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景一震,愕然抬眸看向夜逐寒。愛睍蓴璩
恍惚間,只以為是自己耳朵听錯了。
他說什麼?
他說,讓她寬衣給大家驗便是?
可是,驗的地方是胸口,是女人的胸口啊,他輕飄飄一句,給大家驗便是 。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女人,他們剛剛拜完堂、行完大禮,今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就算有名無實,可是在眾人的眼里,他們的關系就是夫妻不是嗎?
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怎樣的男人吒?
又將她當成了什麼?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瞬不瞬,目光灼灼。
其實震驚的又何止她一人,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包括錦弦,包括凌瀾。
錦弦眸光微微一斂,凌瀾眉心輕輕一擰。
已經行至院子門口的太監頓在那里,走也不是,回來也不是,征詢的目光看向錦弦,錦弦揚了揚衣袖,讓他作罷。
見蔚景凝著自己不放,夜逐寒微微一笑,伸手將她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握住,鳳眸蘊著脈脈溫情凝在她的臉上︰「顏顏不是刺客對嗎?」
蔚景依舊只看著他,沒有吭聲。
見她這個樣子,夜逐寒也不惱,反而低低一笑,干脆伸手將她攬在懷里,「既然是清白的,咱就證明給他們看,讓他們心服口服。別怕,反正又不是全部月兌光,如果真有鐵砂印,穿著肚兜就能看出了,你就學你們風月樓那些給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將外袍、中衣、里衣月兌掉即可。」
他的聲音不大,溫潤輕柔,就像是情人間的誘.哄,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可笑和諷刺。
反正又不是全部月兌光,將外袍、中衣、里衣月兌掉即可。
外袍、中衣、里衣都月兌掉了,還叫即可?
蔚景微微苦笑,似乎第一次才認識這個男人。
也是,她又何嘗真正認識過他?
雖是他的夫人,卻並沒有幾次交集,她不了解他,一點都不了解。
可以說著最動听的話,做著最無情的事,流連花叢、片草不沾,沉溺女.色,卻從不愛誰,這是外界對他的形容。
看來,傳聞非虛。
就算給了她名分,卻依舊將她當成一個妓.女。
就學你們風月樓那些給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
風月樓?
他這是在提醒她的出身嗎?還是在告訴她,不要假裝正經了,以前又不是在風月樓里沒有表演過,是這個意思嗎?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對她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是為了在天子面前,表自己的忠心嗎?
還是真的想證明她,以及相府的清白?
亦或是,純粹他在找樂子,以羞辱女人為樂?
她只知道,一個丈夫竟然對著自己的妻子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看著她,鄙夷有之,同情有之,興味有之,看好戲有之。
各人眉眼,各種心思。
就連錦弦也是少有的沉默,微抿著唇,鳳眸深深,靜候事件的發展。
蔚景恍惚抬眸,一一環視過院中眾人,錦弦的、蔚卿的、禁衛的、太監的、府中下人的、錦溪的,一百多號人,這一百多號人也都聲息全無地看著她這個焦點人物。
哦,不,有一人沒有看她。
是凌瀾。
他微微低垂著眉眼,眸光不知落在面前的何處,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所有的神色,只看到他英挺的鼻梁和緊緊抿成直線的薄唇,在搖曳的火光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一陣夜風吹過,蔚景打了一個寒顫,她將身子往夜逐寒的懷里縮了縮,美眸殷殷地看著他,軟軟喚了一聲︰「相爺。」
眼前又晃過,那日蔚卿跟錦弦在相府門口當著眾人的面撒嬌的樣子,當時,她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惡寒了許久。
而現在,她卻不得不如法炮制,眾目睽睽之下,朝另一個男人撒嬌,希望能得到對方的疼惜。
她想告訴他,夜真的很冷,她穿了那麼多還冷,如果月兌了衣服,如何受得住?
悲愴嗎?蔚景!
你竟淪落到如斯地步!
真他媽悲愴!
可是沒用!
沒有憐惜!
