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鄭氏的打算沒成。元容舅媽們倒都挺喜歡元熙,但也得看小輩們的意思不是?
三人年紀相仿,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可謂是你看過我流著鼻涕的樣子,我看過你玩泥巴的樣子。
說好听是青梅竹馬,不好听就是對彼此的黑歷史如數家珍。誰還不知道誰啊。
「不管是琳表兄還是琇表兄,我都沒法兒……太熟悉了啊,」元熙皺了皺鼻子,有些難為情道︰「下不了手。」
元容事後才知道原來鄭氏是跟元熙通過氣的,後來鄭氏見到元熙跟鄭琳鄭琇相處的樣兒,便也死心了。
完全沒有少年少女情竇初開的羞澀,不光是元熙沒有那個心,兩位小郎君也沒有,既然如此,也是不好強求了。
鄭氏嘆了口氣,終于松了口︰「既然你看好了嚴三郎,那阿娘也不攔著了,只要嚴家誠意足夠。」
畢竟是崔氏女,哪里能上趕著去跟嚴家提呢?索性嚴家還真是挺有韌性,這一回倒是不遮遮掩掩的試探了,而是擺明車馬。
楊夫人親自上門求見鄭氏道︰「論門第,我們三郎是配不上熙娘的,娘子心有顧慮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們三郎心悅你們熙娘,我便厚著臉皮來了。娘子若是有送女上青雲的打算,也便罷,若是無有,便請娘子給我們三郎一個機會。」
這話說的很是誠懇了,鄭氏也就不拿喬了,道︰「我只想要四娘過的舒心就行。我們這樣人家,總是不缺錦繡富貴的。」
楊夫人眼楮一亮,她是先頭跟著元後混的,當然會听話听音,知道鄭氏這是松口了,便笑道︰「不怕您笑話,我們三郎論才能,怕不是非常出挑的,而且不能襲爵,若非他執意,我是不敢崔氏的門的,只是三郎心意已決,道是您若肯點頭,他情願一輩子守著熙娘。」
「此話當真?」鄭氏眉毛略略一抬。有些動容。
在她意識到女兒可能要落到嚴家後,便催著崔謙之去查了,所以嚴三郎是什麼情況她也是知道的,不能襲爵不要緊,家產只能分一點兒也無所謂,關鍵是人品好,要對我四娘好!
雖然背後有崔氏杵著,將來的女婿絕對不敢寵妾滅妻,但日子過的好壞,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崔家再厲害也是插不上手的。
這種話當然不能是信口胡言,楊夫人認真道︰「自是當真,我也希望三郎將來夫妻和睦。」
這是表示理國公夫婦也認了這個承諾。雖然不能具現于婚書之上,但將來若是嚴三郎敢毀諾納妾,崔家也是可以理直氣壯打上門去的。而不像是一般人家那樣,只要不寵妾滅妻,你有多少內寵岳家都管不著。
然後鄭氏便跟崔謙之商量了,又稟告了盧氏,盧氏本就對嚴玨印象不錯,自然是無有不準的,便給嚴家遞了消息過去,轉天嚴家就遣了官媒上門來提親,納彩禮很是豐厚,最惹人眼的則是嚴玨親獵的一對大雁。
元容略有驚奇︰「嚴三郎居然還能獵到大雁?」不是說他本事平平嗎?
然後就被元熙瞪了一眼,嗔道︰「他是將門出身,再不濟還不至于打獵都不成。」嚴玨就是看著正直了些,可不是呆傻啊,又是從小習武的,功夫還是很過得去的,只是人家不愛出風頭罷了。
「嘖嘖,還未嫁呢,就先護上了。」元容搖了搖頭,然後在元熙炸毛動手之前一溜煙跑了出去。
正好趕上崔元珩過來看熱鬧,道︰「真沒想到,阿熙妹子竟然也許給了勛貴。」先有崔元靖的婚事,再有元熙的婚事,都是跟勛貴結親,這簡直是奇葩了,這會兒大部分世家都自矜的很,誰會想到崔家竟然先跟勛貴結了親了?
