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記 第二十六章 豐與鄭

作者 ︰ 夢倚闌柵

豐序是被鄭家莊的人救起的,因村莊所居百姓俱是鄭氏血脈,遂這豐序就被養在了鄭家莊的善堂里。鄭氏族長見他生的清秀,舉止端莊,又頗有才學,便請他給村子里的小女圭女圭們開蒙授課。一來也不算他白吃白喝,算是對莊中人家有個交代;二來,也是為了結個善緣,若是將來豐序成人後有了前途,不至于因為現在的窘迫而記恨他們,再說不定也能給鄭氏的子孫謀些出路。

鄭氏族長的確所慮深遠,也正是今日的善舉,才在後來讓鄭氏一族免遭禍事。當然,那得是四百多年後的事情了,估麼著這鄭族長也想不到會這麼久遠。

咱們且說鄭氏族長為人和善,他們一家待豐序的確不薄,便是鄭氏族人也大都純樸熱情。在鄭家村莊的這段時光,使得豐序原本受傷並險些落入偏激之道的心,得到了平復。然而,這個十三歲的少年終歸不能忘卻仇恨,他當初是被幾個重傷的家僕壓在身下裝死,才躲過一劫。那日,他從半遮擋著視線的衣縫中,親眼見到那一幕幕的殘酷,若不是家僕掩護他渡水而逃,恐他也已葬身其中了。豐序覺得他已經隨一家老少一起死去,他發誓,若是不能重振家族,他便就當自己不在人世,免得使豐家祖先蒙羞。

因此,豐家後人若是翻看族譜,便會在封面下的第一頁上面,看到這樣一行字︰立族則立譜,族不成器則愧對豐氏千年相傳,今日特此一書,以勵。♀這行字和後面明顯存在色差,再往後翻,則是豐序憑借記憶,以及後來他人的回憶,大致對之前族譜做了簡介。但畢竟在豐氏一族落難時,豐序年紀還小。因此,那部分記載並不準確,豐序之所以記錄下來也只是希冀後人不忘祖先;若是當真做正本使,難免顯得對先人有些不敬。所以,在那一部分的最後一頁人名中,有一行這樣的記錄︰豐序,豐氏第三十六代族長之嫡子嫡孫,卒于建中四年,一十三歲。

其後,方才是留著記載豐序等後人名姓功績的地方。再看看開篇所記載的,關于正式記錄的時間,已是光化二年。如此算來,立譜之時,豐序已然是一百二十九歲之高齡。

「先祖豐序在寫就族譜之後便溘然而逝。」

豐大老爺才剛說完,豐父便心急道︰「大哥莫要講古啦,快些說說那鄭家吧。」

豐大老爺不以為忤,接著往下說。

豐序在鄭家莊生活了幾年後,被一名墨門師叔遇到,因知他是豐氏唯一的血脈,便將他帶回山門。臨走時,這個師叔為答謝鄭家一族的義舉,不但留下銀錢若干,還留下一枚墨門特有的信物,承諾他日鄭家人若持此物求救,墨門任何一人都必會傾囊相助。

雲起雲落,朝代更迭,一轉眼,又是四百多個春秋,這時已是元朝初年。蒙古人的鐵騎踏足中原,漢族百姓流離失所,而鄭家也早已離開了當初的那個小村莊。

一天,一小隊醉酒的蒙古人闖到了鄭氏的聚居之地,這十來個人竟強擄燒殺以為戲樂。危難中,正巧趕上兩名少年游俠打此經過,聞听不遠處哀嚎動天,忙打馬前去相救,方才使得鄭氏躲過滅族之禍。事後,鄭家人詢問恩公姓名,知曉這兩位俠義少年姓豐,感覺有幾分相熟,便細話起來。言談話語中,鄭氏族長向二人打听墨門之事,這兩位豐少俠聞言神色一愣,待族長再細究問,雙方才曉得了當年那段因緣。族長拿出信物對二人說,他們已然無法在大都邊郊生活下去,如今只想遠走遼東,請求墨門幫助。

