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不死心,終是想求一個清楚明白,所以,她來了。
可是,她不知道怎麼走,不知道纏雲谷怎麼走?卻又不敢瞎問別人,怕傳出去被別人發現什麼端倪引起糾復。
皇後跟右相?那還了得愷!
所以,她就在山莊里亂轉,完全憑著感覺亂轉。
直到踫到了在那里罰跪的蘭竹戽。
她終是問了,因為她已然沒有太多的時間,山莊如此大,別說子時趕過去,這樣毫無方向地轉上幾天幾夜也未必能找到什麼纏雲谷。
而且,她有她的考量。
蘭竹被罰在這里跪一夜,那至少今夜之前,她沒有跟別人說出去的機會。
另一方面,從其言語中看得出來,蘭竹性子單純,所以,她就想著一蒙試試看。
她不知道纏雲谷因何得名,作為會醫之人,她只知道,纏雲草是一種藥,可以去疤消痕,所以,當蘭竹問她為何問這個地方時,她說,她要找纏雲草。
可蘭竹卻告訴了她一個震驚的消息。
纏雲谷是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因為里面住著鎮山獸。
她也終于明白,剛剛她問這個地方的時候,為何蘭竹會是一驚的表情?
禁地?鎮山獸?
驚錯之余,她忽然生出另一種猜測來。
或許,凌瀾不是跟蔚卿有什麼私情,或許,他們也不是有什麼交易,這不過是蔚卿的一個圈套,或者是錦弦的,反正就是他們那一伙人的。
誘凌瀾入禁地。
雖然,凌瀾的智商不知比她強上幾倍,絕不是容易上當的主兒,但是,他如果以為蔚卿找他真有何交易呢,或者,抱著來試試看的心態呢?
她不知道山莊對于擅入禁地者是如何懲罰,就單說,那個什麼鎮山獸,听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而且,凌瀾還受傷未愈。
所以,她還是來了,在得知這里是禁地,這里有怪獸的情況下,她還是來了。
她要趕上凌瀾,她要截住他。
然,事實再一次證明,她杞人憂天了,她自作多情了。
如果是圈套,如此危險境地,蔚卿自己又如何會在?
如果是圈套,凌瀾又如何會這般拼死護對方的安全?
看看那樣子。
長劍如虹、招招快如閃電,他還受著傷呢。
好了,現在終于清楚明白了,也死心了,那麼接下來…….
走,離開!
管它善良不善良,管它厚道不厚道。
就算她有心想救,她也不會武功不是,而且,人家正同生共死,她一個手無寸鐵的毫無縛雞之力的旁人,還是不要給他們添亂了。
就當她從未來過。
彎了彎唇,正欲悄然離開,卻驟然听到一陣衣袍翻飛的聲音傳來。
她一怔,循聲望去,就看到夜逐曦……哦,不,應該說是鶩顏,白衣翻飛,翩然落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
月輝綿長,打在她的臉上,只見其臉色沉冷,目光看向凌瀾,那樣子,似是作勢要過去,卻又突然停了下來,猛地轉眸朝她看了過來。
四目相撞,鶩顏眸色一寒,極快,卻又消逝不見。
她一怔,她躲在樹後,竟都被她發現了。
而且,她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說她不該躲在這里不去幫忙是嗎?
還是什麼,她不知道。
正略略怔忡,忽的听到她低沉的嗓音傳來︰「大嫂!」
雖聲音不大,雖人獸酣戰如火如荼,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嫂」響在如此廣袤的谷中,卻足以讓每一個在場的人都听到。
蔚景蹙了蹙眉,下意識地看向凌瀾,就看到他似是微微一怔,猛地轉眸朝她看過來,因為手中長劍未停,銀晃晃的光芒在眼前晃來晃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一瞬,他又轉回頭去,繼續與鎮山獸交戰。
而他懷中的蔚卿亦是回頭朝她看了過來,似乎怔了怔,眸
tang色一瞬間寒涼,似要將她生吞了一般。
蔚景愣了愣,怎麼也是這種眼神?
正微微疑惑,就感覺到鶩顏衣發翻飛,已然走到了她身側,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臂膀,急急道︰「這里危險,你又不會武功,快離開!」
蔚景一怔,凝眸看向鶩顏。
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危險?