雖然這其中都是有些緣故的,但外人只會看到結親的事實。
「可是外頭有人嚼舌根了?」元容不由得皺了皺眉。
崔元珩哂笑一聲,拍了拍元容的肩膀,隨後一臉雲淡風輕道︰「不過是些酸話罷了。我們家的事情,何時輪到旁人說三道四了?縱是勛貴之子,至少拉得起弓射的起箭,比那些整日風花雪月醉生夢死的世家子好得多。」
听到崔元珩貶低人的話,元容不由得失笑,暗道你這話真的沒有把自己也罵進去嗎?不過此話縱然略有刻薄,但如今世家子弟良莠不齊卻是不爭的事實。何況元容知道,聖人一貫的態度是壓制世家扶持勛貴的,這是大勢。
如今立于朝堂之上的,多數是聖人打天下時的從龍之臣,但過上幾十年後呢?也無怪前世聖人會開科舉選拔士子了,縱然其中依舊充斥著大把的世家子弟,但卻是優勝劣汰之選。
正想著,耳邊卻听崔元珩道︰「听說在四娘定親之後,叔祖便要啟程了?」
元容愣了一愣,才想起崔元珩說的什麼,點頭笑道︰「耽擱了這許久,也該是時候了。正好提前跟七兄道個別。」
「哪能如此敷衍?總要小聚一番才是。」崔元珩阻止了元容說話,徑自決定了下來道︰「就這麼定了,你先請你的小姐妹們,之後我們自家人再聚一回。」說著又搖搖頭,「說來裴九也要離開長安去游學,往後的日子怕是要無聊了呢。」
無聊不無聊另說,元容是真的要忙起來了,在崔善淨那邊定下了日子後,她便開始四處發帖子請人辦告別宴,自從年初那場倒霉事之後,元容便少出現于人前了,這回一走又不知何時才回,被小伙伴們好生埋怨了一番。
「縱然不能常見,也是可以書信往來的。」元容笑道,「說起來,你們倒是時常能聚,反而是我要擔心被你們忘了呢。」
大家都心知肚明,清河天高地遠,來往一回都要個把月,哪里能時常通信?說不得就要疏遠了的,是以心里都頗為不舍,一席小宴直到暮色降臨才漸漸散了。
第二日又到了崇仁坊崔宅跟六娘七娘她們告別,臨走時倒弄了一堆的禮物回來。
「好啦,縱是跟著阿翁到清河去,也未必就許久不回來了,別忘了我明年及笄呢。說來我倒是有些羨慕你,一直听阿爹說清河是個好地方,我卻無緣得見。」元熙拍了拍妹子的腦袋安慰道。
這一回崔善淨辭官回鄉,是打算在清河常住的,盧氏自然也跟著,而崔謙之早就跟元容提過,是想要元容陪在二老膝下的,而鄭氏和其他子女都會留在長安崔宅。就是崔謙之,估計等崔善淨安頓好後,也要回長安的。
因為這是鄭氏沒少給崔謙之甩臉子,她如今是大半精力都放在了龍鳳胎身上,但不意味著她就不疼愛元容了,哪里舍得讓閨女去鄉下地方?只是崔謙之鐵了心,她也是無法了。
所以一想到此事,元熙除了安慰妹子,心里也有些不爽親爹︰「阿爹也是,何必非得讓你去?幾位伯父家亦有小郎君呢,若是承歡膝下,怎麼也比你合適才對,再不濟,我去也未嘗不可。」
元容嘴角勾了勾,然後挽上了元熙的手臂。其實他們四房中,最適合去清河的就是她了,崔元靖和元熙都到了年紀,不管是入仕還是說親,本人怎麼能不在?而七郎如今在外求學,難道能為了這事把人拽回來?
「阿姐還是乖乖留在長安罷,否則我怕嚴三郎巴巴的跟到了清河去!」
鄭氏大約是心里明白,但越是如此,越對閨女的懂事感到心疼,仿佛為了補償似的,開始大肆準備東西,簡直要把家底搬空的架勢,元容偷眼瞧了瞧,竟是連梳子澡豆之類的小物件都備下了。
「阿娘,真不用備下這樣多,清河縱不如長安繁華,但總不會連這些小物件都沒有。」元容哭笑不得道。
卻被鄭氏一把摟進懷里,道︰「都是阿娘對不住你。」
听著鄭氏說話有些哽咽,元容不由得輕輕拍了拍她手臂。她明白鄭氏的心思,若是沒有龍鳳胎,她肯定就跟著元容回清河了,但如今卻要留在長安,畢竟兩小年幼,長安生活條件好,便是有什麼萬一,也有大把的珍貴藥材和醫術高明的大夫,清河卻是沒有的。
但不管如何,總是鄭氏為了幼子幼女舍下了元容,又不能阻止元容離開,心里自然十分愧疚。
「阿娘,沒什麼的,明年阿姐及笄,我定會回來的。」元容笑道。
啟程的那一日天氣晴朗,元容早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就起了身,梳洗打扮好便去了正房,端端正正跟鄭氏磕了頭,便被崔謙之牽著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直到上了馬車,回首看見鄭氏倚門而望時,離別的愁緒才猛然涌上來。
「阿娘!」元容忽然探出馬車朝著鄭氏揮了揮手,「你要好好的,明年我再來看你!」
而崔謙之則是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馬,笑著看了元容一眼,而後一夾馬月復揚聲道︰「啟程了!」
隨著車輪滾動,車隊緩緩出了城,元容不由得回頭望了望被拋在身後的宏偉城牆,長安兩個字與城門下的那個青色身影一起漸行漸遠。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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