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驚嚇林靖初挨揍,覓商機小三返家鄉
林靖的上學時間安排是跟著朝廷來的,十日一沐。
林家富貴雙全,子弟成年後,自有出身。林靖對這些門兒清,甚至林靖念書,多是以作消譴。他讀的不錯,是因為他天資好,心性聰穎,若說刻苦,遠談不上。
如今的林靖,尚未意識到書本最深刻的好處。
故而,休息之日,林靖很少會來舒靜韻這里。
舒靜韻也未料得林靖會來,他正于院中練習劍術。
三伏天已過,到底仍是夏日,舒靜韻一襲青衫褪去大半,上身**,有無數汗水順著那張雅致的臉、修長的頸項、以及堅實的胸膛留下一道道微微反光的汗漬。
舒靜韻身畔沒有侍妾丫環,唯有一書童隨侍多年,故而院外未有人把守,林靖並未令人通報,推開舒靜韻的院門,便見到這樣一幅景象,當下佇立院門處,一時忘了反應。
林靖以往見過林翊暮時練習拳腳,林家是以戰功起家,何況依林家如今的門第富貴,子弟亦是文武雙修,如林靖這等困于身體原因不能習武的,完全是例外。便是林靖,見林翊打拳時威武雄壯,亦不是不羨慕。在林靖心中,他家大哥哥已是難得的人才。但,此時看到舒靜韻習劍,則是另一種震憾。
舒靜韻從來都是俊雅安然,他從未見過舒靜韻這樣寶劍在手的狂放飛揚的模樣,想到以往林翊說舒靜韻文武雙全,林靖還不大信,如今……林靖一時愣神,舒靜韻卻是早發覺他的到來,見林靖傻站在門口,舒靜韻一時玩心忽起,他腳尖一點地面,高大的身體騰空而起,一劍直刺林靖而來。
站于林靖身後的小廝青雲當下面無血色,欲撲上前救主,卻發覺腿間沒有半分力氣,舒靜韻的劍瞬間即至,青雲心神俱裂,腿一軟,一跌坐在地上。倒是林靖,面無殊色,依舊是平靜鎮定的站于門口處,甚至林靖連眼楮都未眨一下。寶劍于林靖咽喉處遽然而止,舒靜韻哈哈一笑,收劍贊道,「不愧是我舒靜韻的弟子,好膽色。」
林靖眼珠轉一轉,望舒靜韻一眼,冰冷的身體方漸漸回暖,心髒狂烈的跳動起來。他哪兒是好膽色,他分明險些給舒靜韻嚇死好不好?只是,舒靜韻既未發覺他完全是嚇的動彈不得,還以為他膽色上佳,林靖向來是面子比天大,自然不會跟舒靜韻糾正這個。相反,林靖僵著一張小臉兒,回頭看向青雲,見青雲臉色慘白跌坐于地,林靖唇角一翹,笑罵,「看這點兒膽,沒用的東西,日後有了危險,哪里還指望你救主呢。」抬腳進了舒靜韻的院子,林靖問,「先生還會劍術啊?」
舒靜韻欲挽林靖的手,林靖卻避開來,歪著小腦袋,皺皺鼻尖兒,刁鑽的挑剔道,「臭死了,先生渾身都是汗臭。」開玩笑,他現在依舊是手腳冰涼,舒先生精通醫術,一模定能察覺他的異樣。好容易表現了一回自己超人的膽色,林靖怎肯叫舒靜韻發現破綻。
舒靜韻知林靖素來喜潔,講究的很,倒不以為意,叫林靖自己玩兒,自己喚了書童去打水,先洗漱一番,方回來與林靖說話兒。♀
林靖此時早恢復了往日的顏色,青雲也進來服侍,只是他面色不大好,剛剛林靖罵他膽小,青雲生怕林靖會厭了他,故而越發的恭謹小心。
舒靜韻連頭發一並洗了,如今擦的半干,便散于身後,好在換了長衫,已恢復了往日的文雅悠然,笑問,「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林靖自榻間起身,待舒靜韻坐下,他方隨著舒靜韻一並坐了,笑嘻嘻地,「我若不來,還看不到先生練劍呢。先生,你劍術不錯啊?」
舒靜韻含笑瞧林靖一眼,道,「你又不懂武功,哪里知曉我劍術好壞。罷了,不必恭維我。」