這話竟能從這個女人口中說出來?
如果她是夜逐寒的身份,身為丈夫做做樣子,她還可以理解,如今,她是夜逐曦,竟然……
這是在皇後面前表現嗎?
如果是只有他們三個人,怕是連話都不想和她說吧!
算了,也不想去想,正欲轉身離開,卻驟然听到那個鎮山獸狂叫了起來,一聲比一聲高,似是震得整座山谷都晃了幾晃。
「小心!」
伴隨著凌瀾的驚呼聲,那怪獸竟忽然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朝著她和鶩顏的方向沖過來。
血盆大口、獠牙、紅眼…….
不對,巨獸的目標似乎是鶩顏。
她一驚。
而鶩顏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震住了,站在那里竟忘了動,甚至握著她手臂的手都忘了拿開。
事情發生得太快,只在一瞬之間。
巨獸已撲至跟前,蔚景卻猛地發現,紅眼和利爪卻突然之間變換了方向,直直對著她……
她大駭——
電光火石之間,眼前一道人影一晃,一抹熟悉的氣息入鼻。
是凌瀾。
蔚景心中一喜,還來不及有所反應,肩膀驟然一疼,就像是被無數刀劍刺穿一般,疼痛聚集到一點,似乎整個人都被撕裂了開來。
巨痛、血光、嗡鳴……
她感覺到整個身體被甩了出去。
衣袂簌簌,發絲抽打在臉上,被巨獸拋得急速後飛中,她看到凌瀾抓著鶩顏的手臂,兩人翩然落在不遠處安全的地方。
重重,她重重跌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的塵埃。
所有的感官都被巨痛代替,她差點暈厥過去,未看到某個男人驟然巨變的臉色,也看不到再次邁著沉重腳步朝她逼來的巨獸。
黑袍如墨動,男人正欲飛身而起,卻已有人影落在蔚景的身邊。
「精衛!」
顫抖低呼,一聲嘹亮的口哨響起,已經逼至女子面前的巨獸就像听到了召喚一般,剛剛還一副癲狂的模樣,瞬間偃旗息鼓了下來。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切,包括正欲飛身而起的男人,包括男人身邊的夜逐曦,也包括被男人放下站在不遠處的皇後。
都看著那個緊急關頭出現的男人,那個一聲口哨就讓巨獸消停、就讓天地安靜的山莊主人,影君傲。
看著他彎下腰將地上的女子抱在懷中,哪怕女子的丈夫就在當場,哪怕跟隨他一起來的還有當今的聖上。
不管不顧,就那樣毫不掩飾疼惜地將地上的女子抱在懷中。
側首,不知跟乖順站在他旁邊的巨獸說了句什麼,那巨獸就轉過身往山谷里跑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幽幽夜色中。
「精衛,堅持住,我帶你去找神醫!」
影君傲轉身,凌瀾疾步走過去,衣服翻飛,一步比一步快,也一步比一步踉蹌。
「多謝莊主,讓我來!」
來到兩人的面前,凌瀾伸手,作勢就要將影君傲懷中的女子接過,卻不想被影君傲身形一撇,避開。
女子發髻松垮蓬亂,一身杏色的衫裙被泥土污得髒亂不堪,手臂處一大片殷紅浸染,幾乎看不出袍袖的顏色。
就算這樣,女子依舊是醒著的,清醒著的,依舊睜著眸子,一瞬不瞬看著攔在面前的男人。
「鶩顏。」
男人繃直了聲線,卻依舊難掩聲音的顫抖。
鶩顏?
蔚景想笑,可是好痛,笑不出來。
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發現,其實,他也傷得不輕,身上的衣袍多處被巨獸的利爪抓破抓爛,且就算戴著面皮,卻依舊難掩臉色的蒼白,另外,白璧的唇角邊還依稀可見斑斑殷紅。
說明,他剛才打斗的時候是在忍著吧,忍著內傷。
可是,真的好勇猛啊!
無論是將蔚卿護在懷中時的那份謹慎,還是飛身救下鶩顏時的那份敏捷,真的很男人!
