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7月,大沽口司令府。
豐臻此時手執茶杯,敬向對面的蘇懷錚,她一臉敬佩道︰「蘇五爺冒險贈吾軍士槍彈,其民族大義與風骨不得不讓人欽佩,今日我且以茶代酒,替前線的兄弟們和城中的百姓敬您一杯!」
蘇懷錚謙辭,二人推讓一二便共飲下去。蘇懷錚整整衣衫,坐下和豐臻話起了當年,不禁感嘆︰「現在想想,第一次見你,竟是二十年以前的事兒了,這歲月可真不禁過啊。」
豐臻笑道︰「可不是麼,想當年我和六爺搭檔過,不想今日之搭檔竟換成了堂姐夫你,倒真是緣分莫測啊。」
蘇懷錚听她提到弟弟,也笑︰「听說這些年,你們還有往來?合作過不少次吧?」
豐臻頷首應是︰「蘇六爺是個爽快人,和這樣的人合作,甚是舒心。」說著她想了想,又笑道︰「他家夫人也有趣的很,人實在!……都說蘇六爺那兩對孿生子女像極了他們夫婦倆,可我卻覺不然,倒是他家那個最小的丫頭才深得他們倆口兒的傳承。」
蘇懷錚听了也抿嘴直樂︰「那個小丫頭啊,古靈精怪的……」
倆人就著話頭又說了些閑話,接著蘇懷鳴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說道︰「老六那個脾氣,最是喜歡胡鬧,他這些年的所作作為,我也從未跟家中講明,就是怕嚇到家中長輩。」
豐臻听話听音兒,一臉贊同︰「那是應該的,我做事也從來不敢跟家中直言,也是因此。♀這……貴府的老太太老太爺年紀已高,各位老爺太太也各自有各自的煩惱,蘇六爺之事還是不說為妙。」
蘇懷錚感激的再次舉杯相敬︰「這些年你杳無音信,雅致心中一直惦念。此次你回來,她若是知曉了,不定該如何歡喜。」
豐臻一嘆︰「我家信的過蘇五爺和蘇老太太為人,對堂姐一直很是放心。您也別和她提及我,待這里事情了,我自要親自登門拜訪的。」
蘇懷錚理解的點點頭︰「這時節太亂,你還是要小心些為好。」
豐臻想起來什麼,說道︰「五爺是我堂姐夫,這……我有些話,也不知當問不當問?」
蘇懷錚道一聲盡問之。
豐臻便開口︰「听聞您打算從我這里離開後,就往東北處行?」
蘇懷錚點頭承認︰「你有所不知,我此次給津門運來的兩架飛機,雖配有駕駛員,然缺少許多設備和空勤人員。簡單的說罷,譬如降落傘這樣的基礎裝備,咱們就沒有!」
豐臻听到降落傘三個字,心底一陣顫痛,她沒講話,只听蘇懷錚接著說︰「昔年歐戰初起,沙俄和意大利就研制出了專門的轟炸機,使出來,竟比齊柏林飛艇還要厲害精準!如今戰事將平,而沙俄又因其內部斗爭而提前離開戰場,眼下咱們國內幾大家人都在京都,日寇的心思也沒往別處去,豈不正是咱們去老毛子那里買進一些技術的好時候?」
豐臻猶疑著道︰「听說盧醇勝那東西正兩眼緊盯著你呢,你若是跑單了,怕是會有危險。當年先夫遵韓總統之命前往延邊助鄭帥一臂之力,然那里與朝鮮相近,竟有不少的二鬼子與日本鬼相勾連,況那里地處偏僻,甚是容易出事。」
蘇懷錚道︰「這次的采購單與鄭帥也有相關,恐他會相助。」
豐臻搖頭︰「他人在京都,難免有力所不逮之時。」說著,她便眼圈泛紅︰「當初,先夫正是參與降落傘配備展,才中的賊人圈套……如今听聞堂姐夫之行,心中亦有不安,遂提醒一番,若是可以,還是先避避風頭為好。我怕的不是外敵……怕就怕內鬼啊!」
蘇懷錚略一沉吟,他皺著眉頭反駁︰「我今昔已然遠離京城爭斗,現下所做皆是為國發展,無論日後誰人掌政,軍備武器皆是重務,他又豈會做此不利己之事?」
豐臻反問︰「惡人之心,誰能揣之?」
