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錦歌看著錦簫笑道︰「二伯的壽客園果然名不虛傳,早年間我就听爹爹說過,二伯為人極雅極賢,所居院落黃華遍地,花期不斷。」
錦簫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得厲害,又雅又賢你還念這首詩?
她引著錦歌往正廳走︰「十妹妹今年回來的晚啦,等明年秋天吧,到時候咱們園子里的墨菊競相開放,那時候才是漂亮呢。」
錦歌滿臉期待︰「听聞墨菊開于老秋,花型隨花期而變,色濃而不重,質醇而不鈍……到時候七姐姐可別忘記約定啊,待來年有幸欣賞一番,也讓我和小諾沾沾這份嫻靜舒雅之氣。」
錦簫笑著應諾,又說︰「你這份興致倒和我爹相應了,每年墨菊花開,怹都要畫一副盛景之圖,有趣的是,爹爹年年所畫皆大不同,唯有所提詩句年年一樣。」
她見錦歌興致昂然,也就跟著說下去︰「想必十妹妹也曾讀過,便是丘檀的那首‘不爭春色不爭芳,不媚時歡作紫黃。朵朵如拳深墨色,秋風舞罷斗寒霜。’」
「啪啪啪!」錦歌拍手稱好,「七姐姐蕙質蘭心,怪不得二伯父二伯母惜之如寶呢。」
此時二人已至廳堂,姐妹倆相攜入座,又有丫鬟侍女捧上茶水果子點心。
錦簫親手剝了個橘子遞給錦歌︰「十妹妹稍等片刻,剛剛管事來找我娘稟報事務,你也知道,這就要過年了,好些繁瑣細碎的事忒是煩人。」
錦歌道︰「七姐姐可太見外了些,二伯母也是我的長輩,勿論何事,小輩兒等長輩也是應該應分的,何況還有七姐姐相伴呢。」
錦簫笑了笑,便和她說起京中閨閣之事。說著又談到上學事宜,接著就轉回到蘇錦悅身上︰「十妹妹以後就知道了,九妹妹別的不提,學問還是極好的。就是性子綿軟一些,還有些多變……」
她見錦歌並不接話,便含糊道︰「我知道十妹妹不喜歡妄議人,這也是咱們姐妹倆私下之話。♀九妹妹那里,十妹妹以後上了學就知曉了。」
錦歌側首問︰「七姐姐可是上女高了?」
錦簫眼神閃了閃,笑道︰「多蒙先生照顧,給我寫了北師大和燕京大學的推薦信。屆時我要去那兩所高校應試。也不知能不能考上。我只想著別辜負了先生的一番心意才是。」
錦歌送出祝福︰「七姐姐是咱們府學習一頂一好的,便是在學校里亦有才名,來年應考定能高中,桂榜奪魁。」
錦簫領她好意。又問︰「十妹妹回府已有近月,不知以往妹妹是在哪里就讀?」
錦歌道︰「是上虞白馬湖畔的春暉中學。」
錦簫很是吃驚︰「呀,六叔住在杭州附近,妹妹卻在春暉就讀,那豈不是很遠?」
錦歌卻是習以為常︰「也還好吧,學校是有宿舍供學生安置的,我只等休息日回家便可。」其實她爹在上虞給她置了棟帶花園的洋樓,還安排了忠僕照顧,她上學時舒服的很。
錦簫道原來如此。又說︰「那十妹妹每次回家的距離也不近了吧?」
錦歌點頭贊同︰「我原想著坐火車還快些,只是爹爹不放心,每每叫司機來接,都要走四五個小時,累得很。」
錦簫待要再問。錦歌換了話題,她略待不舍的回憶︰「我們學校的校歌,用的是詩人孟郊的那首極有名的《游子吟》。」說著她輕哼了兩句,錦簫便也跟著輕和起來。
「唉,歌詞雖簡,卻意喻涵深,唱的是游子,卻也是學校將一片慈母之心寄于學生,所期所盼與慈母無差,只惦著學子們能銘記校訓,為民為國。」
錦簫這伴著嘆息的一段話,讓錦歌委實刮目相待︰「七姐姐果然心思細密,我校校訓確是‘實事求是,勤勞樸實’,可不就是母親對子女的期許囑咐麼。」
二人的話匣子一打開,便你說京城樂事,我道江南風景,天南海北聊得還挺投機。中間有丫鬟上來添了兩次熱水,過了這半晌兒,才有丫鬟過來,說是二夫人相請。♀
錦簫聞之一笑,她利索的拍拍手上的渣滓︰「好妹妹,今兒聊得可真盡興,待下回有時間,咱們接著聊……你跟著碧水進去吧,我就不陪著啦,這做了半天的陪客,我且得去伸伸筋骨啦。」
錦歌和她道別,便隨著指引來到了次間兒,碧水道︰「十小姐請進,夫人等著您呢!」
錦歌點頭,使了個眼神兒,冬和會意,塞了個荷包給碧水。
錦歌笑著說︰「還請碧水姑娘招待秋實一下。」
碧水笑著應下︰「十小姐請進吧,秋實姑娘這里您盡管放心,我們會照應好的。」
錦歌頷首,面容帶笑的領著冬和走進門去。
二房的次間兒和普通富貴人家的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只是這里的每樣東西都要瓖金玉裹寶石,其中花紋樣式更是繁復疊雜。
此時那盞漆器大香爐里薰著沉香水,二夫人正坐在正面的羅漢床上。她見錦歌前來行禮,便指著一側的椅子,緩緩開口道︰「是十丫頭來啦,坐吧。」
錦歌坐穩後,開口問︰「不知二伯母有何吩咐?」
二夫人看著她,有些皮笑肉不笑︰「吩咐我卻不敢,真要是吩咐了,怕是你老子得飛回來找我們算賬,我可招惹不起呢。」
錦歌捂嘴直笑︰「二伯母真會說笑,其實我爹爹人很好的,若是我做得不好,怹可不會包庇呢。」
冬和在一邊听著,心里道︰才怪呢。
二夫人哼笑一聲︰「你那兩個表姐今天無禮了,我在這里替她們給你賠上個不是,你是咱們府里正經的小姐,莫要和她們一般見識才是。」
錦歌正經了臉色,對著二夫人道︰「承蒙二伯母公明,有您這句話,錦歌再大的委屈也沒有了。」
這話噎得二夫人一愣一愣的,前兩天她丈夫蘇二爺還訓她不穩重,為這話她扮了兩天的老架勢。好容易有些像模像樣了,竟讓錦歌說得險些破了功。氣得她心里暗罵︰這十丫頭也不是個好的,和她那猢猻老子一個樣兒,都不是個好東西!
