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余說︰「要我說,你就是個傻子,這送到手的真金白銀都不要?那又不是坑蒙拐騙來的,至于髒了你的手?」
熊凱文則是一臉的不認同︰「要我說,你就是心眼兒太活泛了,這可不好,很容易犯錯誤。我跟你說,那些錢就是不干淨!你別跟我說他們是通過正道兒來得的那些錢!那些錢的來頭就不正,便是咱們擦得再干淨,它也白不了!」
尤余將端起茶杯又放下,他伸手點著熊凱文,嘴里直哎喲︰「你看你看,說你傻你非不信!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不屑于和小人接觸,對不對?別說接觸了,你哪怕和他們只共處一室,你都嫌空氣不新鮮,是不是?」
他嘆口氣,搖搖頭,反而笑了︰「你啊你,你就是命好!自出生便含著金湯勺不說,從小到大身邊兒都有人保駕護航,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長大,接著就遇上了我!」
尤余雙掌拍了拍腿,嘆道︰「也罷,誰讓咱倆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呢!既然你不明白,那今兒我就給你說明白了!」
尤余吹了吹杯中的茶末,輕飲幾口,舒緩下情緒,準備一會兒苦口婆心的說服工作。
熊凱文卻點了點頭,再抬眼,那鏡片後面,卻是一片的精光亂燦。
幸得尤余此時正低著頭,沒看到。否則,那一口便值十塊兒銀元的茶湯,可就要天女散花一般,灑落到地上去了。
當然,熊凱文的輕聲慢語也沒讓尤余好受多少。他說︰「既然你心里有譜,那我就放心了。」
「咳咳咳!」他這一句半清不楚的話。嗆得尤余一個勁兒的咳嗽,他還好心似得遞上帕子,以供尤余擦掉嘴角的茶葉。
尤余好容易止住嗓子眼兒里的癢意,便立時直起身、指著熊凱文、一臉的恍然大悟,他道︰「我說呢!原來你不是呆子。我才是呢!合著我成傻子,讓你當槍使了吧?」
熊凱文笑道︰「你看你看,又說嚴重了吧?憑咱倆的交情,哪里能說誰給誰當槍使呢?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的。♀」他轉頭將欲起身的尤余按下,「之眾莫惱啊!你听我慢慢道來。」
他掏出上衣口袋里當裝飾用的絲帕,又摘下眼鏡,慢慢地擦拭起鏡片來︰「你剛剛說的,便是我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但只憑你的為人和品格,我有什麼想不通的呢?……實不需要你再掰開揉碎了的幫我分析,那也太侮辱你兄弟我的智商了吧?」
熊凱文的話讓一直抿嘴沉臉的尤余露出了笑臉。
熊凱文接著說︰「你的意思,不就是說——錢不分好壞,只要我們這里的來路正當,那就可以拿。咱們是——好人的錢要賺、平庸的人的錢要賺,壞人的錢也要賺!……多坑一些壞人的錢,那就等于打抱不平、伸張正義了。對否?」
尤余斜睨著他,修改道︰「錯!」
「啊?」熊凱文愣住了。
尤余指點道︰「你前面說得挺好,怎麼到了後邊兒就又沒譜兒了?都告訴你了。咱們是賺錢,不是‘坑人!’……哎呀,不是,什麼賺錢坑人的?!咱們是合理的引入資金,造福同學的同時,間接的造福社會……你說你。挺清高的一人,怎麼說起賺錢來,就跟過癮似得,沒完沒了啊!」
「好好好!」熊凱文拍著尤余的肩旁,一臉的佩服︰「這我可就不如你啦!甭管出多餿的主意、甭管冒出多少壞水兒,你都能拽出名正言順的名堂來,好像天地間你最正一樣!我說不過你,反正這意思都差不多……我是說,我這人秉性如此,要想改,也不是一日之功。所以,人有自知之明,我放權給你,還不成麼?……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數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這……」
「行啦啊!」尤余一個指頭敲向了熊凱文,「你若是想背《楚辭》,等我走了之後隨你,現在先說正事兒!你這意思就是,你不管了,這一塊兒都由著我了?」
說到後面,尾聲處都帶著一股子雀躍。
「是也,非也!」熊凱文卻搖頭晃腦的打起了啞謎。
尤余眯著眼,望向窗外,看了一會兒搖搖擺擺的樹葉,他才回頭看向熊凱文。
看著熊凱文一臉如意的表情,尤余頓悟︰「看來你是打算讓我改改方式方法嘍?」
熊凱文雙指扣著茶幾面,笑吟吟的啟口輕道︰「錢照收,咱們也可以達到歷練同學、去偽存真的效果嘛!」說完,他看著沉思的尤余,美不滋滋的哼起曲子來。他的想法和底線都擺出來了,至于剩下的麼……自然是智者多勞了!而他嘛,當然是繼續扮兩袖清風的孤傲文人啦。
……
走出了老樓,錦歌和繡辛不禁嘀咕︰「我就知道,打我第一次來學校咨詢的那天起,我就直覺這個學長是典型的扮豬吃老虎,他的精氣兒,都藏在那眼鏡片兒的後面了!」
繡辛卻道︰「扮豬吃老虎?這話是粵語的方言吧?這個我清楚,三十六計里有一計是‘假痴不癲’……兩個詞放一起,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錦歌笑道︰「你是詞典啊,我說一句,你就解釋一句,又是出處、又是典籍的!再這麼下去,你可真成書呆子啦!」
繡辛嘆口氣,看著手上的檔案袋,皺著眉頭問錦歌︰「旁的就算了,可這申請表和投稿函得須會長簽字啊!尤其是投稿函,必須有報社社長和主編的兩個紅戳兒印上,不然,人家是不給表格兒的……啊~~啊~~!這不給表格兒,就意味著投不了稿,投不了稿。那我、那咱們倆就只能在探討會上充當听眾了……我還想在會上發言呢!」
越想越悲觀的繡辛,此時當真是欲哭無淚。她倒著身子。遙望熊凱文的辦公室,一臉的痴盼。
錦歌跟著她站在底下看了一會兒,便拉著她往外走︰「咱倆還是快走吧!那兩個狡猾的家伙,哪里是十六七歲的學生?分明是兩個人精!這會兒他們在里面互飆精氣兒和道行呢!你現在過去打斷,也不怕被沖擊到!咱倆趕緊的。下周一再說吧!」
「好……好吧!」再不情不願,繡辛也被那倆人冷颼颼的壞笑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那股子冷勁兒,就連她和錦歌在窗外都受不住,這不,她倆趕緊偷跑出來了麼!