林靖想到舒靜韻剛剛習劍時的模樣,便羨慕的不行,嘆口氣,道,「我雖是先生的弟子,奈何只是個懂得念書的呆子,先生的劍術竟未能修習半分,這若叫人知道,實在是墜了先生文武雙全的名聲啊。」
舒靜韻一眼便看穿林靖心中所想,笑,「你現在還不能習武,先把身子調理好,日後學兩套拳,強健身體便罷了。」
林靖忙問,「那什麼時候能學啊?」
「看你身子好壞。」舒靜韻總覺著林靖是有事而來,偏林靖人小鬼大,嘴巴緊的很,又不肯說有什麼事。舒靜韻只得隨他去了。
林靖原本是打算在舒靜韻這里吃晚飯的,結果,林翊親來把他捉了回去。
最終,林靖為他的胡說八道賺來一頓揍。
林靖平生頭一遭挨揍,他以往覺著自己很有骨氣,最起碼也是烈士一級寧死不屈的人物,何況他根本不覺著自己有啥錯。林翊這樣欺負他,他應該死都不能求饒,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結果……上挨了兩巴掌,林靖立刻決定不做烈士了,他抽抽嗒嗒的求饒認錯,林翊才停了手掌,把林靖從榻上拽了起來。
林靖小身子一聳一聳的,細細的手指抹著眼楮。
林翊拽他過來,拿帕子給林靖擦眼淚,沉聲道,「女人家的名聲比性命還要緊,你這樣亂說,叫人听了去,楚姑娘百口莫辯,這輩子就完了。」說著,又喚人打來溫水。
林靖抬起兔子一樣的眼楮,撅著嘴巴道,「我問你,你不跟我說實話。兵書上還說呢,兵不厭詐。你要跟我說實話,我也不會詐你。是你自己沒心眼兒,心虛有鬼,被我詐了出來。自己做了壞事,反打我。簡直沒天理啦。」林靖委屈的跟什麼似的,又抽咽著哭了起來。
林翊正想斥林靖幾句,外面丫環的聲音響起,「大老爺,水打來了。」
林翊喚丫環進來,林靖嗖的跳到榻上,小臉兒朝里,沒事人一樣的側身躺著。林翊無奈的嘆口氣,知林靖要臉面,便打發丫環下去了,自己試試水溫道,「過來,洗洗臉。」
林靖抽嗒著過去,林翊投濕了帕子,一手扣住林靖的後腦勺,一手用溫帕子給他擦干淨臉。
林翊問,「知錯了沒?」
林靖抽了兩抽,抖著小身子,心里猶不服氣,控訴,「屈打成招。」
林翊當下就想再給他兩下子,不過,瞧著林靖抽抽咽咽的樣子,想著他近來身子才漸漸好些,也不能狠揍,林翊冷聲斥道,「還不知悔改!」
「本來就是,我又沒到處去說。」林靖琢磨著,已經挨過打了,他也不能再打回來,這虧是吃定了,只是林靖猶不死心,抬起兔子眼問,「你跟楚姑娘到底什麼關系啊?」
林翊寒著一張臉,林靖去拽林翊的手,說,「大哥哥,你就跟我說麼。你跟我說了,我就不怪你打我了。」
林靖見林翊不理他,林靖拉著林翊的手,把臉埋在要林翊的掌心,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林翊覺著自己掌心一片濡濕,不禁心下一軟,模模林靖的腦袋,道,「哭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輕易掉淚。」
林靖拉著林翊的手擦眼淚,扁著小嘴巴,抽抽咽咽的說,「我怕大哥哥不喜歡我了。」
林翊道,「你听話,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林靖傷心極了,說,「大哥哥要我做呆瓜,肯定是不喜歡我了。」
林翊簡直不能理解林靖腦袋的構造,誰家孩子不是乖乖听話,大人說一,小孩子不要說二,到了林靖這里,叫他听話就成了要他做呆瓜了。林翊還沒怎麼著,林靖一抽一抽地,萬分淒慘的嘟囔,「我想母親了,我想母親了。」