錦歌權當沒看到二夫人臉色僵起的來,繼續說道︰「二位表姑娘出自王府,但見二伯母之儀,也知王府的規矩和行度,可見是兩位表姑娘自己不懂事才會如此。只是年輕人嘛,總會有稍顯輕狂的時候,教育教育就會好的。二伯母您可千萬不要心里過意不去。若是動了氣。傷著身子就不好了。」
二夫人心里氣得直哆嗦,還年輕人?都比你大,好不好?
錦歌的話,氣得這位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拍了過去。只是想到後面還有事情要做,她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邊兒那個服侍她的丫鬟心里卻松了口氣,心道︰幸虧二老爺之前有所囑托,沒讓夫人手邊兒放物件兒,要不今兒可就不好說了。
「只是,今兒個唐突了我們姐弟也就算了,若是他日鬧到老太爺老太太或者是貴客跟前兒,可就不好看了。人知道的,會說是兩位表姑娘不服您的教導。不知道的,怕是要亂傳話兒,說您為人溪刻,見不得佷子佷女兒好呢。這要是再說您不孝順,那二伯他……」
「啪!……夠了。別說了!」
二夫人忍無可忍,嗙的一拍桌子,大聲喝道。她若是再不攔住這死丫頭的話,自己怕是會直接氣死了。太憋屈了!
她運了口大氣,想著丈夫的話,好歹壓制住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一抬頭卻又見錦歌瞪著一雙無知的大眼楮,滿臉惶恐、甚是無辜的站在那里。
二夫人再有氣也不好沖她撒,要不然這丫頭嘴里不定說出什麼話來,她和緩了語氣︰「你且坐下。」
錦歌縮縮脖子,膽戰心驚的問︰「二伯母,可是錦歌說錯什麼,讓您生氣了?」
二夫人只能擺擺手,搖頭道︰「與你無關,只是我近來胸悶氣短,剛剛有些喘不過氣來,可是嚇到你啦?」
錦歌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拍拍胸口,長舒口氣道︰「啊,竟是這樣啊!我說呢,二伯母是個大度之人,怎麼會輕易惱怒良言之諫呢。不過,二伯母,您還是得去看看醫生才好,只有身體健康啦,才好照顧府院,掌管中饋啊。」
「好啦好啦,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你一個小人家家的,也不懂,毋須多言了。」
二夫人強忍著皺眉的動作,說︰「咱們長話短說吧……你父親曾經借給你二伯一千兩銀子,說來這事兒也有個三十來年了,因為你父親這些年不和家里來往,我們想還也沒處還。如今你回來啦,你二伯說,趁著你在這里,就將賬給抹了吧。」
她說著,看向一旁的丫鬟,那丫鬟捧著一個巴掌大的匣子走上前去,給她遞上一枚金鑰匙。二夫人打開匣子,取了幾張銀票。丫鬟接過去,遞給了錦歌。
錦歌也沒猶豫,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這事關長輩之事,錦歌也拿不了主。想來,二伯母必是實言,錦歌也就不推辭了。」
二夫人看她利索的將銀票收起,心里又一哆嗦︰「那十丫頭也把當初的借據還過來吧。」
錦歌一愣,猶疑著攥了攥手︰「二伯母,您說的那借據,我得回逍遙閣去找找,實不行還得打電話給爹爹問一問……不過,您放心,最晚也就五六天的功夫,定然能給您送來。」
她見二夫人臉色明顯不豫,又道︰「若是二伯母怕佷女私自收了錢卻賴賬,錦歌就把這一千兩的銀票還給您……您看?」
二夫人氣極而笑,這丫頭都把話說道這份兒上了,她還能真說要回來麼?
……
錦歌出了壽客園,冬和見周圍沒人,悄聲道︰「小姐這樣做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啊?」
錦歌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傻丫頭,有些人注定是對立的,既然人家主動找事兒,咱們干脆就給他們個徹底,省得將來跟蒼蠅蚊子似的,好不擾人。」
冬和樂了出來,單憑這次,下回二夫人等閑不會沒事就找她家小姐去談話了。
錦歌想了想,輕聲說︰「這個銀票卻是不好辦呢。」
冬和心中一凜,錦歌搖搖頭,讓她穩住,神色自然的帶著她和秋實回了逍遙閣。
……
「春芽,你听我說……」
錦歌如此這般的吩咐一通,讓秋實幫著春芽去辦事,而後撥通了電話,另有一番動作。
……
夏湘見錦歌終于忙乎完事情,這才走過來回復︰「小姐,今兒老太爺讓大家去正院兒用晚餐。」
錦歌輕輕一笑,心道︰可來啦!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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