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記 第三十六章 過渡之二太太

作者 ︰ 夢倚闌柵

「什麼事兒啊!」十夫人見來人是老太太房里的紅繡,丈夫在門口兒和她嘀咕了一會兒,待回來時手里還拿回一封信。♀

蘇十爺此時還在沉思,楞怔怔的走回床榻,嘴里念念有詞。

十夫人見他沒听到,又問了一遍︰「可是老太太那兒有事兒?」

蘇十爺這才抬頭,眼里有著莫名的亢奮︰「乖乖誒,有好戲看啦!」

十夫人被他吊得好奇不已,拉著蘇十的胳膊就晃悠︰「哎呀,你說細致點兒啊,弄得我心里跟有小貓撓似的。」

蘇十爺也可恨,他還惦記著剛剛沒听完的曲兒呢,這下子小心眼兒活泛起來,見他媳婦兒沒招沒落的模樣,那叫個解氣啊。

他翻身躺下,拉過被子蓋到頭上捂得嚴嚴實實的︰「快睡吧,這麼晚了,有事兒明兒再說!」

十夫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丈夫利索的動作,再是氣悶也沒轍啦,她磨著牙恨恨的捶了丈夫幾拳,卻見他只是哼哼唧唧,怎樣也不肯開口,便只得罷休,氣咻咻的翻身上床自行睡去。

蘇十爺見動靜小了,這才將被子拉開一條縫兒,他瞅瞅妻子,咧著嘴笑了笑,一個沒弄好,口水嗆進嗓子眼兒里,險些咳出來,便趕忙用手捂住嘴,按下癢意。

又過了一會兒,他動了動身子,一邊兒賊兮兮的笑著,一邊兒偷偷兒的將信折好,輕輕的放到媳婦兒耳畔,又扒頭瞅瞅妻子睡熟的樣子,這才心滿意足的笑眯眯地翻身睡熟了。

過了一盞茶不到的時間,屋里響起一陣紙張的摩挲聲,接著是一陣稍重的喘息聲,有那麼一會兒,那一直開著的台燈突地熄滅了。

在黑暗中,兩只手悄悄的伸出被子,握向對方。

……

壽客園的燈光一直亮著。女乃嬤嬤拿著一件毛皮大衣來到門口兒,給扶門而站的二夫人系上,輕輕勸道︰「夫人,咱們還是先回堂屋吧。」

二夫人鐵青著臉,整個人在寒風中凍得有些簌簌發抖,牙齒顫扣,唇哆嗦的只能勉強發出聲音。

女乃嬤嬤听她拒絕,嘆口氣繼續勸︰「您說您這是何苦呢?這都站了小半個時辰了……這要是凍個好歹出來,有誰來疼您?怕是巴不得您騰地兒的人不知怎麼偷笑呢!您好歹想想息少爺啊!」

二夫人生性倔強,平素看不出來。不認識的人大都以為她是個爽利人。卻不知。這個外表爽利的夫人。她一旦鑽了牛角尖兒,那是十頭牲口都拉不回去的。女乃嬤嬤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又不好說得太甚,好在二夫人是個惜命的。剛剛也只是為憋的一口氣才犯起 來,如今被點醒,便點點頭,僵僵的說︰「嬤嬤扶我一下,我動不得了。」

女乃嬤嬤一听大驚,怕她凍壞了,忙招呼人準備捂暖的物件兒和藥品。二夫人僵直著身子進了堂屋回到臥室,在丫鬟們的忙乎下,好歹舒展了身子。暖和回來,這才抽抽噎噎的哭開了︰「嬤嬤,說得對,是我犯了傻,若真閉眼去了。豈不是便宜了那個小婦養的賤種?」

