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讓我們回家吃飯。」
除了一開始裴晉揚說了這一句話,一路上再沒和辛楠主動說過話,無論辛楠說什麼他都「嗯」「阿」隨口應著,辛楠本就不擅長引導話題,絞盡腦汁想出的話卻得到這樣不冷不淡的回應,她有些自討沒趣,便也不再說話,偏過頭去佯裝看風景,咬著唇,懊惱地想,徐琳琳這個大騙子,明明一點效果也沒有……
裴晉揚余光掃了辛楠一眼,柔順的發被皮繩束起松垮的扎成馬尾,白皙的側臉,細致而柔軟,似乎消瘦了些……他收回視線,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路況上,不再去看她。
他知道辛楠開始在意他的感受,主動來討好他,可是,還不夠,他要的不僅僅是這些。人總歸是貪婪的,擁有一點,就會想要再多一點。兩人雖然有了肌膚之親,但他始終覺得辛楠離他很遠,雖然漸漸習慣他的存在,卻依然把他關在心外,謹慎的守著自己的心,不接納,不敞開,這讓他忽然有一種,辛楠隨時都有可能抽身離開的錯覺。
她只是討好他,想著怎樣能讓他開心,卻從沒有發自內心想和他在一起。每一次主動,都是站在他的立場上想好,然後勉強自己去做。
這一次他故意沒有理她,讓她以為他在生氣,就是想看一看,辛楠會做到哪一步,也許會得到意料之外的收獲也說不定。
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雖然自己也難熬的很,好幾次忍不住想去踫她,和她說話,但一看到她閃著困惑的眸子,終究還是忍了下去。
不是因為他生氣找不到解決方法而心急,只是不解這有什麼值得他生氣的。
好像他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
***
裴母難得如此親切和藹的拉著辛楠的手說話,只是那言語間帶著些許小心試探的成分讓辛楠微微不解,雖然裴母之前對她也不錯,但這樣的殷勤是不曾有的,難道是因為舉行完婚禮,被眾人所知之後她才認可自己這個兒媳婦?
雖然有點困惑,但還是耐心的回答裴母的問題。
「辛楠,你和晉揚……」裴母瞄了眼廚房,抽煙機的聲音作響,裴晉揚和裴父在廚房忙碌,她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辛楠,繼續說道︰「你和晉揚挺好的吧?」
辛楠頓了一下,笑道︰「我們很好啊。」
裴母是個很敏感的人,從兩人進門起她就感覺他們兩個之間有些不對,她擔心是因為韓筱的事給他們增加矛盾,想說又不能直說。辛楠這孩子看起來心思重,想的多,說多了還怕她想偏,反而給兩人增加矛盾,只能委婉著勸慰她︰「這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溝通,晉揚是獨子,沒有姐姐妹妹,也沒交過女朋友,對女人的心不了解,你有什麼話直接和他說,別悶在心里。他要是欺負你,你跟我說,我替你說他。」
辛楠笑了,「媽,他對我很好,不會欺負我的。」事實上,她感覺兩人之間好像一直都是她欺負他。
裴母審視著她話里的真實度,終于安心的笑了,「那就好,我就說麼,費心娶來的媳婦哪舍得欺負阿。」看來是她杞人憂天了,兒子的品行她了解,一直都引以為豪,只是就怕辛楠揪著韓筱這個茬不放,讓兒子為難,不過從接觸看來,辛楠還是很理性的,是個懂事的孩子。
「費心?」辛楠不解看向辛母,她和裴晉揚是相親結婚,她又沒提出為難他的要求,兩人一切順利,哪來什麼費心呢?
