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永遠需要上帝救贖,需要神刨出埋在骨骼里已發出惡臭的罪惡。♀
——節記
次日傍晚的落日余暉像爬滿了霉菌,有點潮濕和黏膩,貼在身上也不似那般安適。
又過了一天。粘滿潮濕感的微光爬在涼子骨節修長的手指上,像一根枯敗得不堪折的腐爛樹枝,毫無生命力,抑或可以說成存在于世的感覺。夏天已經爬到了快要末梢的階段,這條學生放學常走的街道上壓抑著一股死寂的壓迫,帝丹高校以及江古田中學的學生很好辨認,無一不是在即匆匆趕路。
因為修學旅行而推遲了的期末考正載著恐怖而驚悚的氣氛降臨在東京這兩所高校的學生上,而除此之外的其他學生則是清閑得像是在嘲弄這兩股人,他們早已經將期末考考完,並且正在享受著即將接近的東京夏日祭活動。
「夏目不和我們一起走麼?」蘭隨手在路邊捎了一小碗冰糖水,塑料小勺撥動著冰水,在濕潤的空氣中浮上一層冰霧。涼子只依稀了解蘭在夏日祭較為喜歡的冰飲便是冰糖水,所以沒有過多在意。
「估計是因為晚上要補習東來西跑的怕趕不及,所以快點跑回去——」涼子說得清閑,全然不顧胡亂塞在書包中也未曾整理好而露出幾寸邊角的各類試卷,兩袖清風似乎已胸有成竹,其清閑之色與其它高校學生相得益彰,旋即微微側臉,讓視角能夠延伸到蘭旁邊矮小的人影,「柯南君不用擔心期末考,可真是清——閑——」似乎故意把後面兩個字拉得很長。
小少年矮小的身軀以影子的形式投放在街道上的時候,卻異常成熟,給夕陽拉得頎長。
你這樣子倒是也挺清閑的,我還巴不得和你們一樣緊張呢——急于恢復身體的思想瞬間佔據柯南小小的身軀。
表面上卻也不做出什麼反應,只是苦澀地抽搐著嘴角。
夏日的傍晚總還殘留著下午的溫熱氣息,所以蘭很快就把那一小碗冰水給喝完了,把簡單的塑料小碗連同勺子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蘭也順手在眉骨上用手搭了個涼棚,似乎對傍晚仍有刺目的余暉有所避諱,笑也成句︰「不過啊,今天是失落記憶的首次展出,雖然說還不知道那個怪盜kid是要在哪一天行動,但是夏目這個整整一周都得補習並且還是所謂高中生偵探的人,只怕是骨頭也癢了吧——不過啊,新一這家伙就對這個怪盜不感興趣?我還覺得如果是他的話肯定不顧一切地馬上飛回來呢——」
人群密集的時間很短暫,兩校學生的身影也逐步減少。
涼子頓步,只是呆呆地望著蘭恬靜的臉,不言。
「怎麼了?我只是隨便說幾句,你們別放在心上——」蘭不斷在兩側抽穿目光,痴傻得虛假。
柯南兀然拉住蘭在空中不自然的手,側頭一笑︰「小蘭姐姐,再不快點回去叔叔就吃不上飯了——」
「啊!」蘭兀然地抖了一下,然後僵硬著語調說,「不好意思,那個,說到吃飯,我突然記起來我忘了買今天的晚餐材料!」
「啊咧——」柯南停下腳步,局面頓時冷凍得很尷尬。♀
涼子無奈地擺手︰「算了算了,現在就去速食店買幾份也來得及,我陪你去,大叔估計看到有飯吃也不會挑三揀四的——」
蘭望著後方已經被染成橘黃色的寂寥長街,四肢癱軟地撐出一步路︰「只好這樣了——」說著拿出手機按號碼打算讓毛利大叔等等。
這個空當,被涼子揪住,矮子輕聲問著身旁的柯南︰「喂,今天是失落記憶的首次展覽,你有沒有解開那個暗號?」
柯南垂眸,從衣兜里取出一本裝訂的很整齊的彩頁小冊子——那是記錄了寶石展覽的路線以及時間,包括寶石的其他信息的導游冊。他一邊走也一邊兀自分析︰「失落記憶,是一顆從南非找到的天然寶石,現在為收藏家黛文爾。旒西亞斯所擁有,該寶石渾身通透,天然而成,稜角分明也不曾有刻意雕琢,屬紅寶石類。」
