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記 第二十四章 初聞韓鵬彰

作者 ︰ 夢倚闌柵

豐夫人見一雙女兒面帶尷尬的站在面前,當真是氣不得也樂不得。而豐父怕妻子責罵閨女,忙開口︰「來人啊,還不快給你家小姐們整理一下衣裝?」

豐夫人擺擺手嘆氣︰「罷了罷了,你這做人嚴父的都這般說了,我何苦再去作惡人?」說著瞪了丈夫一眼,嗔道︰「夫君你就可勁兒寵她們吧。」言畢,轉頭卻看到兩個女兒嬌憨的模樣,心里頓時有些發酸,暗嘆︰要寵就寵著吧,誰知道還能寵多久呢?

「爹爹,爹爹,您快些繼續講下去吧!」豐臻拉著父親的手撒嬌,豐蘊也忙跟著點頭,豐夫人滿眼復雜的看著眼前父女和樂的景象,一時間,嘴里滿是苦澀。

豐父此時正被女兒們哄的有些發昏,也忘記看妻子神色,便就著剛才的話說︰「好好好,咱們剛才說到哪里了?」

豐蘊慢條斯理道︰「爹爹剛說到津門將軍。」

豐父也想了起來︰「對對對,咱們剛說到韓鵬彰升任了將軍。那是光緒十一年的事情了,待到了轉年二月,他主動上奏折要求參與主持機關槍的建造,听說他所提出鑄造的,是全自動的機關槍,技術也是他從英國那里尋來的。再到光緒十三年,黃河在鄭州下汛十堡處決了口,一下子竟殃及到津冀兩地,也幸虧是韓鵬彰和他那個同學早有預見,提前采取了預防措施,後來在救災時,他們行動更是有效快速,因此這才使得兩地免于大災。」

豐臻有些迷糊︰「他是挺有本事的,可他到底是算文臣呢,還是算做武將?」

豐夫人拍了插嘴的女兒一巴掌,氣道︰「家里的規矩呢?如今讓你倆听已是不合禮數,竟然還敢在大人說話時插嘴?」豐臻揉揉被打的肩膀,笑嘻嘻地轉身到她娘的身後,摟著母親的脖子,晃著身子哄︰「娘~~人家再不敢就是了,我都這麼大的人了,您就別當著爹爹和姐姐的面兒數落我啦~~人家怪難為情的。」

豐夫人哭笑不得的拍拍小女兒掛在自己身前的小手,又點點大女兒的額頭︰「你們啊,還知道自己是大人啊!瞅瞅你們做的事,這可連你們佷兒都做不出來呢!」說著話,她愛憐的撫著豐蘊略顯豐腴的面頰,心里有些酸楚,連帶的眼圈漸漸發紅,又怕女兒多想,豐夫人扭過頭將即將落下的淚珠愣是給含了回去。

豐父恰好見到這一幕,知曉妻子不願讓女兒們也看到,忙解圍道︰「你們到底還要不要听啦?若是不听了,那為父可就要出去轉轉嘍。」豐蘊豐臻正听到興處,哪能同意,一听父親如此說,便連連喊著讓往下面說。

豐父呵呵一笑,也不賣關子,痛快道︰「要說韓鵬彰嘛,此人當真對得起昔時人們對他的贊許,真算得是能文亦能武的全才啊。就連太後和皇帝也都召見過他,其後更是看重于他。到了光緒十五年,那年皇帝剛剛親政,韓鵬彰便上書奏請仿照廣州雨南洞小學,在津門也試開辦一所西式六年制學校,而後被批準,也就是現在的衛津寄宿學校。和雨南洞小學不同的是,衛津小學是兩部並存,一部同西式制度,實行走讀制,也就是說,學生們不需要在學校住宿;而另一部則同學武堂,是專門給兵部所轄軍隊培養人才的。在這個部就讀的學生,不但要寄宿學校,畢業後更是直接升讀水陸師學堂,學習優異者則會被公派至德國高級軍官學校就讀,等他們學成歸國後,得回兵部報到,屆時朝廷將會另有重用。」

「他倒是有真幾分見識。♀」豐蘊如是評價,豐夫人听了眼色復雜的看了女兒一眼,不語。

豐父卻講得極為得意︰「是呀,管子曾雲︰‘一年之計,莫如樹谷;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百年之計,莫如樹人。’這韓鵬彰之見識不淺,知曉應從子孫計,從樹人計,由此以往,正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我輩所丟失之地方又何愁不能從沙俄等外強手中重新奪回?我……」

「咳咳咳……」豐夫人打斷丈夫的話,她心里真是無奈又氣堵。而豐父也意識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忙干笑兩聲,悻悻而言︰「甲午戰爭爆發那年,韓鵬彰給李鴻章上過折子,他想在天津機器局的基礎上增設大型器械部,從而好招攬那些留洋歸來的人才,共同設計研究戰列艦、蒸汽巡洋艦等海上武器,以供朝廷抗敵御辱;同時他又建議在津局旁輔設海軍工程學院,以培養專門的海軍將領和人才為目的。可惜,此策雖為李大人所贊賞、為皇上所看重,卻被太後以需籌資過壽為由,直接否決了。」

