那些最黑最丑的事,還有一種人,就象他的秘書,雖然能耐不大,不懂軍事,卻全心全意的跟隨著他,說出的話份外貼心,這就足夠了。
車在一座新設立的崗亭前被攔下,哨兵揮手示意司機將車靠邊停放。
「怎麼回事?下車看看去。」吳世赫有些不高興,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一個小小哨兵居然敢攔他的車。
秘書跳下車,緊跑幾步把證件拿給哨兵看,同時用譴責的語氣說道︰「新來的吧?不認識這是吳團長的車?我們是去師長家的,趕快放行!」
年輕的哨兵接過證件仔細核對之後,把證件還給秘書,敬個禮毫不客氣的說道︰「下車,步行入內!」
「什麼?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你知道吳團長有緊急公務嗎?耽誤了大事,後果你能承擔嗎?」秘書逼近哨兵連聲質問。
「對不起,首長,請下車步行!這是師部的最新規定,為了保護林參謀的生命安全,任何訪客均不得乘車入內!」小哨兵鄙夷的看著他夸張的表情,維持著不卑不亢的態度。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我們是殺手嗎?把你們班長叫來!」秘書氣得臉色發紫,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算了,咱們步行進去。」吳世赫腆著肚子下了車,鄭重其事的拎著紙袋向內走去。秘書急忙尾隨在他身後,瞪眼盯著小哨兵悻悻的道︰「等我出來再找你算帳。」
哨兵毫不客氣的回敬道︰「隨便你。」哨兵班長從崗亭後閃身走出來,默不作聲的看著吳世赫與秘書漸漸走遠,立刻拿起崗亭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喂,雷營長,吳團長去了師長家,剛進去。」
吳世赫很快找到了金昊的住所,他親自上前按響門鈴。
來開門的是張嫂,門剛一打開,張嫂的臉色立刻一變,用很小很小的聲音怯怯的招呼︰「吳團長,您來了。」
吳世赫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著她,冷冷的哼了一聲,「太太在家嗎?我是專程前來拜訪太太的。」說著便往客廳里闖,秘書自覺的留在門外等待。
張嫂不敢攔他,只得往後退著,把他請進客廳︰「太太在後花園,您稍等,我這就去請她。」
林若蘭正在花園賞花,庭院中,潔白無暇,如雪似玉的茉li花競相開放,沁人心脾的花香隨著微風拂面而來,深深的吸上一口氣,仿佛呼吸間都帶著幽幽的清香。
正自怡然自得間,張嫂走到她身後,輕聲細語的說道︰「太太,吳團長來了,這會在客廳里。」
「告訴他師長不在家,有什麼事讓他周一去辦公室找。」林若蘭剪了幾枝茉li花枝,連頭都不回的吩咐道。
「他說是專程來拜訪太太的。」
張嫂的話讓林若蘭露出一抹冷笑,她把手里的花枝和花剪一起交給張嫂,「拿花瓶插好,放在書房桌子上。」說完,她招呼著正仰面朝天曬太陽打瞌睡的毛團︰「回家了,毛團。」
毛團懶洋洋的爬起來,用粉女敕的小舌頭舌忝舌忝嘴巴,扭著圓滾滾胖乎乎的小身體,尾隨著林若蘭緩步向樓房走去。
吳世赫把他帶來的紙袋小心翼翼的放在茶幾邊,雙手交疊在月復部,兩眼直瞪瞪的看著通向後花園的門,眼神中充滿了期待與少許的不安。茶幾上,一杯剛沏好的烏龍茶裊裊的冒著熱氣。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林若蘭緩步走入客廳的時候,他還是吃了一驚,好美的女人,就像畫中走出來的仙子,又如一朵空谷幽蘭,不食人間煙火。想起自己家那個肥胖的黃臉婆以及貪得無厭,對他毫無真感情的小老婆,禁不住在心底暗嘆︰這個金昊憑什麼就有那麼好的運氣?能娶到個天仙似的美人放在家里。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吳世赫趕忙懾定心神,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半彎著粗圓的腰身,肥碩的大臉上堆著滿滿的笑意︰「林參謀,冒昧打擾。」
在林若蘭腿邊繞來繞去的毛團听到吳世赫說話,側著頭認真端詳了他一會兒,接著蹭的一躍,跳上樓梯扶手,毫不仗義的把主人丟在樓下,自顧自的上樓去玩了。
好好的周末被不速之客打擾,林若蘭的臉色微微不豫,冷冰冰的做了個手勢,請對方落座,直截了當的問道︰「吳團長,有什麼事嗎?」
「呃,」吳世赫端起茶杯,尖撮起嘴唇,吹去茶杯上漂浮著的茶葉,小小的啜了兩口,放下茶杯,這才小心的答道︰「林參謀,早就想來看望你,知道你和師長軍務繁忙,就沒敢來打擾。也不知道家里還缺什麼用品,保姆中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