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迎春有些無力地嘆一口氣,她從不知道林黛玉心里有那麼多想法,不過她又覺得林黛玉能如此替林珩著想,可見得是不曾把林珩當外人看待,孰不知榮國府里有多少人懷著惡意的揣測,總想著林珩就是來搶奪林家財產的,嘴上說的冠冕堂皇,還以為沒人看出他們不過是早把林家財產當成自己的囊中物,所以才會厭惡半途插入的林珩,在賈迎春看來,榮國府那幾個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的一起子真小人。♀
「如果妳真的這麼想的話,何妨直接問鳳陽郡主?她今年也十八歲了,既然已經重回京城,承順王妃斷不會有再輕易放她出去的理,說不準還得早早替她定下親事,不過林大哥回來到現在也有兩三個月了,卻不見承順王妃限制郡主出府來找林大哥,事情偏偏又一直卡在這個點上,難道是因為承順王爺他們看不上林大哥,所以不同意?只是一般說來,皇室聯姻的事總要顧慮許多,而且很多皇室旁支子弟皆是皇上基于政治考慮所需而賜婚,鳳陽郡主的身份,林姑老爺恐怕早已猜到了吧,所以才不願意與她見面,但是呢…也同樣沒有真正不允許林大哥和鳳陽郡主見面…唉!真是好復雜,總之,我覺得與其咱們在這里猜,還不如直接去問鳳陽郡主的意思。」賈迎春不知道實際的情況,只是按她以前看宮斗文…琢磨出來的假設情況,再說她覺得婚姻大事一般都是內院女眷在主事的,偏偏林府里沒有女主人,其實叫林如海直接請官媒去女方家提親也不是不成…可總感覺怎麼想怎麼怪就是了。
「二姐姐說的對,我自己再怎麼亂想也沒用,總是要問問當事人才算數。」林黛玉听了賈迎春這一番,頓時覺得豁然開朗,她不由得展顏笑道。
「妳能想明白最好了,不然老皺著一張小臉,要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賈迎春見林黛玉臉上陰霾淨除,自然也不失時機地取笑道。
「哼!我是關心則亂又怎樣?!」林黛玉消了心中郁結後,又恢復平日的俏皮活潑,對于賈迎春的取笑更是不放在心上。
賈迎春與林黛玉笑鬧一陣後,見時候也不早了,便說道︰「好了,我答應替妳打听的事都跟妳說清楚了,妳也應該放心一些了,只是…陳嬤嬤可有叫人送信跟妳說幾時能夠回京?」
賈迎春那時匆匆應了林黛玉的事,卻一時沒想到其實陳嬤嬤也該曉得鳳陽郡主的事,還是她向周嬤嬤問起來時,周嬤嬤才跟她說,陳嬤嬤家鄉兄弟突然托人送信來京城,希望陳嬤嬤能回去送送已病重多時的老父,所以過年前不久,陳嬤嬤就啟程返鄉,這一去就是三個多月,中間只來過一封信,好像說她回去後沒幾天,家鄉的老父就斷氣了,她又不得不留下來幫忙打點殯葬的瑣事,暫時回不了京城。
「應該快了吧?以前就听嬤嬤提過她那兄嫂雖與她相處不久,可都不是好相與的人,這個時候急急地叫她一定要回去,恐怕還存有貪圖她錢財的意思,但是她又想著小時候,父母對她也是疼愛無比,若不回去又說不過去,所以才不得不回去,不過嬤嬤並沒有把手里的錢都帶上,她本來就估算她父親大約拖不了多少時日,想著等辦完喪事後,看能剩多少錢就全留給她那兄嫂,日後自是也不再往來了。」林黛玉心想這人心貪婪真是無處不見,連陳嬤嬤家里都是那樣,怎不叫人心寒。
「唉!哪家沒有一兩個糟心的親戚,我猜想等陳嬤嬤這一趟回來後,她大概也不會再認她那對兄嫂,以後就真的沒有家人了,林妹妹可要好生奉養她終老。」賈迎春嘆氣道。
「那是自然的,我們原本就說好的事,難道我是言而無信之人嗎?」林黛玉略帶埋怨地道。
「我當然知道妳不是,況且妳也不會傻到丟掉那麼大一個寶貝。」賈迎春笑道。
賈迎春心里,像周嬤嬤陳嬤嬤這樣的人絕對是個寶貝,不但要知識有知識,更是要人脈有人脈,賈迎春深以為做人做事最輕松的就是坐在那里動動腦子,動動嘴皮,身邊立刻會有人替妳去完成,不過這種情況得必須是身邊的人有這樣的本事,而且自身也不能什麼都不懂,因為底下那些奴僕天天在那里鑽研各種空子,不止替主子做事而已,更多是替他們自己做事,所以掌權者不能總听片面之詞。
不過很可惜的是,不管古代或現代,用嘴巴做事的常常不用腦子,用腦子做事的偏偏不擅言詞,于是產生一個又一個的不合理,唯一能通行其中的…大概唯有孔方兄吧?
