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見賈迎春一張愁眉苦臉的小臉擺了兩三個時辰,想起上回和皇後娘娘宮里的榮燕見面時,榮燕似乎就暗暗向她透了點信息,可惜那時她並沒想得太多,如今再將榮燕和蕭大女乃女乃的話連著細想一番,只怕那位蕭家二爺當真是早早就看上了自家姑娘。♀
周嬤嬤又想得更多一些,她知道蕭淑媛在後宮的地位如何,也听過蕭雲的一些事跡,其實于她的想法里,蕭雲確實是眼下最適合賈迎春婚配的人選,而且蕭大女乃女乃親自來遞了話,也表示臨川伯府根本不在意賈家之前發生的那些破事,這樣的人家倒又比那些眼高手低的人家好多了。
周嬤嬤略加思索後,她便向賈迎春說道︰「我听說一般講究點的人家,議親相看的情況也是必要的,所以蕭大女乃女乃提的事倒不算不合規矩,只不過這還得請太太出面才好。」
「這樣…可以嗎?可是我對蕭家二爺根本不了解,萬一…萬一…。」賈迎春還是覺得蕭家二爺能看上她是件很玄乎的事,她也不知道該不該賭上一回,又覺得若不試一試,萬一賈赦哪日不小心犯了傻,把她許給那個中山狼的話,那才真叫欲哭無淚。
「姑娘這話說的…這年頭能有幾個姑娘出嫁前就對將過門的婆家夫君了解甚深的?這兩家結親後的日子本來就是好壞各半,況且也有個人因緣在里頭,今日見蕭大女乃女乃肯親自走這一遭,已經足以證明臨川伯府里的主子們對蕭二爺與姑娘的親有多看重了,姑娘又一向聰明,難道還怕經營不好一個小家?」周嬤嬤笑著勸道。
「唔……。」賈迎春很認真地想了想,本來她也不打算做什麼當家主母,臨川伯府的爵位將來十成十是落在蕭大爺身上,沒有分家前,她可以躲在大房的羽翼下過日子,蕭大女乃女乃那個人嘛,如今看來,只要沒牽涉到重大利益的事,她待人也確實好的沒話說,只是哪日若分了家,她還得看丈夫的本事是到哪里才能決定自家會是高門大戶還是小家小院,不過官家夫人應該能比公侯夫人好生存一些吧?
「姑娘可能想的比較多吧,倒不如我找一天出府去讓潘表哥再仔細打探一下那位蕭二爺的事,左右他在臨川伯府里的情況,咱們早就多少可以打听到些許,可外面的情況如何,未必他們府里的主子下人都知道,姑娘以為蕭二爺不可能看上您,卻又和他家里人這麼說,大約也會擔心蕭二爺外頭有沒有什麼不欲人知的事吧?」司棋見狀,也很認真地想幫賈迎春理清眼下的情況。♀
賈迎春想一想這樣好像是個不錯的辦法,自然就點頭同意,叫司棋隔日就先去找潘又安安排這件事,然後又想著這件事也該讓邢夫人知道,還要讓她去向賈赦透個口風。
說起賈赦,賈迎春又不免想幸災樂禍一番,因為如今咱們這位赦大老爺正哀怨著日子難過呢,因為皇帝封了他一個四品通政官職,所以他再怎麼起不來,也得打起精神,小心地應付五天一次的早朝,還有天天要到衙門里點卯,然後面對那些小官吏‘很好心’替他整理好的大批公文,其實最令他咬牙切齒的是…賈璉因是六品主事,故而不必參加早朝,他的品卻偏偏正好在皇帝規定早朝一定要到的最低品級在往上…一點點的正四品,害他不想去朝上露臉也得去,所以說,他森森地覺得皇帝尊滴素故意想看他笑話的!!
