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書香門第,嚴家乃功勛之家,彼此並無多少交情,平素也很少往來。
畢竟不是一個圈子的,聰明人很少撈過界,也免得聖人不滿。
但嚴家又有一點兒特殊,如今的理國公嚴曾是武將,但他曾經亦是世家子,不過嚴氏沒落了而已。
所以相比其他的寒門出身的,被視為粗鄙人的勛貴子弟,嚴家郎君倒是兩邊兒通吃。
嚴六郎會和崔元珩成為好友倒是一點都不令人意外,元容想,這兩個人是臭味相投便稱知己啊。
你看崔元靖跟嚴六郎關系就沒有那麼好,大家都是不打不相識來的。
何況當初嚴六郎還給元容透漏了一個秘密?好吧,這個秘密崔元靖並不知道。
想到這兒,元容就覺得看在那個秘密的面子上,也不好給嚴六郎沒面子,便輕飄飄的嗯了一聲︰「你說。」
嚴瑧被元容的態度給噎了一下,心道這小娘子年紀不大,看起來嬌嬌軟軟的,怎的性子這樣?月復誹的嚴瑧還不知道他差點就遭遇了冷臉,你說你在人家家里,拉著人家小娘子跑到犄角旯旮里是不是有點不太妥當?
但顯然嚴瑧並未意識到這一點,只是當他看見元容那兩顆黑珍珠似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時,忽而有些兒尷尬,竟然吞吞吐吐起來︰「那個……好久不見你出來玩了啊?」
元容忍不住翻個白眼兒,沒好氣道︰「嚴六郎就想問這個?」若是這樣她可真不奉陪了,簡直是浪費時間嘛。
見元容有些不耐煩,腳下一動就似是要走的模樣,忙拉住了元容的手臂,道︰「誒,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元容無奈的微微撇頭看向嚴瑧︰「嚴六郎你有話就說啊,這般不干脆,比我還像個小娘子!」
嚴瑧一听元容說他娘們兮兮的便囧了。他是再純正不過的純爺們了好不?他不就是覺得崔九娘一個純潔無暇的小娘子,利用她有些過意不去嘛,結果某人還不識好人心!
當即便一鼓作氣道︰「好罷,我就是想問問你阿姐,你家長輩最近是不是在給她相看人家了?」
元容聞言便快速的後退了一步,警惕的看著嚴瑧道︰「你敢打我阿姐主意?」說著扭頭便走,「我要告訴七兄去。」
「誒,你別著急啊,打你阿姐主意的不是我!」嚴瑧一個著急,忙伸手臂攔住元容。卻見元容身子一閃。又驀地後退了兩步。並未叫嚴瑧抓著,反倒是嚴瑧撲了個空,面上有些驚奇。
便道︰「小娘子反應很快啊,是有練過?」
元容不置可否。只是看著嚴瑧道︰「你到底想要作甚?」雖然嘴上如此問,但元容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也許嚴瑧是因為他家阿兄來問的?說實話元容對嚴三郎的觀感一般。
但是事關元熙的姻緣,元容也不好一口給否決了,只能逼著嚴瑧都吐露出來。
嚴瑧見元容警惕的很,一點都不好糊弄,這才嘆了口氣,抬手模了模下巴,又扭頭瞧了瞧見四周無人。便俯身低聲道︰「好罷,我告訴你,但是你得保證不告訴別人。」
元容點頭。心里卻是在月復誹嚴瑧婆婆媽媽。
其實嚴瑧如此謹慎小心才是正常的,對于一個五歲的小女娃而言,誰知道她能不能分得清輕重?萬一這種事情被她不小心說給旁人听了。豈非是大大的不妙,所以嚴瑧才要多囑咐一句。
但轉念一想,當初他跟元容八卦有關長樂公主下嫁的那個秘密時,怎麼就沒囑咐一句?元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是因為事不關己所以才不會想的那樣周全?