女乃嬤嬤捧來一碗湯藥,哄道︰「夫人能想明白就好,來,快將這碗祛寒湯喝下,好好發發汗,再好好的睡上一個踏實覺,嬤嬤保證您趕明兒個一起來,就身行清爽。」

二夫人喝過藥,女乃嬤嬤扶著她躺下,給她掖好被角,便準備熄燈,卻被二夫人拉住︰「好嬤嬤,您且莫走,先陪我說說話兒吧。」

女乃嬤嬤本想哄她休息,只是見二夫人雙淚橫流,顆顆淚珠兒連成行,它們順著眼角就滑入發鬢,讓這個平素精神奕奕的夫人顯得蒼白而脆弱。她心里一酸,便哽咽著音兒說︰「好、好,我的大姐兒,且讓嬤嬤安排一下再陪你?」

二夫人猛然听到曾經的小名兒,竟恍然憶起昔日的閨閣生活,又想到如今的日子,心里酸楚非常,那眼淚更是撲簌簌的往下掉。♀

這時,女乃嬤嬤已安排好心月復丫鬟分別在堂屋和臥室門口看著,這才走回到床邊兒,在一旁的繡墩兒上坐下,她一邊給二夫人擦淚,一邊嘆氣。

這是她女乃大的孩子,她最是清楚,這個大姐兒自小被家里寵壞了,要說她為人狠吧,可她又狠不到家;說她心軟吧,她偏偏又不願做個善人;這人整天想著算計,卻又沒那個腦子;最令人傷心的是,夫人她自成婚起,踫上的對手還全都是聰明人。

女乃嬤嬤這邊哀嘆著,那邊兒二夫人開始發泄著怒道︰「嬤嬤是沒听到,散席時,老太爺當著這麼多人面兒給我沒臉,說讓我將兩個佷女兒盡早送回去,還讓她們少來府里。您听听,這是什麼話,難道做公公的不應該給兒媳婦留幾分臉面麼?……您不知道那個錦歌,看著厚厚道道兒,卻是個心里藏奸的,面和心苦啊!從她嘴里說出來,好好兒的話,就能逼得人干生氣……二爺更是愈發地不體恤我了,他只道我不給他爭氣,可他怎麼不想著是如何對我的呢?枉我一心為了他,可他倒好,抓住個事情便不依不饒,剛剛竟還說出,我若是不送佷女兒們走,他便不來正房了。哼,打量我不知道呢,說這麼多作甚?不過是他心里想著那個佟家的賤人罷了!」

女乃嬤嬤耐心的听她說完,靜了半晌才道︰「夫人啊,有些事情,嬤嬤我一直想勸您,可是一直也沒機會開口,如今您說到這,不如听嬤嬤給您講講?」

二夫人本就是想和人說道,此時哪有不應的,她听女乃嬤嬤說︰「說來咱們家這兩位表小姐著實有些不像話,實在不是能上得台面,給您爭氣的……您啊,也別忙著開口,且听嬤嬤說。」

女乃嬤嬤按了按二夫人的被邊兒,阻止她開口,自己分析道︰「說來,這娘家人到婆家去,不說是給自家閨女掙臉吧,也不能拉後腿啊。大舅爺過往疼您,是不錯。可您這十幾年有少幫補他們了?便是大舅太太那麼板刻的人,都對您笑臉相迎,為的是什麼?二位表小姐也老大不小了,可是規矩上……您想想,若是您當家了,三少女乃女乃家里來這樣的親戚,見天兒的打秋風不說,還成天欺負您的金孫們;這……吃您的、喝您的,整日里還四處擺譜,恨不能攪得小輩兒們不得安寧。您想想。這事兒要是落到您身上。您又當如何?……您且再好好想想,二爺臉色不好,可不是打她們來了之後?」

「嬤嬤!」二夫人有些不愛听了,「那終歸是我哥哥家的孩子啊!」

可女乃嬤嬤卻搖搖頭︰「我的夫人喲。您可見小舅爺上門打過秋風?人家便是一丟丟的麻煩都不曾給您找吧?要說難,小舅爺和小舅太太在那幾年才真是難呢!那時候,小舅爺他們鮮少上門,素日往來,也只是只報喜不報憂……那時,咱們還以為他們過活的不錯呢!哪想到,那年我替您回老家一看,我的天啊,嬌生慣養的小舅爺身上穿的那衣服都是打補丁的!」

