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德妃省親過後,宮中照例又賜下不少金銀布帛之類的賞賜,榮寧兩府眾人也休整了數日才恢復精神。
因府中已無大事需要操心,賈母不免又想起林如海父女如今與榮國府越加疏離,甚至連娘娘省親這等大事,林如海都敢悖了賈母的面子,賈母心中自然大感不快,她琢磨著總要想個法子讓兩家的關系更加親近。
王夫人卻是有心想要叫賈母早些點頭同意賈寶玉與薛寶釵的婚事,這日,思忖著薛寶釵的生日將至,便打算熱鬧一番,順道也能提醒賈母,眼前的姑娘可比那個久久才上門一回的外孫女優秀多了。
「老太太,二十一日是寶丫頭生日,我同妹妹商議過後,就想著寶丫頭今年的生日雖不是整生日,卻也是及笄之年的大日子,所以特地來向老太太討個主意,打算替寶丫頭辦個熱鬧的生日宴。」王夫人向賈母請過安後,便笑意盈盈地道。
「哦?!這倒是件大喜事兒,合該好好大辦一場,寶丫頭是個好的,自然不讓她在咱們受委屈,這錢也不要由公中出,我蠲資二十兩,妳再看著叫她們嫂子姐妹也湊湊,隨便也能湊出個熱鬧的生日。」賈母雖不喜王夫人的打算,不過對薛寶釵卻是有幾分喜愛的,她還想過如今賈寶玉可是榮國府正經的繼承人,薛寶釵的身份想做正室是不可能了,不過娶為二房倒也不是不可以,將來她的寶貝孫子有林家的官場人脈,又有薛家的豐厚家財,他們榮國府還愁不能再次繁榮興盛嗎?
「唉唷!老太太這般喜歡寶丫頭,那可真是寶丫頭的福氣呢,既然老太太都那般大方,一出手二十兩,我這個做姨媽的也不能小氣,至少得隨老太太出一樣的份例才行,至于姑娘們那里,等等叫李氏去問問就是。」王夫人欣喜地點頭應道。
李紈得了王夫人的吩咐後,自然要各處奔波幾回,大門高戶里辦一次宴席少不得要幾十兩銀子,王夫人不可能出那筆錢,李紈心里不由得有些壓力,幾個姑娘一個月的份例才多少?又能拿出多少銀兩來?
幸而李紈也沒有苦惱許久,她來到賈府這里後,一向邢夫人和賈迎春道明來意,邢夫人便立刻不假思索地道︰「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出二十兩,那是因為她們一個是祖長輩,一個是親姨媽,不過我們也不能薄了情份,我就少一些,出個十六兩吧。♀」
「太太難得這般大方呢,咱們這邊的月例銀如今也不隨那邊的公中出了,妳就出個十六兩,二太太只怕還嫌少。」賈迎春笑道。
「哼!那是因為要過生日的人是寶丫頭,若換成別人,甭說十六兩了,十兩八兩的我還覺得多了呢。」邢夫人不客氣地應道。
「大太太這麼抬舉寶丫頭,改日還得叫她專程來向大太太答謝才行。」李紈連忙笑道。
「珠大嫂子,三妹妹她們可說了要出多少嗎?」賈迎春笑了笑,轉頭又問道。
「幾個姑娘家一個月才二兩的份銀,平時又少不了得花些胭脂水粉錢,探丫頭還想了半天才說可以出一個月的月例,惜丫頭就說和探丫頭一樣,倒是鴛鴦她們幾個大丫鬟挺有心的,都主動說願意各出一兩,湊個熱鬧,我大約估算一下,反正也只是自家人熱鬧一下,幾十兩合該夠了。」李紈有些尷尬地笑道。
「哦…。」賈迎春暗暗算了一下,賈母與王夫人共有四十兩,邢夫人十六兩,賈探春賈惜春就有四兩,若各房的大丫鬟也隨份子的話,鴛鴦、琥珀、玻璃幾個算八兩吧,王夫人身邊的彩雲彩霞素知自家主母的心意,必然會跟著湊趣兒,只有賈寶玉屋里的和賈探春姐妹屋里的月例因都不足一兩,即便想要添頭,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過如此一算之下,倒也已經有六七十兩上下的預算,要置辦一場豐盛的生日宴,卻是很足夠了。
賈迎春卻是沒想過把李紈的那一份算進去,其實嚴格說起來,她也不準備把王夫人的那份算進去,畢竟嘴巴上說說的事,真到那時候還未必能看得到錢。
「我和寶姐姐同年,這一次生日宴,她既是請了大家,想來不出幾個月之後,換我生日,應該也能回本的,所以就不小氣了,我一個人出五兩吧,可咱們還有個大戶呢,珠大嫂子可別把我嫂嫂給忘了。」賈迎春隨即就笑道。
「妳這丫頭倒是會算,還想著回本呢,罷了,回頭我就把錢給妳,妳先去鳳丫頭那里問問吧。」邢夫人故作嗔惱地點點賈迎春的額頭,然後對李紈說道。
李紈听著邢夫人和賈迎春的話,心中大喜,連忙福身作別後,又隨婆子去了王熙鳳那里。
李紈從賈府繞了一圈出來後,就多得三十兩銀子,她自己也估算過這些錢已經足夠使喚了,于是回榮國府時的心情也輕快不少,王夫人見李紈辦事倒是難得的俐索,便把辦生日宴的事交給她做,只果被賈迎春料中,王夫人自始至終就沒把她說的二十兩銀子拿出來,李紈又不敢開口向婆婆討要,便也只能自己吞下這個苦頭。
