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婦人半倚在床頭上,情況已經明顯穩定了下來。
「娘,這些年你都住在這里嗎?」凌瀾環顧了一下四周,影君傲出事那夜雖然來過一次,可當時心系其他,也沒細看,「娘既然還活著,為何也不讓人給孩兒送個消息?這麼多年,孩兒還以為娘已經不在了。」
婦人笑笑,抬眸看了一眼蔚景岑。
蔚景何其敏感的一人,連忙道︰「我去燒點熱水。歡」
轉身便走出屋子,並幫母子二人帶上房門。
外面陽光有些刺眼,蔚景抬手遮了遮,便緩步走到桃園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一顆心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一陣微風吹過,桃枝輕搖,粉紅色的花瓣紛紛揚揚,蔚景伸手,一枚花瓣輕輕落于掌心。
她垂眸看著那枚花瓣,不知不覺就失了神。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一件一件讓她措手不及。
先是影君傲出事,婆婆失蹤,接著是影無塵,然後婆婆竟然還是凌瀾的母親。
此時她的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為影君傲難過,為影無塵惋惜,也為凌瀾高興。
還為自己迷茫。
舊景仍在,桃花依舊,不知為何,她竟是莫名生出一絲物是人非的錯覺來。
低低一嘆,她將手送到唇邊,輕輕吹掉掌心的花瓣,回頭,就看到站在身後不遠處的那抹身影。
蔚景微微一怔。
影君傲。
也不知幾時來的,似是站了有一會兒。
微微一笑,蔚景朝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石凳。
影君傲舉步走來,一撩袍角坐下。
「在想什麼?」他問。
蔚景依舊是彎了彎唇,伸手再次捻起面前石桌上的一枚花瓣把玩,「在想,人為什麼那麼復雜?」
影君傲笑笑,沒有吭聲。
「影君傲,你怪婆婆嗎?」蔚景忽然抬眸看向他。
影君傲怔了怔之後,似乎才明白過來,她問的是給他下假死藥的問題,遂搖了搖頭。
「不怪,不然,今日我也不能坐在你面前了。」
若沒有假死藥,他早已被影無塵的毒煙毒死。
「話雖這樣說,但是出發點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是,但是,我更慶幸,我依然活著。」
依然能看到你。
當然,這一句,他沒說。
蔚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對了,抓到影無塵了嗎?」
遭到嘯影山莊全部那麼多人的追伐,怕是凶多吉少吧。
「不知道。」目光自她臉上移開,影君傲微微看向遠處,淡聲道︰「他們去追了,暫時還沒有接到消息。」
蔚景有些訝于他面色的沉靜和口氣的清淡。
想了想,卻又似乎明白了過來。
他是刻意去無視這些吧。
若他們那些人傳來消息,說已殺了影無塵,他會是怎樣的心情,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他們只是抓了影無塵,然後,讓他定奪,他定然下不了那個手。
「謝謝你!」
影君傲再次轉眸深看進她的眼底。
蔚景怔了怔︰「什麼?」
「晴雨已經將我假死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了,謝謝你在靈堂守著我,也謝謝你及時出來阻止懸棺,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原來說的是這個。
蔚景笑笑,「沒什麼,我們是好朋友嘛,若換做是我,你肯定也會這樣做的,不是嗎?」
他對她的好,她都懂,遠遠比她對他的多。
影君傲便沒再說什麼,微微垂眸,長睫遮去眸中所有神色。
好朋友?
蔚景,你這樣不遺余力地對你的
tang好朋友,讓你的好朋友怎麼辦?
你的好朋友越來越覺得你的好,越來越泥足深陷怎麼辦?
