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出了人命,但對崔元珩而言,這並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如今天下雖然安定了,可大周境內也依舊有著許多不安定因素,死個把人實在是太正常了。
你說把人尸體帶回長安去報官?對崔元珩而言雖然不是難事,卻代表著麻煩,崔元珩是個會自找麻煩的人麼?
他更不是個熱心腸,若是舉手之勞幫了也就幫了,比如讓死者入土為安,更多的事情他不會做。
跟著的從人對自家郎君的性子自是了解,本也不會勸他什麼,畢竟這個世道人命並不太值錢。
但是,萬一這個死者身上牽連著別的事情呢?從人不由得想到幾個月前那一伙膽敢綁架蕭二殿下的賊人。
「七郎君,萬一其中牽扯甚大……我們還是小心些為好。」從人猶豫道。
崔元珩皺了皺眉頭,終于還是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算了,你帶上兩個人,先回去報官罷。」
這將要過年了,卻死了人,想必長安令也是要頭疼的,至于怎麼處理善後,他就管不了了,這不是他的業務範圍。
從人點點頭便去辦事了,而崔元珩則是打馬回到了大部隊中,見鄭琳詢問的眼神,便微微搖了搖頭。
「此事我們不宜多管,還是快些回城。」崔元珩道。
「可是有什麼麻煩?」鄭瑞問道。在崔元珩走後鄭琳便將發現死人的事情告訴他了。
崔元珩扭頭瞥了馬車一眼,見沒有異樣,便回過頭來低聲道︰「看不出什麼,還是交給長安令去頭疼罷,我們不要多理會。」
實際上崔元珩也不覺得還能查出什麼,那死者身上什麼印信都無,傷口在脖頸上,一刀斃命,看樣子該是遇襲。然後就再也看不出什麼了,這樣的命案估計也只能不了了之,能夠找到死者的身份都已經算好的了。
鄭瑞沒有再說什麼,鄭琳也是搖了搖頭。而後嘆了口氣,便繼續趕路了。而馬車里的人卻還依舊懵懂不知,除了元容。
元容本是閉目養神,也並未盯著崔元珩,奈何先前出的動靜有點大,元容便下意識的注意了一下,結果便听見死人的消息,頓時心中凜然。
如今聖人打天下是好手,但治理天下,似乎還差了那麼一點點。至少是不如他的兒子——前世秦王登基,不過四五年功夫天下就為之一清,民生有了不小的改善,乃是人人稱頌的明君。
當然了,是明君但未必是個好人。畢竟秦王乃是踩著兄長的尸體登位,元容縱然心中不恥,但依舊認同秦王的功績。
只是沈悅卻說過,若是太子登位未必會比秦王差了,畢竟新朝逐漸穩定,人心思安,太子又是公認的長于內政。反而秦王更多的建樹實在軍中。
元容初時對沈悅膽敢評論當朝天子還有些微詞,然當她卻從長樂公主口中也听到了類似的評價,後來見識經歷的更多,知道更多不能公之于眾的秘密,元容才知道自己的淺薄。
扯遠了,只說如今路遇死人。元容听聞此事,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安,然而卻不知道這不安究竟從何而來,這讓元容有些擔憂。然而她卻無處去訴,只能暗暗的憋在肚子里。等待著揭開謎底的那一日。
只是前世景平十三年的末尾似乎並未發生轟動一時的大事?元容有些不確定,她前世此時並未在長安,很多事情未必知道的很全面,而這卻讓她的不安似乎更深了。
「景平十三年……」元容不由得喃喃出聲,隨後便眯起眼楮回想起前世,絞盡腦汁般搜索起前世的記憶來,而後終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出一條來,沒法子,景平十三年的大事有點多,這一件還有點排不上號。
此事還是元容後來查看資料時無意中看到的,說是十四年的正旦聖人身體微恙,因而祭天諸事乃是由太子代行,這雖然讓人有些意外,但卻並未掀起大波瀾,因為聖人在大朝會上是現身了的,且太子也不是第一回祭天,大家都很淡定,後來沒多久,聖人就好了,便也沒人再提起。
莫不是這蹊蹺就在聖人身體微恙上?