「黛文爾。旒西亞斯?英國人?」涼子想湊過去仔細看,柯南便偏偏翻過了這頁,淡淡回答︰「是英籍日裔的人。」
「失落記憶于八月四日晚七點到十二點在米花博物館展出,八月五日自上午九點在三目博物館全天開放展覽……」柯南只念到第二個就沒有再念下去,大概是因為除了第一天例外,其他的六天都是從上午九點在不同地方全天展覽。
再翻了幾頁,除了一些無聊的介紹也沒有了,柯南重新把導游冊放到口袋里。
「在第五重失落記憶的倒影中,順著第六與第四層時光的指引。」被落日余暉所拉長的小小腳印停在一家速食店前,捻著下頜,似乎在細細琢磨著腦海中烙印下的深刻的句子,「這些數字肯定有某種聯系,毫無疑問也是表示時間的,如果簡單直譯過來——」
柯南停頓了一下,補充上一句話︰「按照大叔的思維來想,肯定是在第五天晚上六點零四分出現——但是仔細琢磨這些字,第一句中又多了個讓人匪夷所思的‘倒影’二字,可能是表示時間倒過來,這樣來想的話就是十二點左右,按道理怪盜kid只會在夜晚出現,而在夜晚的十二點當天展覽就已經結束,這樣更讓人想不通——」
從玻璃門外涼子可以看到蘭已經在櫃台前點餐的身影,暫時顧慮不到門外的他們,才肆無忌憚地擺手一笑︰「這樣會有點先入為主吧,怪盜kid這家伙的腦筋比其他人都要怪異,鬼知道他想表達什麼,但是他這個人吧還真是不會做多余的事情,你不覺得前面的那一句‘我將依附著緋色的光芒’可能有點涵義麼?」
「即使是這樣,單從字面上也很難理解到什麼——」柯南啞然嘆息,坐在速食店門口的石階上等待蘭,淺色的余暉鋪灑在高低不一的石階上,渲染開不同的色層,色調的逐漸變換像是從上至下在生宣上潑墨的畫。
「吶,不打算給夏目那家伙看看麼,說不定你們倆的腦筋纏在一起還真的撞中了怪盜kid的想法。」涼子屈身蹲在柯南面前,雖然說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有一種莫名的多余感,隨即撤除剛剛的言語,話語略帶梗塞,「那個啊……夏目,夏目這家伙晚上貌似還得補習,而且吧,這家伙一根筋我看還是算……」
「誒柯南君怎麼了……」略一抬眸,涼子發覺坐在石階上的小少年表情略帶呆滯木然,只是一遍遍地將目光刷洗在剛剛又拿出來的導游冊上,盯著寶石信息的那一欄不動。
「柯南,涼子,要走了!」蘭提著三袋速食,推開速食店的玻璃門。
但是柯南未曾動容,只是依稀自言自語︰「先入為主……」
……
夏夜即使灌注了冰塊的涼意也來不及填補瞬間侵入的燥熱。
涼子終是不抵燥熱難得下樓買了一份冰糖水舀著喝,不僅是上樓開門之後冰塊就化去大半,剛想抱怨幾句就听到對面的毛利偵探事務所傳來一聲刺耳的長笑「哈哈哈哈哈!——」。
不用做任何猜想,都應該知道是那個喝醉了酒的大叔的聲音。
涼子索性把塑料碗裝著的冰糖水凍在冰箱里,也不顧及糖水味會因此染上整個冰箱,有點耐不得對面擾民的長笑地撥通了毛利偵探事務所的號碼。
「喂,這里是毛利偵探事務所——」刺耳斷續的笑聲難以掩埋少年慵懶而稚女敕的聲音。
「大叔發生了什麼。」涼子單刀直入地問,不修任何篇幅。
柯南的語句頓了頓,啞然的無奈嘆息中夾雜著蘭的微微訓斥聲,他繼續說明︰「大叔聲稱自己已經解開了那個暗號,並且已經通知了中森警官——」
「那個大叔?!不可能吧!我說你這一整天都干嘛了!——」心頭涌上的驚異與激動立即切換為對柯南的貶斥,柯南異常地平靜,幽怨地摻上一句︰「你听我講完——」
「大叔是用的我今天列舉的那個先入為主的想法,不過顯然大叔根本不注意那些細節的字詞,真的推斷為第五天晚上六點零四分——」他的聲音黏著一種無語的幽怨,像黑暗中幽幽的磷火,越來越暗沉,「中森警官那邊是在解不出來就真的信了。」