蔚景,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抬眸問向面前的女子。
「自然是跟我回宮!」
蔚景還未回答,已有人替她出了聲。
兩人一怔,循聲望去,就看到木屋的門口,凌瀾不知幾時已經出來,正鳳眸微眯地看著他們這邊。
也不知是母子二人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還是看到她跟影君傲坐在這里,蔚景發現,他的臉色有些不好。
她也沒有理會,可對面的影君傲卻站了起來。
蔚景有些吃驚。
除了那夜為了影無塵,影君傲對凌瀾的不殺不追究撩袍一跪,其余時候,從未見他對凌瀾客氣過。
因為現在是表兄弟了嗎?
蔚景撫了撫額,這兩個相生相克的男人竟然是表兄弟。
凌瀾舉步走近。
「還記得那日我們打過的賭嗎?」
在蔚景的邊上站定,凌瀾輕勾了唇角問向影君傲。
影君傲眼波一動。
蔚景疑惑地看向兩人。
打的賭?
他們能打什麼賭?
見影君傲沒有吭聲,凌瀾又問︰「還作數嗎?」
「當然作數!」
影君傲篤定而語,思緒卻是回到那夜,這個男人自嘯影山莊回宮前的那夜,也就是他們兩人設計在破廟引出影無塵的那天夜里。
這個男人找到他,跟他說,「看在你今夜對朕一跪的份上,朕特意來提醒你,影無塵有異心,絕非好人,必須防備。」
當時看著他一副高高在上凜然的樣子,他心里甚是不舒服,雖說為了影無塵,他的確屈膝一跪。
可那只表感謝,並非屈服。
嘯影山莊從來不懼朝廷,卻也不是雞鳴狗盜之輩,無愧天地無愧于心,才是嘯影山莊的作風。影無塵殺死朝廷禁衛,劫走朝廷重犯,的確是不對,無論什麼理由,錯了,就是錯了,所以,他才撩袍一跪,只是感謝這個帝王的不殺之恩和不追究之恩。
而帝王卻專門拿這來說事,他很是不悅,自是就沒有了好口氣。
他回他︰「我自己的弟弟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心里有數,多謝皇上提醒!」
帝王見他不信,說︰「要不,我們打個賭,因為今夜暴露,不出一月,他絕對有所行動,若被朕說中,你們嘯影山莊從此俯首稱臣,若是朕多心,並未如朕所言,那麼」
「你就還蔚景自由!」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沒等帝王的話說完,他就補了這麼一句。
帝王似是沒想到他的賭注是這個,愣了片刻,才斬釘截鐵道︰「好!」
帝王離去,走了幾步,又停住,回頭,說︰「朕明日回宮,會帶蔚景末末和暖暖一起,讓嫣兒也一起吧。」
起先,他沒有明白帝王的意思,直到帝王接著道︰「等風波過去,山莊安全了,朕定會毫發不傷地送回來。」
嘴里很想回這個男人一句︰「我嘯影山莊安全得很,而且,我自己也能保護嫣兒」,可心里面卻終究覺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安全第一。
所以,第二日才讓他帶走了嫣兒,他也沒有露面。
誰知真如這個男人所言。
哪里需要一月,這才幾日的時間而已,影無塵就迫不及待地進行了如此大的動作。
若非假死藥,他真的就死了。
「影無塵逃逸在外,不過,想來暫時也應該不敢再回山莊,嫣兒是繼續留在宮里住些時日,還是回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凌瀾忽然開口,將影君傲的思緒一下子拉了回來。
影君傲想了想,道︰「先讓在宮里再住幾日吧,她也喜歡跟末末和暖暖玩。」
兩個男人你一句我一句,蔚景听得雲里霧里。
但是有一點,她是听明白了。
打的賭跟嫣兒有關,而將嫣兒帶進宮,是經過影君傲同意的,也是為了嫣兒的安全,以防被影無塵利用的。
也是,在嘯影山莊多年,影無塵深知嫣兒是影君傲的心頭寶貝,嫣兒對影無塵也不設防,極易被利用。
可是,她記得當日,見凌瀾將嫣兒也帶回宮,她很生氣,她問他,到底有何目的,到底是想威脅她,還是想威脅影君傲?