到二十一日這天,借著賈母後院小花園搭了個小戲台,列席的俱是賈家女眷,林黛玉前兩日也得到消息,她還給薛寶釵長了一回臉面,前一日就來了賈府,在賈迎春屋里歇息一夜,今早同邢夫人她們三人一道過來給賈母請安,于是今日除了她之外,也就薛家母女和史湘雲幾個外客,不過薛寶釵雖說是客,卻又是今日的主角。
台上的戲幾乎都是迎合賈母心意的熱鬧大戲,不過因為賈迎春不想那個凡事不經大腦的史湘雲又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不合宜的話,所以一直很注意她的目光落在何處。
李紈的心思沒有王熙鳳那般活泛,即便看到了誰像誰,她也不會刻意多提一句,王熙鳳又不再像原著那樣處處巴結著賈母和王夫人,所以此時見了那個有幾分神似林黛玉的孩子,她只當作沒看見。
戲散之後,賈母喚了兩個剛剛在台上唱戲的孩子過來問話,又賞了幾樣東西,就讓她們回去,只是一旁的史湘雲看著那兩人,微皺著眉頭,好像在想什麼似的,可惜因為沒人提醒,所以一直到大伙兒都各自散去之時,她還沒想起來哪里不對勁。
宴席散了之後,林黛玉回府之前,順口約了賈迎春有空過府閑玩,又不經意地道︰「原先我想著哥哥在京城里沒有根基,定然事事艱難,可沒曾想過年前回來時,他向我和父親說起,他回京的路上認識了一位世家少爺,還跟人家約好以前要常常往來。」
「真的?是哪家的爺們?」賈迎春驚訝地反問道。
「說是姓司徒,哥哥總叫他鳳陽,倒不知是名還是字…不過父親只听到哥哥所形容的對方的長相,不知怎地臉色一直不怎麼好看,他還沒見過對方呢,哥哥曾提起要請那位司徒少爺到家里見見父親,可是父親卻拒絕了…之後我才想起,司徒不正是皇家人的姓氏嗎?難道哥哥認識的是皇宮里的人?所以父親擔心哥哥會不會…可是不可能呀,我听說宮里的三位皇子若沒有皇上旨意,他們是不能隨便離開京城的,就是幾個王府里的公子也都如此,哥哥怎麼會遇上皇室的人?」林黛玉說到一半又自己推翻原先的猜測。
「要不要我替妳問問?周嬤嬤也算熟悉皇家的那些人,興許能知道是哪位王府公子最是得寵,竟然連皇上都能睜一眼閉一眼地不管他出遠門的事。」賈迎春明了林黛玉的意思。
皇家因為要防備自家里難免出現的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所以對于男子的約束甚多,平時若沒有差事在身,那些皇子和王府子弟是不能用任何理由出京的,就怕他們私下攏絡那些外地的將軍大臣,但如今林珩竟會在蘇州回京的路上遇到一個儼然是某個王府出身的人,也不怪他們會擔心多想了。
林黛玉想了想,便點頭並道謝,她心里希望林珩將來能平平安安地繼承父親的衣缽,自然不想見到他被什麼事給牽連了,得知賈迎春有辦法替她打听,她樂意之至,兩人就約了幾天後,等賈迎春打听清楚那人是什麼身份,再過去同林黛玉說明。
賈迎春送走林黛玉後,回頭就向周嬤嬤問起了這件事,可是沒想到周嬤嬤一听到賈迎春所描述的的那人的模樣,臉上出現幾分糾結為難的神色…。
「嬤嬤…林大哥遇到的那個司徒公子是不是有問題?」賈迎春看著周嬤嬤的臉色,心里跟著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該說有還是沒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叫鳳陽的應該是承順親王的女兒,不過但凡皇家里的人提起鳳陽二字,絕對是個個頭疼又莫可奈何。」周嬤嬤笑容里帶著絲絲長輩的慈愛,顯然也是對那個鳳陽極熟悉的。
「還真是皇室里的人…可是听嬤嬤的意思,宮里的貴人們應該很疼愛信任這位鳳陽公子吧?不然也不會放任他出京游玩了。」賈迎春听到這里就有些頭疼了,只是忽然腦海里一個訊息飛過,她又狐疑地問道︰「不對吧?!我記得承順親王明明只有一個嫡子呀,而且一直都在京城里當差,不是嗎?怎地又多了一個兒子?!」
「承順親王當然沒有另一個兒子,那一位的身份,正確一點說,應該叫鳳陽郡主,是承順王府一位早逝的楊側王妃當年難產生下的,出生後就養在王妃跟前,因為從小體弱多病,王妃不得已只好將她當男孩子養,她和世子兄長感情甚好,偏偏就是太好動了,幾年前,她仗著自己學過幾天拳腳功夫,就背著王爺和王妃獨自溜出京去,說要四處歷練游玩,這一去便沒回京過,听說曾經托人送過信回來報平安,王爺和世子還借著信件的來源派人出去追蹤過她的去向,只是好幾次明明找到人了,她卻硬是不肯回來,還甩了侍衛們再次溜之大吉,如今倒是稀奇了,居然自個兒主動回來。」周嬤嬤搖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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