裴母微微的笑開,「這個阿,你不知道,晉揚他阿……」
……
兩人回家的時候,裴晉揚察覺到辛楠一直沒有看他,甚至在觸及他目光的時候下意識的躲閃開來,裴晉揚微微皺眉,心里掙扎一番,故意淡聲說︰「我今晚要工作到很晚,你先去睡吧。」
辛楠抬頭,有些微愣,然後「嗯」了一聲,轉身走回臥室。
那臉上一閃而過的輕松,讓裴晉揚心里有些失望。
工作是騙她的,他只是想看看辛楠的反應,可她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反而有些……輕松。
和他在一起就那麼難以忍受嗎?裴晉揚眼眸低斂,明明知道辛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看似離你很近,可每次就要抓到她時又會發現她其實離得很遠……
以前也沒覺得有什麼,反而會覺得逗弄這樣的她看她露出不同表情會很有趣,可現在卻覺得心里很不舒服,莫名的煩躁。單手解開領帶,他步向書房,關門時沒控制好力度,發出重重地聲響。
果然,是開始貪心了麼?……
……
「你和辛楠說什麼了?我看那孩子吃飯的時候臉色有點不對。」送走兒子和兒媳,裴父回到客廳問向裴母。
「沒說什麼,就是告訴她當初他們兩個相親,是晉揚讓我找到那個李阿姨,特意安排的。」裴母笑道。
裴父微微皺了下眉︰「兒子好像不想讓辛楠知道這件事,你呀,怎麼給說出來了。」
「這你就不懂了。」裴母笑了笑︰「女人都喜歡被人在乎,如果辛楠知道晉揚早就對她上了心,開心都來不及。」
裴父一生從事教育,每天都和書本打交道,對女人的心事自是不懂的,听妻子這麼說不禁也跟著笑了︰「你當初不是還不同意,兒子讓你幫忙你還不情願。」
「我不是听說對方是單親家庭,有些猶豫麼,但現在看來,辛楠這孩子真挺不錯,溫順懂事,她家里人也很好。」
裴父起身坐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笑容儒雅溫和,「兒子都結婚了,你也別跟著操心了,他們過他們的小日子,你要做的是把身體養好,說不定再過不久就要幫忙照看孫子了。」
「這倒是。」裴母笑容滿面,「等他們有了孩子,我這心就算是徹底踏實了。」
因為韓筱的事,裴母一直想找辛楠談一談,尤其是听說韓筱這孩子竟然還去找了辛楠,她也覺得有些生氣。礙于兩家關系不錯,韓筱又是她看著長大的,也只能壓下不滿,漸漸斷絕和他們的來往。可見到辛楠之後又不知該怎麼說,本來沒什麼,一解釋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她一直認為是裴晉揚先喜歡上了辛楠,想追求辛楠才讓她去和那個李阿姨套近乎然後安排兩人的相親,她也認為,把這些告訴了辛楠,那辛楠一定會明白自家兒子對她的用心,這樣一來兩人之間無論有什麼矛盾都會解決。
裴母想的很好,卻不知道這些話給辛楠的沖擊有多麼大,辛楠以為兩人結婚的目的差不多,雖然相親那件事巧合了些,但從沒往這方面上想過,听裴母說完,她腦子就亂了。
之後也不敢和裴晉揚對視,一對上視線——他可能喜歡她?六個大字就橫進她腦袋里,思緒亂成一團,什麼都想不通,一股急躁在胸中翻騰,听到他要去書房辦公,她下意識松了口氣,現在只要一面對他心就亂跳個不停,她需要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仔細想清楚。
听到外面傳來房門重重關上的聲音,心頭猛地一跳,辛楠抬頭望向門處,抿著唇,心里有一點不安。
如果裴晉揚喜歡她……她猛搖頭,爬上床掀開被子裹住自己。喜歡?為什麼會喜歡?兩人之前見面的次數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而且都是比較尷尬的情況,一見鐘情?辛楠打了個寒顫,再怎樣她也知道這個不可能,但讓裴母找李阿姨安排兩人相親,這又怎麼解釋?
辛楠裹著薄被在床上翻來覆去,她一直以為,和裴晉揚之間雖不是因愛情而結合,但兩人慢慢相處時間長了會變成親人一樣的關系。辛楠自身不相信也不需要愛情,愛情很脆弱,陷在愛情里的人會嫉妒,會沖動,會疲乏,傷了心會容易分開。而親情卻不一樣,親人之間是包容的,信任的,即使吵架了也沒關系,不管怎樣都不會分開。
她想要的只是一份簡單安逸,平平淡淡的生活。
安藍說她變了,徐琳琳說她變了,她一直沒當回事。但今天當裴母和她說這些的時候,如果是以前的她應該會覺得困擾,因為不能回報給裴晉揚相同的感情而感到內疚。可現在自從听完之後,只要一看到他就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臉紅發燙,‘他可能喜歡她’六個字在腦中放大不停循環,她有一點緊張,有一點慌亂,害怕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畢竟裴晉揚從沒說過這些……
怎麼想都是一團亂,她裹著被子嘆氣,如果自己在這方面有安藍一半的聰明就好了。
裴晉揚回到臥室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他以為辛楠已經睡著,躺下的時候,察覺身邊人輕微動了一下,她還沒睡?裴晉揚微皺了下眉,辛楠作息時間規律的簡直不像同齡人,除了兩人歡愛的時候,她一向是晚上十點之前入眠,早上六點準時起床,可今晚……
黑暗中他看著她模糊的輪廓,一句「怎麼還沒睡?」哽在喉頭說不出,想伸手摟住她,手半抬卻始終沒伸過去。
他閉上眼,心里低咒了聲,算了,這樣下去最受折磨的還是自己,以後日子還長,就算她的心是用最嚴密的保險櫃包著的,他也有信心能給撬開。
一邊暗惱自己連一天都撐不下去,一邊側過身想伸手摟過她……
「睡了嗎?」輕柔的聲音,止住他的動作。
「沒有。」聲音有些低沉,「還沒睡?」他明知故問。
「嗯,我……有件事問你。」她頓了一下,說︰「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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