女乃嬤嬤擦擦眼淚。繼續道︰「那時,小舅太太正當孕,懷著身子的人瘦的那叫個憔悴,衣服穿在身上直逛蕩。我不好意思直問,側面兒打听才知道。那時,他們想吃個肉都得等過節,白面那只能是偶爾嘗嘗,平素吃的飯菜……說句不敬的話,您沒出門子時,咱們家的粗使丫鬟吃的都比他們強。可是就是那麼難,人家膝下的一兒一女都是規規矩矩、懂禮懂節的,那麼小的一對兒孩子,竟然乖得叫人心疼。臨走時,我送上一疊銀票,小舅爺說什麼都不要,還是我好說歹說,他才留下,還愣是打了借條兒。小舅太太送您的一包袱針線繡品,原是他們打算賣出去換錢用的。我不收,小舅太太還不依。臨走時,小舅爺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跟您面前兒只道他們很好,讓您別惦記著,說您在府里也不容易,他這個做弟弟的不能幫您撐腰,卻萬不能累您操心……」

二夫人听了心里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女乃嬤嬤一邊哄她一邊道︰「可您看這兩年,小舅爺發達起來後,可不是年年給您送年禮?您的生辰、府里老太爺老太太的生辰,這有年有節的,一車車的禮品往府里送,您的腰桿是不是直得很?當初您給的銀兩,小舅爺當作投入,給您分了干股,您第一年得的分紅,就是那些銀兩的兩倍多啊!如今年年少說都有一千多大洋的進賬,手頭有糧這心里才不慌,您想想,小舅爺做的一切,可不都是為您著想麼?依嬤嬤說,這才是親兄弟呢!落魄時沒上趕著上府來,發達了卻不忘姐姐,唉,都說小舅爺生就平庸,卻不知人家才是有良心的人才呢。」

二夫人低泣著說︰「弟弟很好,只是,他怎麼不說幫補哥哥一下呢!」

女乃嬤嬤臉色變換了一番,終究嘆氣道︰「夫人卻不知道,這里面的因由啊!」

二夫人听出不對,忙問,女乃嬤嬤道︰「夫人不知道,前面兒的死鬼二舅爺、四舅爺當初做了個計,愣是把小舅爺逼出家門,自立門戶。三舅爺那時還正好病著,听了這事兒,一著急,給氣死了。大舅爺又是個不關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的,這仇啊,就做下啦。」

二夫人听得驚出一身冷汗,厲色問︰「這樣的大事兒,我竟不知道!嬤嬤既是如此清楚,緣何不知會我一聲?」

女乃嬤嬤道︰「夫人啊,嬤嬤的為人和對您的一片心,您還不知道麼?」

二夫人听了這話才息下怒氣,只是心里終究不快。女乃嬤嬤見她神色,心知她的想法,便好言道︰「嬤嬤知道這事時,小舅爺已經衣錦還鄉又再度出洋了。那時,已是大舅爺當家,您這脾氣的,若是嬤嬤我猛然相告,您還不得鬧回老家去?這娘家若是沒人撐腰……唉,大舅爺再打秋風,多少也惦記您幾分哪,要是鬧翻了,可怎麼好呢?」

二夫人氣得直哆嗦︰「可了不得、可了不得,這哪里是一群兄弟?分明是一幫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啊!」她拉著女乃嬤嬤的手,吩咐︰「嬤嬤您手快著點兒,明個兒一早,立時將那倆丫頭送回老家去,我是再也見不得她們了!以後大哥再來信兒,您一概不回!我可不敢和他們來往呢!」

嬤嬤見她太過激動,趕緊哄道︰「我的好夫人啊,現在這外面兒正鬧著呢,可不興和大舅爺鬧翻啊!」

二夫人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得,只是不听,說一千道一萬也是容不得了,女乃嬤嬤正沒辦法呢,就听門外丫鬟聲音響起來︰「見過二爺!」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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