涼子大概能推斷出大叔的長笑從何得來,八成是耍足了威風趁著蘭今天晚回家多開了幾罐啤酒結果喝醉了,然後心底的那些個自豪就毫無保留地甩了出來。
「那你是怎麼想的,我今天看你好像略有所悟的樣子。」涼子挑著電話線,隨意得像是挑撥著自己的頭發一樣。
「是有一點感覺啊,特別是你說的‘先入為主’之後,似乎,我們想錯了什麼,也許怪盜kid表達的根本就不是這一層意思。」
白熾燈把涼子單調的身影印在木質地板上,涼子的思想似乎也隨著停格了半晌,默。
「先入為主是人根本的想法吧。總是以為自己是對的,以自己的思想為主,吶,世界上的人都是這樣的不是麼,但是啊柯南君,一昧地順著自己的思想走往往會誤入歧途——」有點不自然地就把這一大段七拐八彎結果想表達什麼涼子自己也不知道的話說了出來,事後又後悔一般傻傻地笑,似乎是在彌補那一瞬間流露出的無奈。
柯南似乎沉默了片刻,沒有太過在意,還是那種成熟的生硬語氣︰「喂這時候你就別跟我說什麼大道理了,這些東西我都懂,只是還模不清楚怪盜kid的意思而已,畢竟,別人的心思總是很難猜的,做偵探的,卻必須要去猜別人的想法,但是也會伴隨著自己的那些‘先入為主’。」
……
當然,似乎不管是正確的答案還是大叔的猜測,第一天的展覽都是安然無恙,風平浪靜。
連第二天的日光都顯得很安然,橫割在帝丹高校的教學樓上,切割開半片淺淺的日影,早晨的日光像是白淨淨的陶瓷,一捏就碎,很淺很淺的顏色。而涼子所在的高二b班偏偏就沉浸在下半部分切割出來的陰影下,只有一個仰視的角度能夠綴進來幾束日光,卻異常輕薄。
「昨晚的補課如何呢?」涼子略帶戲謔地用栓了筆帽的水性筆戳了戳前座略帶幽怨的蕭條身影,回轉過來的是一個未修篇幅,蓬頭垢面而無精打采的蒼白的臉,像是薄紙裁就的一個淺淺的輪廓,線條並不深邃,嗓音壓擠得沙啞,仿佛久病未愈的病人︰「你說呢——放了學之後用半個小時來返再跑學校去,听日本史老師嘮嘮叨叨那些重點部分,听得我耳朵起繭,想睡覺。一直熬到晚上十點鐘,好不容易等了好久的公交車回家想大睡一覺,結果被老師嘮叨的那些話再一次擠在耳朵里翻來覆去到後半夜才睡了一會兒,幾個小時後又得起床。」
他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硬是揉了揉腫脹的雙眼提神。
「這樣啊——那你得適應啊——」涼子把水性筆收回去,事不關己地甩出一句話,自然而然地拐了話題,「對了對了啊,昨天晚上是失落記憶的第一天展覽,那個暗號啊——」
「誒?!」夏目有些酸脹的眼楮突然伏上了銳利的寒芒,死死地壓在涼子的面前,那個叫什麼來著,偵探的意識開始在夏目的全身經脈中涌動,「園子說的那個?!糟了糟了,昨天腦容量全部被日本史老師用那些廢話耗光了,我忘記了這件事情——」
無奈而又焦躁地撓頭,夏目急匆匆地從抽屜里翻出被夾在最里面的一小本抄滿了上課筆記的東西湊合用,然後提高了原本頹廢的聲線︰「喂,你既然跟我說這件事情,就代表暗號的內容你已經知道了對不對,快告訴我!」
「你精神狀態貌似很正常——」涼子晃晃悠悠沒提起神來,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沒睡醒的疲倦樣子,一小寸細微的日光擱置在她眼里即刻被她眼中疲倦的空洞給抹掉,看不出眼神的聚焦,旋即慢條斯理地把柯南的推測以及‘先入為主’的想法摻雜著暗號一起念給夏目听,來來回回地念叨著耗去了很長一段時間,好在時間還早,距離上課時間還有那麼十幾分鐘。