賈赦其實從來都不傻,自然也能明白皇上做這些事有何深意,而且看到他的好二弟雖說是頂著個三品爵位,卻還是那個官職,依然不能在皇上面前露臉這樣的事也讓他很開心,但是三天兩頭要看到皇上的事還是讓他很不開心,可是這樣的不開心竟差點讓他鑄成大錯,壞了寶貝女兒的終身,那就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消弭的了。♀
這事也就前幾天才發生的,那一天因適值下浣,賈赦前一天下了衙門後,因思及隔日不必早起到衙門辦差,就很是歡喜地拉著幾個友人到酒樓里飲酒作樂,一直喝到眾人都醉醺醺地看不清前路,才由隨侍的小廝福兒送他回府歇息,卻不知其間因何鬧出了大事。
賈赦一睡就睡到了午後,因為饑腸轆轆才醒過來的,他一起來就先喚了人打水梳洗,又叫廚房準備飯菜,吩吩完一切,他轉身在桌上看到一個陌生的盒子,他有些納悶地開來一看,隨即錯愕地飛快合上,他腦海里略過了過昨晚的事,接著揚聲把門外候著的小廝叫進門來問話。
「可知道這個盒子是誰送來的?」賈赦指了指盒子,問道。
「老爺果真醉胡涂了,這是您昨日去酒樓時帶回來的東西,回來時還緊緊抱在懷里,小的們費好大勁兒才從您懷里拿出來擱到桌上的。」小廝笑著回道。
「怎麼可能?我怎麼沒有印象?福兒呢?去把他給我叫來。」賈赦回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來為什麼會有這個裝著五千兩銀票的盒子。
小廝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不久福兒進門來,他向賈赦行了禮後,就站在一旁等候問話。
「你昨日跟我去酒樓的,還記得這是誰給的嗎?」賈赦又再次問了盒子的來歷。
「老爺,昨日您與馬大爺他們幾個去酒樓小聚,踫巧遇上次來府里拜訪的那位孫大爺,孫大爺強拉著您去了隔壁包廂里說話,小的本來想跟上,可是孫大爺身邊的小廝硬攔著小的去樓下喝了兩杯水酒,等回來時也不知道你們怎麼談的內容,只听到孫大爺高聲說著等明年姑娘及笄,他就會過府下聘,那盒子里的東西只是他做為未來女婿的一點心意,我還覺得有些不對勁呢,可你不曉得是醉了還是怎地,都沒有出言反對,那位孫大爺又很快就離開了,小的沒法子,只得把東西收著等您酒醒了再做打算。」福兒也是一臉迷惑地說著前一晚上的事情。
「混賬東西!那小子敢誆老子?!你叫王興拿著這東西去孫家給退了,他孫紹祖以為自己是什麼貨色?當老子不知道他素日的行徑,憑他也是能肖想我家閨女?!」賈赦听著福兒這麼一說,他僅剩的一絲醉意也立刻嚇沒了。
現在的賈赦不是兩耳不聞身外事的紈褲子弟,他自然已經听過孫紹祖那些不堪入耳的名聲,所以上次孫紹祖過府拜訪,有意無意地透露出想聘娶賈迎春時,才會被他給打出門去,可沒想到孫紹祖居然沒死心,還用了不知什麼下作手段要逼他同意婚事,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因為錢就把女兒賣給那種人?
賈赦想的是趕緊把錢送回去就沒事了,可是沒想到傍晚時,王興方回府,匆匆來向他回話,道︰「老爺,那位孫大爺不肯收回銀票,還說您答應把姑娘嫁給他的事,已是立了字據的,怎麼還能反悔?又說如果您敢把姑娘另許他人,他就上衙門告您假姑娘之名,詐人錢財。」
「真是胡說八道!我賈赦的姑娘向來規規矩矩,豈能讓那等小人污蔑了名聲?!」賈赦憤憤不平地怒斥道。
賈赦到此刻還想不起他是如何著了孫紹祖的道,也害怕此事拖延太久會夜長夢多,便命王興去酒樓打听前一天的情況,又找來賈璉相商要如何收拾善後。
賈璉也知道孫紹祖這人,早先祖輩與他們家也有些干系的,只是這種人想娶他妹妹過門,真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他賈璉要真讓這事成了,那他就不用在京城里混了,別看他如今正經八百地辦差,可是以前好歹也有幾個三教九流的朋友,當然現在最要緊的是要弄清楚賈赦說的字據是不是真的存在。
「老爺放心吧,這等小事交給我去辦,左右如今這事也沒幾人知曉,等我先找人去把那張什麼字據的弄到手,沒了證據之後,我倒要看他還能怎麼說,至于這五千兩就趁著去找證據時,順便還給他,又不是多值錢的東西,咱們日後替妹妹打點的嫁妝必然不止這些錢,他哪里真覺得老爺賣女兒了?搞不好這會兒已經在那里算著妹妹會帶多少嫁妝去呢,這種小人絕對不能跟他客氣,更不用談什麼禮數。」賈璉大氣地對賈赦說道。
「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光只是拿回字據也未免叫他太好過了,總還得叫他吃點苦頭才成。」賈赦點頭附和道。
于是父子倆當下又細細商議一番,隔了幾天,賈璉找到一個懂拳腳功夫的人伺機偷入孫家拿回了字據,賈赦這里也同時找人好好伺候孫紹祖幾頓,吏部里的人原本就不想派給孫紹祖什麼職務,之後又听到孫紹祖三天兩頭被人找麻煩的事,便把他原先打算謀官職的文給撤了,使得孫紹祖還沒過完新的年頭就灰頭土臉地回了大同不提。
再說回來眼前,賈赦沒敢把這事告訴邢夫人母女倆,就怕她們女人家不曉事,到時候會更麻煩,他也沒想去找前一晚一起喝酒的友人幫忙,只因不願意太多人知道這件事,如今賈迎春還沒議親呢,萬一傳出什麼不好的傳言,不但日後會麻煩不斷,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會覺得不能坦然面對女兒。
懷著愧疚之心的賈赦突然又听到邢夫人來跟他說起臨川伯府有意與他們結親的事,頓時有種看到希望之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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