或許是她的人不討喜,又或許是她的媚.功不行,就算她如此沒皮沒臉地湊上去,對方依舊笑得絕艷,說得決絕。
「夜那麼冷,顏顏速戰速決吧,杵在這里也不是事兒,大家都等著,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也好回房休息不是。」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頰上,她只覺得渾身的寒意更甚。
「要本相幫你嗎?」將她自懷里放出來,夜逐寒體貼地問。
「不用。」蔚景第一次冷了聲音,微微後退了一步跟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屈辱一點一點從心底深處泛出來,翻江倒海,也不知她哪里來的勇氣,竟是突然開口問向錦弦︰「民女斗膽,請問皇上,是每一個穿紅衣的女人都要驗身對嗎?」
錦弦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有此一問,還未做出回應,另一個男人再一次先他出了聲。
「方才我已經說過,公主跟刺客無關,為何兜來兜去,又回到最初的話題?再說了,公主金枝玉葉,豈可在眾人面前月兌衣?」
男人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凌瀾。
重重閉眼,死死地攥緊手中的同心鎖,刺痛從掌心傳來,她才總算沒有讓自己失控。
金枝玉葉,豈可在眾人面前月兌衣?
那麼她呢?
殘花敗柳嗎?
看吧,這就是區別!
今夜的新人有兩對。
同為人夫,同為人妻。
她的丈夫說,沒事,你就學你們風月樓那些給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將外袍、中衣、里衣月兌掉即可。
別人的丈夫說,公主金枝玉葉,豈可在眾人面前月兌衣?」
而這個別人的丈夫曾經也跟她說過︰不管我是什麼人,我都不會是害你的人。
也是,如今他也沒有害她不是。
他不過是維護了自己的妻子而已。
微微苦笑,她便也不再多說一個字。
輕輕垂下眼簾的瞬間,她看到凌瀾眉心微攏,略略將視線別過。
她也無心去想那是什麼意思,小手微顫地來到領口,開始解喜袍上的盤扣。
心里一遍一遍說服著自己。
不就是月兌衣服嗎?
不就是當眾月兌衣嗎?
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在乎這副皮囊作甚?
眾人見她真的動作了,低低的唏噓聲四起。
錦弦沉眸,唇角一抹微弧若有似無,夜逐寒瞳孔微斂,眸色深幽。
凌瀾終于也緩緩抬眸朝她看過來,輕抿了薄唇,眸中神色不明。
蔚景無視,通通無視,只低垂著眉眼,定定望著自己身前的地面,繼續著手中動作。
不知是盤扣做得過于復雜,還是自己的手太過顫抖,她解了半天,竟是沒有解開一粒。
邊上的夜逐寒見狀,伸手想要幫忙,被她略一側身避開。
到底是心里擰著一股氣,她干脆拉著衣領,大力一扯,「嘶」的一聲,三粒盤扣盡數月兌落。
喜袍做工繁復,她解了腰間羅帶,不好解的機關,她就干脆用扯的,終于喜袍被月兌下,當然,也基本壞得不能穿了,她隨手丟在地上,又開始月兌中衣。
所有人都看著她,看著這只有在青樓里看到的場景,一個一個眸色復雜。
而蔚景就好似這些人不存在,面不紅心不跳,手中動作不停。
中衣就好月兌多了,她幾乎沒費多少力氣,大紅中衣就委頓在地。
夜越發深了,氣溫也低到了一日的極致。
濕寒的夜風吹過,她薄顫了身子,暗暗咬牙,她強自忍住,又開始月兌里衣。
全場一百多人聲息全無。
當里衣褪下,一大片瑩白的肌膚暴露在獵獵夜風中,她的上身就著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肚兜。
就算再壓抑,就算再隱忍,人群中還是傳出了低低的驚嘆聲。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上身著一件大紅肚兜,著一條大紅裙裾的女子。
肚兜有些緊,將她傲人的身材包裹得無一絲縫隙,而裙裾又非常寬松,長長的裙擺幾乎曳地。
就是這樣奇怪的上下搭配,穿在她的身上,竟是驚人的美。
玲瓏盡顯、凹凸有致。
再加上女子皮膚白皙,大紅更襯得肌膚勝雪,頸脖和臂膀全部果.露在外面,在火光的輝映下,如上好的瓷器,肚.兜開得有些低,依稀可見雙.峰之間的深深溝渠,性.感神秘,還有肚.兜下的那一對高.聳,更是呼之欲出,看得在場的有些人兩眼發直、喉頭滾動。
錦弦眸色愈沉,邊上的蔚卿看看他,又看看蔚景,眸底凝起一抹鄙夷和陰冷。
夜逐寒依舊鳳眸深深,凌瀾俊眉微蹙,薄唇越抿越緊,邊上的錦溪看看他,看看蔚景,面上露出不悅的表情。
蔚景就像是一個失了靈魂的木偶一般,不知道冷,不知道羞澀,就木然地站在那里,任眾人各色眼神掃過她全身上下。
「還要月兌嗎?」
她忽然開口,眾人驚得下顎差點掉下來。
還能月兌嗎?
