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住我們的地址「滾開,都滾開,讓我在這里吹吹風。♀」皇帝陛下喝多了,搖搖晃晃走到廊下,一坐在地上,扯掉了頭上沉重的簪花,身上繁復的袍衫,沖著要來服侍的宮女們吼起來,「滾遠些!」
侍女們噤若寒蟬,趕忙退了下去。
夜霧迷蒙,月華格外清冷,識相地替皇帝籠上熱鬧的牡丹。張燈結彩的裝飾也都被醉天子敕命扯了下來。
御苑的景色總算不太刺眼了。
鳳翎有些頭暈,便躺到花間濕滑的草上,望著頭頂的星空發呆。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
遭瘟的喜歌還在她的腦子里繞,繞得她也輕輕哼起來,音調破碎,夢囈一般。
真是個花好月圓的洞房之夜。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種花好月圓。此刻,她應該和那些男人們一起,在內朝垂拱殿里商量如何應對眼前的危機。「垂拱而治」只是個理想,他們卻真的讓她垂袖拱手,萬事不理。
今夜,景朝這個店鋪又做起了買賣。店鋪里的每個人都有分工。荀子清忙的是藏富于民,再摟錢養軍。鴻昭忙的是整頓兵馬,再花錢打仗。而她,店鋪名義上的掌櫃,不能賺也不會花,只是個活招牌,同鴻煦一起,被掛在那里就好。
刀已經架到脖子上了,她卻不能出手推開,只好乖乖坐著眼巴巴等人來救。因為,今夜,是她的好日子。
是的,好日子。是個等死的好日子。♀
她閉上眼,聞著花香,昏昏沉沉睡去。
夢里,荀子清天青色的袍子,和城破之日戰火紛飛的虛幻圖景混雜在一起。她努力伸出手,卻怎麼也抓不住那一抹天青,終于被血紅的烽火裹挾而去。碧眼的蚩尤族人張牙舞爪策馬而來。他們手里揮舞著長矛,嘴里還在喊著什麼?
糊涂天子?!
「糊涂天子,欲要垂拱,江山美人,兩手空空。」
她已經變成一具死尸,躺在在滲出鮮血的城磚上,維持著痴笑的表情。兩手空空,醉死在這里,也是一種享受吧。
忽然,她覺得有人正在搬動自己,大概是嫌她擋住了戰馬前行的道路。
她驚得睜大眼。
惡夢醒來,她當然還是活著的,不過確是有人在搬她,而且已經搬到了懷里。而搬她的那個人要比夢里那些張牙舞爪的蚩尤人更加叫她害怕。
「鴻……鴻……太傅……」
醉天子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竟躺到了太傅大人的懷里。而且他已經抱著她離開了濕滑的花圃,走進了回廊。剛才還在宴上同她一起劃拳吃酒,沒有正形的太傅大人,此刻竟然已換好了戎裝。明光寶鎧在月華底下泛著寒光,薄唇戲謔地勾起,一雙寒星般的眸子深深凝望著她。
該死的,這會兒他不是應該在垂拱殿指點江山嗎?已過子時,于飛殿後的內宮應該門禁,是連荀朗都不能涉足的,他鴻昭怎麼可以這樣無所顧忌?!
天子的酒醉被嚇醒了一半。
傻子開始在他懷里掙扎,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騰空,太傅若一松手,天子便要摔個人仰馬翻。
鴻昭緊了緊手,以防她摔下來失了「威儀」。
鳳翎差點失了重心,也意識到落地的危險,只好抱住救命稻草一般,摟著他的脖子︰「太傅,你干嘛提著我?這又是什麼酒令?」
她裝得痴傻嬌憨,心中卻在暗罵︰該死的奸賊,快把朕放下來!小心朕活剮了你!