當時,他就笑了。他說,朕的心思已經淺薄到都寫在臉上了嗎?竟然都讓你給識破了。
她記得清清楚楚。
這個男人!
寧願被誤會,也不說清楚。
真是的。
蔚景恨恨瞪了一眼凌瀾。
凌瀾怔了怔,似是旋即就明白了過來,唇角微微一勾。
「對了,鎮山獸已死,而我娘的身體又不能離開這個島,我先調集一些禁衛」
「這個皇上放心,我會派人堅守洞口,絕對保證姑姑安全。」
凌瀾的話沒有說完,影君傲已將他的話打斷。
凌瀾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好,我相信你!不過,我還是會派兩個會功夫的宮女過來跟我娘一起住,也可照顧她的起居。」
影君傲點頭。
蔚景靜靜看著兩人,訝于兩人之間的心平氣和。
記憶中,似乎他們這樣和平的交談,還是第一次。
****************
見婆婆已穩定無恙,凌瀾便提出回宮,畢竟作為一國之君,有很多國事要處理,而且,宮里還有鶩顏沒醒。
本就不是矯情之人,而且同樣心系著兩個小家伙,蔚景便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兩人依舊同乘一馬而回。
只是一路上,凌瀾很沉默,就只是跟她說,以後,有他在身邊,他會保護她,宮里面也有禁衛,讓她不要再用武功。
她不明所以,問為什麼?
他說,不為什麼,一個女子,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後,舞刀弄槍的,總歸不好。
她就不依了。
什麼叫總歸不好?她覺得有武功不要太好,許多以前不能辦到的事如今都變得小菜一碟。
鶩顏不是也會武功嗎?她反問他,然後還說,如果當皇後,連這個也要禁忌,她倒寧願不當了。
男人卻也不生氣,定定望著她道,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不會武功的樣子,就是想要保護你,你願意為我不用嗎?
蔚景頓時兩頰一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是早起趕路,回到宮剛剛午後的樣子。
連著兩日早朝未上,凌瀾直接先回了龍吟宮處理公務,而蔚景心里想著三個小家伙,便回了自己的九景宮。
出乎意料的,九景宮里沒有人,宮人們說,湘潭帶三人去御花園去玩了。
她便又直奔御花園而去。
多日未見,心里著實想念得緊。
經過一個亭台的時候,發現幾個宮女正搬著梯子,想要去取被踢到亭子頂上的一只毽子。
毽子落得太上,一個宮女戰戰噤噤站在梯子的最高一階上,還伸手夠不著,其余幾個在下面扶著梯子仰臉望著。
見幾人著急的樣子,蔚景也沒有多想,便腳尖一點飛身而起,輕松將亭頂的毽子取了下來。
幾人發現是她,嚇得趕緊下跪行禮。
「沒事,都起來吧。」蔚景笑笑,將毽子交到其中一個宮女手上,正欲離開,就猛地听到一道低沉微慍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是誰將毽子踢到上面去的?」
蔚景一怔,凌瀾,她腳步一頓,回頭。
幾個宮女也正剛起身,驟聞這一句,也都循聲望過去。
男人衣袂飄飄站在不遠處。
可不就是凌瀾,在他的身後畢恭畢敬跟著手執拂塵的張如。
幾個宮女頓時變了臉色,再次慌亂地跪地行禮。
「朕問是誰將毽子踢到上面去的?」
男人再次沉聲而問。
蔚景怔了怔,這個重要嗎?
其中一個宮女已經戰戰兢兢地地承認,「回皇上,是是奴婢!」
「你將毽子踢到屋頂,卻讓皇後替你拾撿,這成何體統?自己去內務府領五十杖責。」
啊!
宮女臉色煞白,蔚景渾身一震。
男人卻是拂袖轉身,舉步離開。
宮女們跪在地上都忘了起身,蔚景更是錯愕得半天回不過神來。
什麼情況?