「九娘?」听見元容出聲,阿江和阿月都不由得激靈了一下,忙開口詢問,就連蕙娘也睜開了一雙美眸關切的看著元容。
「無事。」元容回過神來便微微一笑,道︰「只是想到景平十三年快要過去了,我的霉運大概也要過去了
總裁,吻我媽咪請排隊筆趣閣。」
想到元容這一年來的跌跌撞撞,阿江和阿月都忍不住掩面而笑,阿月脆生生道︰「九娘說的是,想來明年我們家有不少喜事要辦,九娘必然能沾不少喜氣的,不說吉星高照,但肯定會萬事順遂的。」
元容抿了抿唇,卻听蕙娘好奇道︰「不知道貴府上有何喜事?我雖然身無長物,卻也想盡一份心。」
听見蕙娘如此說,三人沒有覺得高興,反而是頓時起了警惕之心,尤以元容為最,因為她察覺到了蕙娘的心思,她不懷好意!當下神色便淡淡的,含混道︰「不過是家中兄姐成人罷了。」
蕙娘是玲瓏剔透的女子,見狀便知道元容不欲談這些,便轉了話題道︰「對了,小娘子對我有恩,我卻還不知道小娘子貴姓?我今番到長安是打算久住的,若是方便……」
莫非還打算同崔府來往?阿江和阿月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幾分譏誚,崔氏也並非是自視甚高、不同寒門來往,但是崔氏來往的都是什麼人?無不是品性高潔、氣度不凡之輩,而這一位,說白了就跟那想要巴結崔氏的差不多。
兩人都有幾分不屑,但又不能失禮,面上便多了幾分尷尬出來,而元容卻沒有想那麼多,認真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什麼恩不恩的?你客氣了。」
然而這樣認真的回答卻叫蕙娘不好順桿爬了,當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娘子雖然自謙,但對我來說,卻實在是雪中送炭之舉,不瞞你說,我們原本還是有一名車夫的,車壞了之後,車夫便搶了我們的馬跑了,若非是小娘子發了善心,我們主僕真不知該怎麼辦了。這樣大的雪天,說不定會凍死在郊外。」
「哦?」元容聞言當即瞪大眼楮道︰「這也……虧得那車夫只圖財搶了馬去。」
蕙娘臉頰當即有些紅了,略尷尬道︰「我先前是戴著帽子的,並未露出臉來,大約你車夫覺得我們身上沒什麼可圖的罷。」
元容心底暗笑,雖然她確實有些不懷好意,但說的也是人之常情,她們三個女子,蕙娘又生的這般姿容,那車夫若是生了不軌之意呢?這年頭跟元熙似的一身武藝的女子也不是很多。
不過也說不定,元容眉毛一挑,然後眼神在蕙娘身上一掃,這女子雖然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兒,誰說就一定是手無縛雞之力呢,元熙不也是看著弱質縴縴,照樣能騎馬打獵,打起架來比小郎君還彪悍。蕙娘三個敢上路,說不得就有什麼防身倚仗呢。
正說著,便听見外頭響起崔元珩的聲音道︰「九娘,快到城門口了,是不是請那位小娘子先下車?」
如今出遠門,可不是隨便去哪兒都行的,尤其是長安這樣的大都市,又是大周的都城,天子腳下,像蕙娘這樣遠道而來的,必要查路引,然後才能在長安安頓下來。若是她跟著崔家的車隊進了城,哪一天出了事,可就得由崔家擔待著了。
元容前世沒少出門,對這方面也清楚,自然也不會說什麼挽留的話,而蕙娘卻是一臉吃驚的樣兒,道︰「這、這是為何?我並未有賴上你們的意思,怎麼……」還沒到地方就把人扔下,也太不地道了罷?
瞧著蕙娘又是泫然欲泣的表情,真真是我見猶憐,可惜元容又不是男子,不吃這一套,當下便道︰「七兄如此說了,想來是有他的道理。蕙娘不如先下車瞧瞧?」關于查路引什麼的,卻不是她該知道的,要不她就直接點明了。
蕙娘見最應該心軟的元容都不說留下她,就更不要指望阿江和阿月兩個婢女了,而崔元珩卻是在外面,她再怎麼可憐他也看不到!于是一咬牙便下了車,然後欲語還休的看了崔元珩一眼。
奈何崔元珩正跟鄭瑞說話,連瞧都沒瞧她一眼,還是鄭瑞捅了捅他,才扭過頭來對蕙娘道︰「小娘子遠道而來,許是不知,若是小娘子想要在城中安頓下來,必要明細身份,不然若是出了事,官府都不管的。」
這話說的很實在,但是不大好听,原本正在擺姿態的蕙娘臉上表情當即就像個泡泡一樣破裂了,瞪大眼楮不能置信的看著崔元珩,一雙眼楮含著控訴,仿佛在說你怎麼能這樣殘忍無情!
阿碧和蕙娘的女乃娘很快就跑了過來,阿碧抓著蕙娘的胳膊,扭頭狠狠瞪了崔元珩一眼,然後尖聲道︰「娘子不要再說了,人家小郎君瞧不上我們呢!」說著卻是扭過頭,一行清淚刷的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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