「也不能總供著不叫她做事,嬤嬤會生氣的。」林黛玉搖頭說道。
「原來妳也有這種感覺呀?我現在就是無所事事,前幾天嬤嬤還念我說做事都不夠持之以恆,不過最後還是搶著幫忙做,可不是我不想做事。」賈迎春連忙附和道,
林黛玉听著也開始說起陳嬤嬤總愛在她身邊盯著她做事,雖然她覺得獲益良多,不過陳嬤嬤畢竟有些年紀了呀,她也不好意思叫老人家站在那里說話,或者坐著一張小小的杌子,她自己試過坐在上面,坐久了還會腰酸背痛呢,她想著既然不能完全不勞陳嬤嬤大駕,索性讓雪雁紫鵑她們平日對陳嬤嬤多多關注,這才覺得心里好受一點。
賈迎春回到賈府後不久,榮國府那頭派了婆子來請賈迎春過府,賈迎春起初有些不解,等去了榮禧堂之後,才知道原來是賈元春命內侍過來傳話,讓他們姐妹幾人同賈寶玉搬到大觀園去住。
賈迎春雖然向往大觀園里的美景,卻不願意與賈寶玉住在一個園子里,于是歉然地推諉道︰「娘娘一番好意,迎春只能心領了,可惜嫁期將近,還有不少瑣事須待打理,若住進園子里反有諸多不便,所以迎春就不搬過去了。」
「二姐姐怎能不和我們住在一起呢?就連林妹妹、雲妹妹也都要住進去的,以後大家天天可以在一塊兒玩耍難道不好?二姐姐實在不該這樣早就許人的,好好一顆珍珠竟成了魚目,多麼可惜呀。」賈寶玉嘟著嘴,不滿地說道。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哪家姑娘大了不嫁人的?難不成就整天陪你渾玩?!」賈政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斥喝道。
「寶玉,你少說兩句,老爺,寶玉也是心疼姐妹,怕迎春出嫁後總不如在家里自在,哪里有別的意思。」王夫人連忙在中間緩和幾句,只眼角有些不悅地向賈迎春瞪了幾眼。
「二丫頭要不想搬進去就算了,你們其他人自己想看看到搬到哪一處,回頭我看好日子後,妳們再搬進去。」賈政余怒未消地又看了賈寶玉一眼,然後向幾個晚輩說道。
賈迎春幾人連忙起身應是,待賈政又斥了賈寶玉幾句後,才讓他們各自退去。
這一次住進大觀園的也僅有賈探春、賈惜春、薛寶釵及李紈、賈寶玉幾人,又隔了幾日,賈迎春才叫人去打听情況,賈政仍舊看了二月二十二日讓眾人搬進大觀園,至于各人住處也與原著差不多,只原本該林黛玉住的瀟湘館變成了史湘雲在賈家的住處。
到了二十二日這天,賈迎春還進園子里湊熱鬧地至各處坐了一會兒,最後在薛寶釵這里坐的最久。
「寶姐姐真是奇怪,怎麼選了這個最遠的蘅蕪苑,倒把瀟湘館給雲妹妹住了去,妳先前不是想著…難道不知道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賈迎春一路走來,果然走到最後才是薛寶釵住的蘅蕪苑,于是她想不明白了,那位王夫人到底心里怎麼想的?雖說蘅蕪苑是整個大觀園里僅次于的院子,卻也是離最遠的,她若真心想撮合兩人,就不應該選這個地方給薛寶釵才是。
「我覺得這里挺好的,況且有些事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人家願不願意的問題,老實說,我最近常常有些恍惚,總覺得妳以前說過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我卻不知道如今該怎麼走出去,我…我不想認命,可是偏偏又不能不認命。」薛寶釵苦笑一聲,落寞地透過大大的窗戶望向屋外的某處。
賈迎春望著薛寶釵的面容,微微呆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有人說薛寶釵就是很典型的傳統女人,但是她與那種只能在內宅生活的傳統女人又不一樣,她懂經商,懂計算,她比薛姨媽和薛蟠更想把薛家復興起來,可惜她是女子,一旦出嫁了,她于娘家而言就變成外人,婆家人未必喜歡她心里把娘家放的太重要,所以她會選擇賈家做為日後的歸宿,只是因為認定了王夫人日後必然能在某種程度上支持她向娘家伸出援手。
「寶姐姐為何要認命?只要妳願意放下心里的執著就夠了,妳哥哥是什麼樣的人,不必明說,妳我也心知肚明,無論妳將來怎麼選擇,妳哥哥永遠是妳在婆家舉步維艱的硬傷。」賈迎春有些不客氣地說道。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他是我哥哥,也是母親的希望,我能說不管就不管嗎?」薛寶釵幽幽地回道。
「我知道妳不能,所以京城里的那些公侯世家就不必去想了,至于那一位…我以前也說過的,應該用不著我再多說了吧?」賈迎春淡然地道。
薛寶釵低頭不語,賈迎春也沒有逼迫她的意思,知道兩人話題接不下去了,便自覺地起身作別,薛寶釵雖然很沉默,卻還是很有禮數地送賈迎春到院門外,然後停在那里看了賈迎春一眼,突然輕聲說道︰「我會好好想想的,妳不必替我擔心。」
賈迎春默默地撇下嘴角,瀟灑地轉身就離開了,她才不會替薛寶釵那個笨丫頭擔心呢,她又不是聖母!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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