只是,不是她的男人。
忽然覺得好難過,從未有過的難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出這種情緒,以前將錦弦當做自己的男人,結果,錦弦不是,所以她難過,可這個男人,從來不是她的男人啊,她也一直清楚地明白這點啊,也從未將他當做過自己的男人啊。
為何還這樣難過?
是痛的吧?
是痛,所以才這樣難過吧?
實在太痛了!
「讓開!」影君傲沉聲,抱著她徑直越過男人的身邊。
衣袂輕擦的瞬間,她忽然抓住了男人的袖邊,「相爺……」
破碎沙啞的聲音艱難地從喉中擠出來。
影君傲腳步一頓,被抓住袖邊的男人黑眸中倏地騰起一抹光亮,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動作,又轉眸看著她,反手裹了她冰涼的手背。
眼角余光掃過一直站在那里眸色深深的明黃身影,蔚景吃力地開口。
「我只是來采藥……怎麼?相爺以為我跟哪個男人來私會是嗎……鶩顏出身低賤、身份卑微,卻沒想到能讓……能讓左相右相兄弟二人一同……一同來捉.奸,鶩顏真是承受不起。」
所有人一怔,凌瀾眸色一愕,鶩顏瞳孔輕斂。
蔚景微微一笑,將緊緊握在手心的一株草放在男人的掌心,便緩緩將手抽了出來。
「莊主,鶩顏無意闖貴莊禁……」
「不要再說話了!」影君傲沉聲將她的話打斷,顯然有些氣惱。
眾人一怔,卻又驟然見眼前身影晃動,快如閃電,等反應過來,哪里還有影君傲和蔚景的身影。
凌瀾身子一晃,緩緩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
掌心上一株青草靜陳。
青草的葉子已經蔫耷在一起,顯然被握了很長時間,或者說被緊緊攥了很長時間。
他甚至能感覺得到青草上面殘留的溫度,女子手心的溫度。
纏雲草!
心中猛地一陣翻涌激蕩,有什麼東西直直往喉嚨里竄,他緊緊抿著唇,想要忍住,卻終是被那一股腥甜往口里一撞,被迫張開嘴,一股血泉噴濺出來。
手中的纏雲草掉在地上。
「大哥。」
「右相。」
出聲的同時,鶩顏已經快步上前,伸手將他扶住。
卻又在下一瞬,被凌瀾默然抽開,彎下腰,將掉在地上的纏雲草拾起,攥在手上,凌瀾起身,往谷外的方向疾步而去。
鶩顏一怔。
錦弦黑眸深深,掠了一眼遠去男人腳步微踉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原地微微發愣的夜逐曦,這才拾步走向站在不遠處臉色蒼白的女子。
「皇上!」
蔚卿眼眶一紅,黯啞的聲音里蘊著一抹哭腔,心中所有的委屈終是化作眼淚流了出來。
她以為男人會走過來抱住她、安撫她。
沒有。
男人一直走到離她還有一步遠的地方站定。
「你為何會在這里?」
聲音寒涼。
蔚卿一怔,以為自己听錯了。
就算她莫名出現在這里不正常,可是,可是…….
她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浩劫不是嗎?她差點被怪獸吃掉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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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夜逐寒出現,要不是他出手救她,她已經死了不是嗎?
而眼前這個男人,就算是帝王,卻也是她的男人不是嗎?
至少應該問問,她還好嗎?她有沒有傷到吧?
而他開口的第一句是什麼?
竟是,質問。
「臣妾……」
「回去再說!」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男人已經沉聲將她的話打斷,清冷轉身,明黃袍角輕揚,男人眸光微閃,拾步往谷外的方向走,在蔚卿看不到的方向,薄唇緊緊抿起。
蔚卿站在原地怔了怔,見夜逐曦不知幾時也已經離開,似乎又只剩下她一人。
想起夜里種種,頓時心中大駭,連忙拾步去追前面黃袍翩躚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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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君傲抱著蔚景借著輕功走得極快。
出了纏雲谷,燈火就明亮了起來。
「來人!」
影君傲一邊疾走,一邊厲喊。
頓時,有家丁婢女急忙趕了過來,還有黑衣影衛也落在身畔,一見他們的主子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都嚇了一跳。
「快,快叫廖神醫來爺的廂房!」
眾人領命,又都一哄而去。
「影君傲」蔚景突然想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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