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生物十分愜意地卷曲舒展著近似果凍狀的身體,看起來悠閑而無害。它們的動作十分緩慢,從地底滲出而後搖擺在空氣之中,隨著天上掉落越來越多的粘液,它們仿佛更加開心愉悅。
這一幕說不出的怪異,但卻讓人無法緊張,畢竟誰會覺得果凍這種東西有危險?而且它們的移動速度慢的要命,很快團隊里就有一部分人放松了警惕,甚至很有興趣的圍觀起來。
衛白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全身卻處在最高警戒的狀態。
——越是危險的東西,越有一副柔軟無害的外表。
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則,以弱勢來迷惑敵人而後奪取優勢。衛白從未忘記自己目前也在使用這種方法。在這個不明的空間,在發生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後,他不相信這片貧瘠的地表上會有脆弱的生物。但現在並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也只有敵不動我不動這個方法可行。假如這些生物沒把他們當回事,那最好不過,怕就怕它們發動攻擊……
思及此,衛白正打算出聲提醒隊友繞道走開,誰知一抬頭就看到某個不知名的大學生一臉憨相的彎腰伸手,食指與不明生物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提醒顯然太晚,衛白警告的話全數卡在嗓子眼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的食指觸踫上近乎透明的奇怪生物。
一秒,兩秒……
那生物竟然只是慢悠悠的順著大學生的手指往上爬,憨態可掬,十分可愛。其他人都松了口氣,衛白卻開始冒冷汗。
十幾秒過去了,雙方都相安無事,中年夫婦甚至微笑看著大學生逗弄那生物,先是用食指戳一戳,然後輕輕捏一捏。
衛白忍不住開口︰「夠……」
話說到一半,異變突生。
那生物以飛一般的速度旋轉而上,將大學生的手臂捆了個結實,緊接著,生物和沾了粘液的衣衫相接觸,只听清晰的「茲」聲響起,衣物連著胳膊同時溶化起來……中年夫婦微笑的表情都沒來得及收起,所有人就在幾秒鐘內見證了一個人胳膊的完全消融,血水染紅了透明生物的身體,眾人才發現它真正的樣貌……
那是全身長滿了小小針狀觸角的軟體生物,讓人恐懼的是那生物的觸角正源源不斷的分泌著什麼,分泌出來的液體和天上落下的粘液混合,組成了可怕的腐蝕性液體。
瞬間分析清這種生物的衛白倒吸了一口涼氣。
難怪它們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只是因為天上下的粘液就是絕好的武器!
眾人還處在震撼的情緒之中,衛白已經運用起內力使出治療技能,然而,技能還沒發出去,卻見周圍的生物鋪天蓋地而來,瞬間把那大學生包成一個粽子,一群人只能通過半透明的怪物身體看到里面的人活生生被溶化成一灘血水……那名大學生甚至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完全來不及拯救!衛白只能出聲提醒其他人︰「快跑!別踫到這種生物!他們會分泌液體,和天上下的混合在一起就完蛋了!」
眾人醒悟過來,卻也個個臉色慘白,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上落滿了粘液……好在大家素質都算不錯,除了一個大學生當場嘔吐出來以外,其他人都已經準備好逃跑。
衛白雖然腦子好使,可實際跑動起來卻不佔優勢,周圍都是瘋狂搖擺的怪物,有那麼一瞬間他茫然的不知道向哪里逃。
瘋狂的怪物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它們似乎已經意識到眼前跑動著的生物跟剛才消化掉的東西屬于一個品種,于是這些透明的觸手狂亂的舞動著,尋找下一個目標。
衛白心驚肉跳的看了一會,發現這些生物雖然恐怖,但似乎無法探查他們所在的位置,就跟瞎子一樣。為了驗證它們是否有听覺,衛白鼓足勇氣,大吼了一聲,「我在這里!!!」
無數條巨大觸手撲面而來,衛白轉身狂奔,奔到一半就被人攔腰截走。觸手們撲了一空,憤怒的胡亂舞動,衛白卻胸有成竹,「它們沒有視覺只有听覺,跑的時候不要發聲!」
話音剛落又有兩個觸手甩了過來,都被任天逐游刃有余的躲開。
衛白在對方懷里待得十分心安理得,于是他抽空看了下場面。多數人跟著高雪向著他們對面的方向逃跑,可高雪明顯是顧忌還被困在怪物堆里的任天逐和自己。♀衛白沒有說話,卻听任天逐喊了一句,「你們先走,方向不變」
一堆怪物糾纏著撲過來,任天逐開始向著反方向逃跑,高雪遙望兩人一眼,皺了皺眉,終于是下定了決心,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一群人偷偷模模逃了出去。
任天逐抱著衛白,以沖刺的速度躲過怪物的襲擊,隨後帶著一瘋狂的透明生物跑了將近二十分鐘。
天上的粘液逐漸變得淅淅瀝瀝,最後停止,怪物也終于放棄了追趕。
衛白從任天逐懷里跳了下來,後者松開他以後瞬間踉蹌了兩步,躺倒在地。衛白默默的蹲在他身前,對方全身的衣物已被汗水侵濕,嚴肅而冷漠的表情雖然沒變,可急速起伏的胸膛卻證明之前的拼命。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衛白面無表情的看著任天逐,對方卻直直看著天,鳥都不鳥他一下。
「……」理虧的衛白最後提前認輸,「感覺怎麼樣?還能走嗎?」
任天逐終于是扭過頭來跟他對視,片刻之後,「腿,抽筋了」
衛白黑線,運動過度導致的肌肉痙攣,按理說拍打按摩就會好,可看對方這樣子……是要自己來?