鴻耀之笑了,見她窩在他懷里,雲鬢散亂,衣衫不整,赤著一雙腳,素白的襦裙上還沾著點點青苔。唇中吐出酒氣,臉上紅雲密布,那一對眼眸,春水盈盈,迷離惺忪。
鳳翎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勾人,所以還能保持這樣好的演戲情緒。
「陛下醉了?」
「嗯……」她試了幾次,確信掙不下來,只能扭頭不去看他,「沒有……」
「為什麼發抖?冷嗎?」他坐了下來,卻仍是沒有放開她。她頭暈目眩,無力掙扎,只好像個布偶一樣坐在他懷里。他抖開被她丟棄在廊下的皇袍,想要裹住她。
又要皇袍加身嗎?他倒樂此不疲。
鳳翎本能地推開了,也忘了自己還要做戲。
鴻昭沒有堅持︰「那是剛才夢到了什麼?」
她笑不出來,也裝不下去︰「他們要殺我。」
「誰?」
「藍眼楮的野蠻人。他們殺死了我姐姐。」
「傻妞……」
盡管再次相遇,他已經變成了長安的猛虎,樣貌也變得讓她幾乎認不出。可躲避不了的是,最初,就是這個人,看出了她是傻子。從此,傻妞傻妞的叫,叫得眾人都知道了她的傻。她也漸漸體會到做傻子的好處,悠游自在,無有規矩,越活越傻。
「我是傻的,所以他們才要殺我。」鳳翎垂下頭,青絲遮蓋了她的側臉,月華只能照到她輕輕顫動的唇上。
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只是摟得更緊,明光鎧的護心鏡緊貼到她的脊背,她幾乎能夠感覺的那鎧甲底下勃勃的心跳。
「我這就去收拾他們,你不用再怕了。你知道,那些野蠻人是怕我的……」
「嗯……」鳳翎已經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頭更疼了。二十年來,第一次,她被一個男人抱得這樣緊。她突然意識到,男人的身體是不同的,比她的要炙熱得多,哪怕隔著冰冷的鎧甲。
「我就要上戰場了。」他貼近她的耳垂,輕輕咬噬,仿佛還想要第二副明月做賞賜。
她本能地闔上眼,仰起頭,輕輕喘息起來,任由月華照到她的臉上。
「你要好好看家。」太傅柔聲關照懷里的傀儡。
「荀子清……」
呼喚荀朗,也是她的本能。
「是啊,我忘了,你還有荀子清……」他突然停止了啜吻,定了定,苦笑起來,「他一定會幫你看好家的。」
「傻妞……我就要上戰場了。」他埋首在她的肩窩。
「嗯……」
鴻昭大概也喝醉了,又說了遍一樣的話。
醉了?對,自己是醉了,才會這樣任他輕薄。這個奸賊,是想要穢亂後宮嗎?這只是他確認地位的又一種方式吧?
鳳翎尋回了意識,開始逃離他的懷抱。
他的手扣得更緊,順勢掰過她的身體,望著她有些惱怒的臉:「要不要我和那些藍眼楮的野蠻人一起戰死呢?那樣,你是不是更加不用害怕了?」
他竟然把話說得那樣透?他們二人自交手以來,一直維持著表面的和諧,此番奸賊又為何要點破這種你死我活的關系呢?
是因為吃準了,她此刻離不開他?要不要也同他說透呢?
鳳翎愣住了,她望他著幽深的眼,遲疑了一陣,緩緩道:「最好……不要。我的寶座還沒有……」
她最後的結論被他的吻吞噬。
她驚得拼命掙扎,他不慌不忙一點點攻城略地,最終讓女帝屈服在他唇舌的攻勢之下,化作一池春水。鴻耀之真是個玩弄風月的老手,竟用這樣下作的手段把她埋藏在身體內的**和恐懼全都勾了出來。
鳳翎癱軟在他懷中,滿面紅雲,心悸不已。
他沒有放過,開始換一種溫柔的方式,輕輕享受她的唇瓣。
「傻妞,真的忘記了嗎?」鴻昭輕輕提醒。
她驚得瞪大了眼。
「臭東西……」她戰栗著喊出了那個塵封已久的稱呼,「十年了,為什麼還是不能放過我?」
她努力忘記了十年的往事被翻了出來,她再也不能裝出一副從不認識他的嘴臉。
算上今晚的這一個,鳳翎此生也只有過兩個吻。該死的是,上一個也是和眼前的這個奸賊。
這是全帝國無人知道的隱秘,也是她的一樁奇恥大辱。如有新章節本站未及時更新,請登錄發系統信息告知管理員,我們會第一時間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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