可是……她好想立時就能領到表格兒啊!
一臉依依不舍的繡辛,在被錦歌拉扯著離開的過程中,遙望著高處的窗戶。她痴痴地望著。看著它和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了……
……
「糟糕!」走到校門口的錦歌,忽然後知後覺的頓住了腳,她一臉怔然的回頭看向繡辛。
繡辛也停下嘴里的牢騷,不明所以的問︰「怎麼了?……錦歌、錦歌?錦歌!你、你別嚇我啊!」
錦歌眨了眨眼楮,又吞了吞口水,拉緊了繡辛回握的手,說道︰「我剛剛感覺後脊梁發涼。好像有人惦記著咱倆呢!」
「你、你別嚇唬我啊,我對這種事兒,膽子小得很!」繡辛縮縮脖子。腦袋僵硬的左右動動,「听你這麼一說,我、我好像、好像也產生不妙的預感了!」
錦歌見她是真害怕,臉色兒都變了,便搖著她的胳膊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說,你想想。那兩個人精那麼精明,咱倆躲在外面偷听了那麼長時間,他倆真的會……一無所知麼?」
「啊?」繡辛傻眼了,她結結巴巴的幻想著︰「也、也許他們……沒、沒注意到呢?」
錦歌再次眨巴著眼楮,盯著繡辛的二目看,她問︰「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不?」
繡辛也跟著吞口水,她微不可見的搖搖頭︰「不怎麼相信。」
這對難姐難妹雙手相執、四目相對,怔愣片刻,不由得苦著眉眼仰天哀嚎︰「這下可糟啦!」
……
時間,咱們倒回到這倆個姑娘彎身離開後的0.001秒。
主編辦公室內,一直相對而坐的兩個半大小子……呃,是兩位風度翩翩、道貌岸然……呃,是兩位出門便惹紅袖招的俏公子……
好吧,咱們繼續沿用錦歌的形容,就是屋里這兩個人精,在錦歌二人離開的零點零零一秒,不約而同的看向平靜不動的窗簾,再次不約而同的嘴角一挑,露出了更加意味深長的笑容。
二人相視一笑,熊凱文先出聲︰「看來女權波潮不斷,是有道理的……這倆人還很不錯呢!」
他忽然住了口,以拳抵口咳了咳,又問︰「听說豐司令想給你和嚴家那個學妹做媒人?」
尤余瞥了他一眼︰「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別胡說!」
熊凱文笑道︰「那丫頭挺不錯的……只是不知道打今兒以後,她會不會被你嚇到。」
尤余沒理他,轉口問︰「听說去歲那次校園綁架案,里面最鎮定的丫頭,就是蘇家新回去的那個女孩兒?」他腦袋往後仰了仰,點著下巴,道︰「嗯,倒有些意思。」
「不過……」
異口同聲的二人,同時笑道︰「不過嘛,偷听這種不怎麼文明的舉動,還是要有個小小的教訓,她們才能記得住啊!」
熊凱文眼中帶笑的允諾︰「你最近又要組織建立學校模擬議會小組、又要籌備新雜志社的開辦、還要給外聯部出謀劃策,想必也是分.身無術了,不如這樣吧……我撥給你兩個苦力使使,也給你分擔分擔!怎麼樣?」
尤文有些猶豫︰「听說蘇家那個小丫頭再開學,就去高中部二年級就讀了,她有時間、有心力、有精力分過來麼?」
熊凱文微微一笑︰「咱們致升可是有大學部的喲!」
「啊,呵呵呵……」
兩個狡猾的男生,同時發出了悅耳舒心的笑聲。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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