豐家二子應得爽快,因考慮到此時墨門早已凋零,便接過族長遞上的信物,轉而遞上豐家佩劍,以此相換。兩個年輕人琢磨著,這樣也不算沒了他們心中之俠義。鄭族長見二人雖年少氣盛,但仁義之心赤誠,為人又磊落豪爽,便揣測那豐家家風定然不差,遂心中有了世代交好的打算。

鄭氏一族遠遷東北,一直到滿人入關也沒有離開。豐家自護送鄭氏安家後,彼此一直常有往來,到了清嘉慶三年,豐氏家主決定派嫡次子舉家北上,到早已置好的府邸長居。而此時,鄭家也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煩惱事。

萬歷四十三年,後金/努/爾/哈赤在興京宣告七大恨誓師討明;同一時間的通化鄭氏宅門中,嫡庶之爭也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最後以嫡系一脈敗北憤走而告終。這個嫡子帶著母親妻兒直奔奉天,他安居後自改其名,取「??」字以昭告心中之悲傷、胸中之不平。因為鄭??的祖父先前給族中長老留有遺命,若其子不爭,則舉族隨嫡孫而走。這樣,鄭??之父倒成了帶著庶房一起被趕出家族之人,此後彼此再無往來。

可是,就在嘉慶三年,就在鄭家接到豐家書信時,早就出了五服的那房人竟找上門來。鄭家家長本不欲接待,但看到對方只是一個帶著尚在懷抱兒男嬰的婦人,且一臉狼狽落魄的站在自家門前,心中終歸不忍,又念及祖上留言「為人做事,尚留一線」,因此便收留下這母子二人。

那婦人見鄭家人沒有將她們母子重納族譜的想法,便提出北上京城的願望。鄭家家長聞言心中一松,當初嫡子被庶兄擠兌得敗走之恥,雖已過去近兩百年,但仍不能減輕他們心中的屈辱感。如今那婦人願意離開,他自然樂之不得。他左思右想決定將京都一處房產贈與他們,也算仁至義盡,便是族中人見了也只有心暖的份兒。

想到此,他便寫信請已到京城的豐家人多有照顧,並言明那母子二人並不知曉兩家淵源,豐家不必提及自找麻煩。豐家主人聞信,頗為同情婦孺不易,便回信答復,他家有家丁于三月後須繞道奉天,屆時會將那母子倆一並帶回京城。

這就是後來那位鄭夫人口中,鄭豐兩家相交百年的初因。

豐父听兄長一一道來,卻越听越迷糊︰「大哥,這和後來的反目有何關系呢?」

豐大老爺講的正投入,卻听弟弟如此一問,愣是被沒說出的話哽住,憋得上不來下不去的。豐大夫人忍笑解釋︰「小叔啊,你哥哥是想告訴你,咱家和鄭府真正的主家仍存舊好啊,只是京城鄭家那些人不知而已。」

豐父嘟囔︰「我亦不知啊。」豐夫人用腳踫踫丈夫,提醒他撿重要的問。豐父領會,道︰「這不正好?讓鄭家的本家居中說和一下豈不萬事大吉?」

豐大老爺搖頭︰「難啊!」

豐父不解,豐大夫人說︰「這京城鄭家本就是踩著本家的腦袋發達的,前些年鄭家本家遭到朝廷斥責,太後更是親自下旨不許他們入京。唉,好在鄭家下任家主和我那堂佷女婿是舊友,這次他們家的書信也是托他帶來的。」

豐父點點頭,又問︰「可咱家和鄭家這解不開的結,到底是什麼啊!」

豐大老爺看了弟弟一眼,抬頭看向遠方,嘴里的話卻讓豐父打了一個冷戰。

豐大老爺說︰「小弟啊,你還記得那個‘九層冠’麼?」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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