豐臻撇撇嘴,想也知道她在想什麼,豐夫人見狀氣得作勢要擰,豐父連忙拉過妻子,拿話轉移她的注意力︰「且說韓鵬彰自奏折被否,便低調起來,可到了轉年,卻又不聲不語的暗中參與了北洋大學堂的設立。也是從那時起,韓鵬彰就鮮少再參與津門的政務了,反而轉身投入到經濟實業之中,光緒二十二年,嗯,就是前年年初,他在津創辦了義德紗廠,後來又參與了大沽印書館的辦立。直到去年年底,他自費在津門建了一座晰影園,還請人專門去聯系了經營洋商電影的商人,請他們在津門放映‘西洋影戲’給大家看。」

豐臻撅著嘴說︰「娘親還說過要帶我和姐姐前去一觀呢!可惜一直未能成行。看看我倆身邊認識的姐妹中,可鮮少有沒去過的呢!」

豐夫人無奈道︰「你說你這麼大的孩子,怎麼就不懂事呢?不知道家中近來事端不停,一大家子人那里還有功夫去想那些閑玩兒的東西?」豐臻哼哼著,也不反駁。豐蘊拉了拉妹妹的衣角,抬頭問父親︰「爹爹緣何對那韓將軍知曉得如此詳盡?」

豐父一笑︰「他元配夫人原是你伯母家的堂外甥女兒,平時走動的挺近乎,因此你們大伯對他知之甚詳,為父也是前些時日從你們伯父那里听說的。」

兩個女兒點點頭,安靜下來。倒是豐夫人想得多︰「這不年不節的,韓鵬彰緣何至老宅探親?其中緣由,夫君可知曉?」豐父點頭︰「這個啊,為夫我倒是知曉。他所為的卻是兩件家事︰其一,是他家兒子明年年初娶親,故而特來相告。」

豐夫人又問︰「這麼早?他們家沒給兒子送出去留學麼?」

豐父道︰「我也是听說的,韓世德訂的是福建譚家的姑娘,這個姑娘自幼由祖母帶大,祖孫二人感情很深。自打去歲年底,這家的老太太身子骨就不大好,為這個,那譚姑娘專門從法國回來服侍她祖母。因著老太太想親眼看著自家孫女出門子,也好喝上孫女婿敬的茶,所以,兩家在問過大夫後,就商議著將婚事提前了。」

「爹爹還沒說韓世德為何不出國留洋呢?」

豐父笑道︰「那孩子小時候曾大病過一場,險些沒救回來,後來他家請了個高明的算命先生給他算過,說這孩子不能沾海。你們想啊,這不能沾海,他又如何去得西洋?因此韓鵬彰只得給兒子請最好的老師教授知識,听說他家有好些個洋先生呢。」

豐夫人頷首,猶如自語一般︰「那他和岳家尹府的關系可真不怎麼好。」

豐父聞言猶如見到知己一般,趕緊點頭︰「誰說不是呢。說來那姓尹的一家人也太過了,平素因看著妻子的面子,韓鵬彰也算對的起那幾個小舅子了,可誰知道尹葶人剛沒,這做父親做兄弟的竟非但沒有哀戚之色,反倒將主意打到還小的韓世德身上,生怕女兒沒了後兩家斷了聯系,其所作所為看得韓鵬彰甚是寒心。听說……」說道這里,豐父還特意小點聲音以示神秘,「听說,韓鵬彰私下抱著妻子的牌位哭了許久,等情緒好轉一些,便抓了個由頭和岳家就撕破了臉,並宣稱尹鄭兩家自此老死不相往來。那尹葶的母親也只有一個親兄弟,可人家早幾年前就遠渡東瀛,定居海外了。這剩下的親戚里面,走得近的,也就是咱們嫂子啦。」

豐夫人催道︰「夫君,接著說第二條因由吧。」

「夫人,莫急,且听我道來。這二來呢,卻是韓鵬彰想請咱們嫂子做媒人,給他介紹個信得過的好人家、牽個線,他也好續弦。」

听到這,豐夫人低下了頭,而豐父見妻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她沒听明白,遂解釋︰「其實他為人也算有情有義,自尹葶沒了到現在,也將近十二年了,而他別說是沒有續弦,就是妾室他都沒納一個,為的就是怕委屈了長子。現在長子已經長大成人,眼下又即將成婚,他為了家中能有主母幫忙操持大婚事宜,也為了他家兒子大婚那天有個父母雙全的好名頭,因此便打算趕在今年底前再娶個夫人。他找嫂子幫忙,也是為安一安元配親人的心,另一面也是告訴嫂子,即使他再娶新夫人,也不會斷了兩家的親。」

豐夫人听得心里又委屈又略帶心動,一時間面色復雜。豐父不是傻子,他見妻子听到韓鵬彰欲續弦時,神色間淨是剛才的沉悶憂郁,登時腦海中閃過一道金光,瞬間便有了猜測。可現在一雙女兒就在身邊,他有話也不能明問,只得盯著妻子說︰「夫人之前不快,可是、可是因為……」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來,豐夫人見丈夫已經明白,便無奈的點點頭。這夫妻二人的舉動,可看得豐蘊兩姐妹是一頭霧水。

正當這一家四口相顧不知如何言時,外面守著的大丫鬟前來稟報︰「老爺、夫人,老宅的大老爺和大夫人來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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