夏目把圓珠筆按回去,原本很期許的眼神立刻變得呆滯和空洞,如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眸將眼前慢悠悠的涼子給卷進了眼神的漩渦︰「我說你就這麼幾句暗號用不用說那麼多,工藤那小子的推斷你就不用搬過來給我了,我听了他的想法難保不會順著他的思維走啊。」
「昨天晚上的展覽貌似是安然無恙,現在中森警官已經信服了毛利大叔糊里糊涂的推斷,認為是在第五天的星期六,工藤似乎也才模到一點頭緒——」木椅子在兩桌之間的空隙中作輕微的搖晃,按在椅背上涼子的身軀也顯得單薄,話語末梢略帶一點滄桑的沙啞,像被微弱的日光磨礪得有些黯然,不知如何續接。
上次的事情,心里總會有一個小疙瘩,但是,一切的生活節奏都很正常,沒有任何變動,像是以前一樣,仿佛上次的事情根本不存在,只是迷離中一場模糊的煙火。
涼子搖晃椅子的動作曳然而止,默。
好幾秒之後,才有一個異常淡漠的聲音涉入這場靜止的黑白默片之中︰「夏目君會解開的對吧——」
涼子的脖頸略一轉後,瞳孔驟然一縮。
今川未硯。帝丹高校夏季淡色的短衫與她暗紅色的齊肩短發有點不襯,但是整體感卻沒有違和,很難得地取下了她常帶的帽子,她的發色有一種枯敗的淡薄,雖然說還是那般能夠滲入人心的幽怨的暗紅色,但是在感覺上已經有些微弱的蒼涼,沒有帽子的加注,她的本態更加地顯露出來。和涼子幾乎完全一樣的臉,不同的除了那一頭暗紅色的短發,就是嵌在臉上那一雙無神如一潭死水一般的瞳,聚焦得不明顯,並且從瞳仁到外還隱隱可以透出一股幽怨的死寂。
像是黑暗中的磷火,听不到燃燒時的聲音,看不見熾紅的顏色,只留下一份死寂的孤獨燃燒于黑暗中。
「如果夏目君能夠解開的話,一定會奮不顧身地跑過去的吧,那麼,也麻煩捎上我一個。」
她的情態反差很大,比起在修學時那一股不羈的氣焰,現在的今川未硯像是被一盆冷水澆滅了所有熱情,空留下茲茲白煙的濕柴。
她只留下簡單的一句話便走了,根本上地無視了離她最近的涼子。
「額,那個啊。我說不定要補課,而且,不要給予我太多信任……」夏目有點繞口地說出這段話,似乎有些避諱。
「沒關系,如果是夏目君的話,一定可以的。」她略微一回眸,較為明朗的便是她沉浸在空氣中幽怨死寂的雙瞳,有些晦澀。
「今川同學也要去啊,我這周也沒什麼事情,也跟著你們去吧。」蘭似乎也饒有興致地舉手報名,粲然一笑擱置在日光中像夏日煙火中擷取的淡淡的一瓣,隨即把期許的目光遞送到不作任何表示的涼子身上。
略微過了幾秒。
涼子嘆了口氣,被蘭這份期許的眼神所壓迫,縴長的手指微微攏起,一寸日光織上手指的輪廓,化開柔柔的光,但是這只手在如此傾長的日光中還是略顯蒼白。
……
斜眸狹小的視角勉強可以包括那邊的三人。
今川站在教室的窗前,不說話,極其少的日光描摹著她一頭暗紅色的頭發,把柔和的光芒澆注在暗紅色的紋路里,流轉開來,渲染得發白。
兀然,蒼白的嘴唇微微張開,收攏了半寸,唇線似乎在描繪著追尋的方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你想如何,要如何……」
(下章繼續)
ps︰
作死的未涼終于拼死在今天把這張打完了,偶然發現自己的打字速度快了很多,難道是懶了幾天之後所有的氣力都漲了回來所以積蓄了能量?(注意節操),清明第一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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