而嚴瑧卻不知道元容在月復誹他,只道︰「那個,你阿姐有個心上人,你知道嗎?」
元容眉毛一挑,沒吭聲。
嚴瑧再接再厲道︰「那個人就是我家三兄,那個,我三兄也心悅你阿姐,所以請你幫個忙。」
元容定定的看了嚴瑧一會兒,心道這人臉皮真厚,末了才微微一撇頭,道︰「幫什麼忙?說來听听。」若是她覺得不好的,那就不好意思了,怎麼也不能幫著外人坑了自家人不是。
就听嚴瑧道︰「你把這封信偷偷兒的交給你阿姐,別叫旁人知道。」說著就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來遞給元容。
元容眼神兒落在信上,看著那鐵畫銀鉤似的四娘親啟四個字,才心里一動,慢吞吞的接過了信,又折吧折吧塞進了荷包里,道︰「好了,還有別的事兒麼?」
嚴瑧沒想到元容這會兒居然好說話了,當即便是一喜,松了口氣笑道︰「沒了,我們快進去,在外頭待了這麼會功夫竟然覺得有些兒冷呢。」說著便欲牽元容的手。
兩個人回到屋里的時候,便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崔元珩先是一愣,接著便笑道︰「嚴六郎你方才把我們九娘拐到哪兒去了?快過來坐下,」說著眼神兒又落到元容身上,見她只穿了夾衣,便忙道︰「九娘快進來暖暖,怎的沒穿斗篷就跑出去了?可別凍壞了。」
嚴瑧這才有些尷尬,他可不是故意要凍著元容的,只是根本沒發現元容有什麼不對,就連方才牽手的時候元容的手都是熱乎乎的!一扭頭就發現某些人的眼神有些不善。
落了座,正好挨著裴寧,就听見身邊傳來隱隱約約一聲︰「你拉著阿容妹子干什麼勾當去了?」
嚴瑧一扭頭,正好看見裴寧正端著茶碗,眸色微斂,嘴邊兒還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好像整個喧鬧的空間忽然遠去一般,這麼側眼一瞧,便感覺安靜得像是一幅畫,但就是那一抹笑意,卻叫嚴瑧覺得有些危險。
是的,不知道那一瞬間的寒意是從何而來的嚴瑧不自覺的舌忝了舌忝唇,而後等他再看向裴寧時,卻發現他只是嘴角微抿,神色淡淡的,哪里有什麼危險?莫非是自己的錯覺?
此時正好有婢子過來上茶,卻見裴寧側了側身子,等婢子一走便開口道︰「嚴六郎?你和阿容很熟麼?」
不知道怎麼的,當裴寧看見嚴瑧牽著元容走進屋時,忽然覺得那畫面有些刺眼,憑什麼那小丫頭對他橫眉豎眼的,卻肯乖乖的叫嚴瑧牽著?自己還上趕著給她送東西,也沒見著一個好字呢,裴寧有些不高興。
嚴瑧嘴角一抽,大家來往都是叫姓氏加排行的,除非是特別親近的才會叫名字,但裴寧這是怎麼回事,特意顯擺一下他和崔九娘更好?隨即又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起來,崔九娘又不是容顏絕世的少女,哪里值得裴九郎上心?
但不管說不說得通,嚴瑧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道︰「啊……我跟崔九娘,不是很熟,見過幾回罷了。」
「這就好。」裴寧忽而轉過頭來,微笑著,端著茶碗對嚴瑧點頭示意了一下。
真是……叫人好想對著那張臉一拳頭揍上去啊,嚴瑧瞧著裴寧又轉過頭去不再往這邊看,眉毛不由得跳了跳,這人雖然長得好,可是這高人一等的態度是怎麼回事!裴家公子很了不起麼?哼!
嚴瑧抿了抿唇,隨即便拾起雙著夾了一塊烤鹿肉狠狠咬下,仿佛吃的不是鹿肉,而是某人的肉一般,只可惜那個某人根本毫無所覺,只管悠哉悠哉的喝茶吃點心,閑適的樣兒叫人嫉妒。
崔元珩正好跟韋十六郎的閑談告一段落,不經意間往這邊掃了一眼,便笑道︰「裴九郎、嚴六郎,你們兩個怎的光顧著吃喝,卻不說話?莫非是我崔家的東西太美味,叫你們忙不過來了?」光顧著吃就顧不上說話了。
惹得席間眾人一陣哄笑,盧十三郎吞了一個丸子,才悠然笑道︰「我記得崔氏的菜譜上課沒有這些罷?莫非是新近弄出來的?不過說真的,味道確實獨特,雖然比不上御膳名貴,但卻勝在新奇。」
因來的人不多,因此這一席排場並不很大,但卻上了許多新菜色,乃是元容在繼弄出炒鍋之後,陸續叫人實驗出來的新菜品,都是上輩子跟著沈悅學來的,在反復嘗試過來,終于弄出來了味道十分接近的成品,崔元珩就是當時試吃的人之一,然後他就直接把廚娘給弄到崇仁坊這邊來了,說是等家里廚娘學會了再把人送回去。
雖然說如今高門大戶都敝帚自珍,把菜譜藏起來而不是彼此交流分享,但大家都是崔氏,是一家人,自然不在保密之列。
崔元珩見大家都點頭,便笑道︰「好罷?這可都是九娘弄出來的。」說著便一指元容,「若非我們九娘,大家哪里有這口福?」說著便朝元容拱手作揖道︰「多謝九娘啦。」
「阿兄說什麼呢。」元容側了側身子,以示不受此禮,隨後才笑道︰「我不過是自己嘴饞,隨便叫人弄了弄罷了,哪里值得七兄一個謝字。」
崔元珩大笑,然而笑聲里卻听見裴寧的聲音清晰的道︰「阿容竟然也有這樣的巧心思,不若有空到我們裴府來作客,我們切磋一二?」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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