他不是先回龍吟宮了嗎?
怎麼也出現在這里?
出現在這里也無所謂,可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就因為她幫人家撿了一個毽子,竟然暴戾得讓人家去領五十杖責?
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真的不相信方才那人是他。
見宮女已經起身,跌跌撞撞往內務府的方向走,她回神喊住了宮女,讓其等著,她便拾步朝凌瀾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男人應該也是走得極快,一直快到龍吟宮的門口,她才追上男人。
見張如跟在身邊,她只得強行壓著心里的怒氣,「皇上為何要處罰那個宮女?」
男人瞟了她一眼,腳步未停,也未理她。
她便又拾步跟上。
「宮里又沒有規定宮女不可以踢毽子,不能將毽子踢到亭子上面去。」
男人依舊無視,薄唇微抿。
蔚景氣結,便直接飛身上前落在了他的前面,張開手臂將他攔住。
「她們也沒有讓
我去幫她們拿,是我自己去拿的,你因為這個責罰她,又置我于何地,讓她們以後怎樣看我這個皇後?」
男人抬眸看進她的眼。
「你是不是用輕功用上了癮?」
話落,也不等蔚景回答,便越過她的身邊,繼續往前走。
蔚景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問題的癥結在哪里。
原來是說她不該用了武功。
可是,也沒必要那麼狠吧?
她又再度追了上去,男人已經拾步入了龍吟宮。
她也徑直跟著入了內。
一直入了內殿。
見張如沒再跟進來,她便也不跟他藏掖,開門見山︰「凌瀾,你太過分了。」
男人走到桌案邊一撩袍角坐下,伸手拿起一本奏折。
蔚景上前直接將他手中奏折接過。
男人徐徐抬眸,看向她。
「你答應過我,不再用武功。」
果然是這個。
蔚景眸光微閃,倔強道︰「我幾時答應的?我當時沒吭聲。」
「沒吭聲就等于默認答應。」
男人篤定道。
蔚景更是氣結,卻又深知男人性子,硬斗下去對她沒有一絲好處。
每次只要她一軟,他就繳械,遂只得耐著性子。
「就算我答應了,我方才也只是用了一點輕功,取一個毽子而已,又不是跟人打斗,而且,我保證以後不用就是了,你放過那個宮女。」
男人鼻子里發生一聲輕哼,又伸手再取了一本奏折,邊打開,邊道︰「有了初一就會有十五,誰知道有沒有下次?」
話落,便垂眸看向手中奏折。
蔚景也不懼,伸手按在他的奏折上,將他的視線擋住。
男人再次抬眸,朝她看過來。
她同樣望進男人的眼底。
「我保證。」她說。
男人眼波一漾,垂下眉目,靜默,似是在考慮。
見他如此,蔚景也失了耐心,正欲轉身離開,手腕卻是忽的一熱。
男人伸手一拉,她的身子就陡然失去平衡,跌坐在他的懷里。
她一驚,剛想站起,男人溫熱的氣息已經逼近。
「這次是你親口說的,可不要再說話不算數。」
炙熱的氣息噴打在耳畔,驚起一股潮熱,蔚景微微縮了縮脖子,轉眸看著他。
「那那個宮女」
「張如!」她的話還沒說完,男人已沉聲喊道。
怕張如聞聲進來,她連忙掙扎著想要在他的懷里站起,卻被裹得死死的。
「去通知那個宮女杖責免了。」
所幸,也未等張如進來,男人已經直接吩咐。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就說,是皇後娘娘求情的。」
蔚景一怔。
「是!」外面傳來張如的諾聲和離開的腳步聲。
「謝謝!」蔚景欲再次起身,卻是被男人收了手臂,「怎麼謝?」
馥郁幽蘭的氣息逼近,男人已經低頭將她的唇吻住
今天補一千,明天補一千,就齊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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