「哪條腿?」
「兩條」
「……」
衛白感覺甚是挫敗,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將對方的褲腿卷起來,然後以怪異的姿勢開始按摩。
按摩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完工的衛白雲淡風輕的甩甩手,裝作之前什麼都沒發生,卻無法忽視任天逐炙熱的視線。
「咳……」衛白故作提醒的咳嗽了一聲,某人不為所動。
「……」
who怕who?衛白撇過臉,背對著任天逐,開始望天。
嗯……天變綠了。挺好,挺鮮艷。
毫無意義的望天舉動一持續就是許久……直到衛白的肚子開始打鼓。衛白默默模了模自己的肚子,糾結兩秒以後,從包裹里模出兩粒壓縮食物膠囊,想了想,又模出兩粒壓縮水源。
回過頭,任天逐正在閉眼小憩。
衛白向他身邊蹭了蹭,任天逐睜開眼,深邃的黑色瞳孔帶著異樣的魔力,衛白怔了一下,那一瞬間,他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奇怪的情感……狂喜?或者是期待?……
疑惑只是一瞬,衛白很快恢復正常,遞給任天逐兩粒水源和一粒食物,對方垂眼,拿了一顆水源和食物,衛白也不矯情,把剩下的一顆水源塞進了包裹。兩人詭異的對視了一眼,同時把膠囊塞進嘴里。
飽月復感代替疲憊感涌上心頭,衛白突然覺得很困倦,坐在地上開始不住的打瞌睡,頭一點一點的很快就再也抬不起來。
睡夢之中,似是游走在哪里。周圍空空曠曠,只有眼前的門一開一合……
——這里是哪?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出現。
……
……
……
眼前景物一轉,一個受傷極重的黑衣人倒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地。
——他是誰?!
「……死……只有……死……才能……下去……」
——什麼意思?!
一切突然漸漸遠去……
——別走!這些東西是什麼?!
周圍恢復成一片混沌,意識起起伏伏……漸漸的,一切記憶都變得模糊……
衛白皺了皺眉。
怎麼回事?誰在動他?隨著衣服離開身體,他感到胸前空蕩蕩的——
衛白猛的睜眼,卻見任天逐壓在自己身上,一只手已經從脖子口伸進衣服里……大腦完全無法運轉,衛白想也沒想的把人狠狠推了出去。
任天逐踉蹌兩步,站穩了。
衛白逐漸意識過來是怎麼回事,臉色一沉,就要開口,結果視線掃過任天逐的雙手……
那是什麼?
任天逐的手上拿著一根細長的東西,衛白仔細一看,那竟然是個體溫計。???
任天逐的表情很是詭異,衛白猛瞪了一陣,對方終于開了口︰「拿去,量體溫」說完,體溫計便以拋物線的路線飛到衛白的懷里。
衛白接住,眼神卻仍然盯著任天逐不放,直到對方轉過頭坐在原地,他才認真研究起手中的東西——那真的是沒什麼機關很正常的體溫計。
什麼意思?衛白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拿著體溫計不知道干什麼的時候,任天逐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是你嗎?」
……
……
大腦里所有的防御機制在瞬間全數開啟。
對方已經發現他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他暴露的也確實夠多。但是這句問話太奇怪。
是你嗎?
這明顯是對身體原主人的否認,和對某個他完全不知道的人的期待。任天逐在期待什麼人,而現在任天逐把他當成了那個人。
問題就是,為什麼要否定原主人,又為什麼要期待這個未知身份的人?
眾多猜測在衛白的腦中羅列成條,推測來推測去,他還是不能得出一個比較像樣的結論。
既然推不出結論,說明已知的條件太少。
那麼他將面對選擇,承認自己的身份,請求對方告訴他真相。
或者是……假裝那個對任天逐而言很重要的人,套話。
衛白微微一笑,天知道他永遠不會選擇前者。
「嗯」他听到自己這麼回答。
「……」任天逐卻突然沉默下去。
可惜的是自己現在背對著他,不然就可以通過對方的表情來推斷了……衛白深覺遺憾,早知道就讓對方吃點豆腐好了。
許久許久,任天逐終于繼續說了下去︰「他們在哪?」
這聲音像是壓抑著什麼感情,可問題卻著實讓人崩潰。
「他們」又是誰?他怎麼知道「他們」在哪!
權衡了一下利弊,衛白終于是小心翼翼的開口回答︰「我不知道」
這個答案最為適中,可能性範圍廣,不容易露餡。
誰知對方又沉默了,這次沉默的時間格外的長。
「他們四個在哪你不知道?」難得听到任天逐說出這麼長的句子,可這個句子怎麼看怎麼是個陷阱。
衛白沉默了一會,決定認輸︰「我不知道。」
任天逐又沉默了,久到衛白快要睡著。
「睡前記得量體溫……」
「唔……嗯……」衛白模模糊糊的應了一句,隨後徹底睡了過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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