再月兌,上身就一絲.不.掛了!
當然,有些人自是恨不得她能上下月兌.光。
「皇上,」夜逐寒上前一步,對著錦弦微微一鞠︰「可以看出,鶩顏身上並無鐵砂印,所以,是否能證明她的清白了?」
被夜逐寒一說,眾人方才想起正事。
對哦,是要看有沒有黑砂印的,看著看著,怎麼竟是思想走了神。
肚兜開得很低,入眼都是光潔如玉,倘若胸口真中了鐵砂掌,定是能看得出,的確沒有!
錦溪看到凌瀾側首跟邊上的管家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管家轉身離開,她反應了一下,才意識過來他說的好像是,去給夫人取一件厚一點的披風來。
嫂子的衣服,幾時輪到他一個小叔吩咐下人去取?
錦溪秀眉輕蹙。
那廂錦弦微微一笑︰「看來的確是誤會,夫人受委屈了。」
蔚景沒有說話,面色木然。
這時,管家也取了披風過來,交給蔚景的時候,蔚景怔了怔,忽然鼻尖就酸了。
對著中年管家感激地說了謝謝,她沒有拒絕,伸手接過披風就裹在自己身上。
當厚厚軟軟的觸感貼著肌膚而來,終于擋了夜風蝕骨寒意的那一刻,她真的想哭。
很想哭。
但是,她沒有。
她不會在這些人面前流淚,絕對不會。
邊上的夜逐寒看了管家一眼,又眼梢輕掠,瞥了凌瀾一眼,沒有吭聲。
那廂錦弦的話還在繼續︰「雖然刺客跟夫人無關,但是,人畢竟是在相府遇害的,朕的秘密名冊也在相府丟失,所以,相府還是月兌不了干系,二位相國必須給朕好好徹查此事,將真正的元凶揪出來,雖然,她中了鐵砂掌,亦是生不如死,但是,那本名冊,朕得來不易啊,一定要給朕追回來。」
夜逐寒和凌瀾皆上前一步,齊聲恭敬道︰「是!謹遵皇上旨意。」
這時,傳召的太醫剛剛趕了過來,錦弦讓其給那個受傷的禁衛包扎了一下,就令人抬回宮里,末了,又讓人將全福的尸體抬下去安排厚葬。
等搞完這一切,又是過了半個時辰不止。
「好了,折騰了大半宿,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去歇著,朕跟皇後也回宮了。」錦弦說完,就讓人去準備回宮座輦。
名冊被奪,他要回去召見隱衛統領,看有沒有什麼補救之策。
眾人听說二人不宿在相府了,直接回宮,皆微微松了一口氣。
夜逐寒垂眸頷首︰「今夜相府發生之事,實乃微臣始料不及,微臣定會徹查,給皇上一個交代,今日怠慢了皇上和皇後娘娘,還請皇上和娘娘恕罪!」
錦弦「嗯」了一聲,也沒有多說什麼,攜著蔚卿轉身。
「恭送皇上,皇後娘娘!」
在夜逐寒的帶領下,相府所有人全部都跪了下去,山呼的聲音。
「都起來吧!」錦弦沒有回頭,只朝身後揚了揚手。
眾人起。
忽然,一聲「當啷」的聲音異常清脆地響起,似乎是什麼金器掉砸在院中青石地面上的聲音。
眾人一怔,連錦弦和蔚卿都聞聲回頭。
所有人都朝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又是蔚景。
蔚景垂眸看著跌落在腳邊的同心鎖,一驚,她怎麼會那麼不小心,跪拜起身的時候,竟是將其拿掉了。
彎腰,正準備快速將它拾起,卻是驀地瞧見一個人影飛快地沖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同心鎖撿去,然後質問。
「這個同心鎖怎麼在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