蘇懷錚知她是好意,也道︰「你之好意我亦心領,只是……幾日後有一批德國轉運的物資將登陸廣州,我于蘇俄事結後,便去那里接應……不過,待物資接應後,我便去舟山,也好躲躲清靜。」說到最後,他笑了起來,看得出,他有些想念孿生弟弟了,也對兄弟倆的再次相見十分地憧憬。
豐臻知曉事關武器之事,蘇懷錚怕是當真不好推卸。尤其是廣州的商船,若是他不去,估計那邊也沒法兒卸船。因此,她便不再勸阻,只是又囑咐幾句便就放開了。
二人正說著話,豐臻手下的副官便進來稟報︰「副司令,那姜震海喊話時爆了好些個倭人藏身布陣之密!」
「哦?」
豐臻和蘇懷錚對視一眼,蘇懷錚道︰「豐司令不若當真分辨分辨,據我和他相交所知,姜震海和盧醇勝不是一路人。」
豐臻點頭,命人喚來鎮守大沽口的**團團長何婧,令她前去和姜震海接洽,而她自己這里還有一場無聲的仗要打。
原來正在豐臻向蘇懷錚詢問姜震海的一些事兒時,軍營里一撥人突然鬧了起來。
那帶頭鬧事之人,本是韓鵬彰手下一個資格甚老的中校。起因是,他帶著一撥兒人嚷嚷著要見韓夫人及兩位公子。
待豐臻來到操場上時,這個中校正帶著的百十來人要往司令府沖,還與攔截他們的豐臻手下起了沖突,而這兩撥人的外圍,還圍著很多津軍老人兒。
豐臻來時,那中校正滿嘴不干淨的罵罵咧咧,大意是說他們一群鐵錚錚的漢子,絕不能在娘兒們手里下做事兒。他口沫橫飛的鼓動著那百十來人,也讓周圍的津軍心里搖擺起來。
豐臻冷眼看著,面無表情。她拒絕了蘇懷錚同行的要求,低聲道了一句「跳梁小丑而已」,便只身來到那些人面前。
她將表情調整得柔和一些,向四周環視一遍,問︰「听說,你們欲見夫人和兩位公子?」
本來眾人見司令親至,瞬間鴉雀無聲。可此時又見這名女司令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便不覺起了些欺人的心思,這讓他們的膽子都大了許多。
那領頭的中校點頭,粗聲粗氣道︰「沒錯!我等津軍要知道夫人和公子是否安好,免得他們被那奸人們所害也不知,那豈不是對不起韓總統對我等的信任?」
他話一出,四周頓時一片應和聲起。
豐臻也不語,只是盯著眾人看,這一下,竟讓那些人本來要升起的激情漸漸消失得干淨,其中有些機靈的覺得事情不對勁兒的人,便偷偷地蹭著身子往後退。
豐臻看著在場所有人,高聲說道︰「諸位于此危亂之時仍不忘夫人公子,可見大家皆為忠義之士。我這做妹子姨母的,先替他們謝過諸位!」她講完話,看向那名中校,問︰「這位恐怕是老三團孫團長吧?」
孫團長眼也不往豐臻那里瞧,他將頭向側一抬,雙手叉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道︰「是又如何?」
豐臻看起來並沒有在意,她笑了一笑︰「三團本是韓總統昔時在津所重之一,三團長當初也是韓總統的親兵之一,不知我說得可對?」這話是問眾人的。
大家大都點頭稱是,孫團長也哼著鼻子粗聲說︰「那是當然!」
他向北抱拳︰「孫某一向忠于大總統!」
豐臻點點頭,又問︰「那孫團長如今又緣何置韓總統令于不顧?莫非您眼見舊主自身難保,遂投他人?」
這話一出,場中諸人面色皆變,而那孫團長更是漲紅了臉,怒目而視著高吼︰「你說甚麼?」
氣氛在這一刻凝結,事態眼見著就朝沖突上發展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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