林翊雖然自己還沒兒子,但很確定林靖是他見過的最難纏的孩子。
林翊嘆口氣,抱了林靖在懷里說,「莫胡思亂想,我就你這麼一個嫡親弟弟,不喜歡你喜歡誰。」
林靖摟著哥哥的脖子,問,「大哥哥真喜歡我?」
「喜歡?」
「那大哥哥就告訴我,你跟楚姑娘是什麼關系?」
林翊真懷疑林靖上輩子是王八投的胎,怎麼就死咬著一件事不放了呢。林翊抱著林靖林在榻上,嘆道,「你莫這樣疑心疑鬼,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以往,我議親之時,楚姑娘似有下嫁之意……不過,這早過去了。」林翊含糊道。
林靖立刻止了抽咽聲,瞪圓一雙濕漉漉的大眼楮望著林翊,不可思議地,「大哥哥這樣嚴厲,總是黑著一張臉,竟然還有女孩子喜歡你啊!」
林翊臉一沉,林靖理由充足,「可不是麼?你還會打人呢。」
林靖又一臉懂事貼心地,「你要早跟我說,我就不會瞎猜了。楚姐姐也挺好的,不過,不如大嫂嫂。你看,大嫂嫂給我做的衣裳,都給你給揉皺了。」這又擔心起自己的衣裳來,接著,林靖又道,「既然已經皺啦,大哥哥就多抱抱我當賠罪吧。」
林翊揉了林靖小一下子,林靖立刻嗷嗷叫,林翊唇角微翹,林靖大聲道,「別踫我,疼著呢。」
林翊望著林靖哭的花貓臉,笑,「再洗洗臉吧。」
「大哥哥幫我洗。」
「自己洗。」
「大哥哥給我洗嘛。」林靖聲音軟軟的,跟林翊說起好話,「以後只要大哥哥不糊弄我,我再也不亂說話了。」現在還疼呢。林靖向來要面子,硬是挺著不說。
林翊索性叫下人備水,給林靖洗了個澡。
林靖生的瘦瘦小小,小時候養在宮里,曬太陽的時候都不多,比女孩子都白女敕,身上也沒什麼肉,就小有點兒肉,上面還有兩個淡淡的巴掌印兒。
「大哥哥,你輕點兒給我擦。」林靖嘀咕,「要拿軟帕子給我擦,不要用手,大哥哥手粗的要命,磨的很。」
「閉嘴,再煩不給你洗了。」小胳膊小腿的,事兒還真多。
林靖還伸出柴禾似的小胳膊,顯擺的問,「大哥哥,我身材棒不棒!」
林翊真個無語,把林靖胳膊按回浴桶里,听林靖道,「阿騰現在練武功,都快練成黑鐵頭了。本來就呆,長的也笨,現在又黑,以後不知道哪家姑娘喜歡他呢。」
听林靖唧咕了一頓,林翊把他擦干抱出浴盆裹在被子里,說,「別亂動,凍著。」
林靖伸長脖子看丫環送過來的衣裳,說,「怎麼拿這套?我喜歡那套藕合色的。」
林翊道,「什麼不是穿,挑挑撿撿的,又不是丫頭。」把林靖從被窩里拉出來穿衣裳,林靖跟林翊道,「能有更漂亮的衣裳,干嘛要穿不是很漂亮的。」
「行了,我家靖哥兒貌比潘安,穿什麼都好看。」林翊敷衍一句。
小孩子,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林靖抿著嘴巴樂了,謙道,「也還好啦。」
林翊看他瞎樂,直接把人按倒,扒了褲子給林靖上藥。林靖唉呀唉呀直叫喚,還咬牙逞能,「不疼不疼。」
林翊三兩下給他抹好,又揉了一把,揉得林靖嗷嗷叫,還撅嘴瞪林翊,「本來不疼,叫大哥哥一揉,疼死啦。」自己忙把褲子提起來,細細的手指靈巧的打個蝴蝶帶,又上上下下的將衣裳理了一遍,問,「大哥哥,面脂呢?」
「娘們兒用的東西。」
林靖道,「大哥哥真沒學問,以前在魏晉時候,男人還涂脂抹粉呢。我是怕風吹壞臉才用一點兒面脂呢。」說著自己跑到丫環送來的東西里翻開來,果然找到了面脂盒子,林靖自己打開,挖出一塊香香面脂,抹勻在臉上,還仰起小臉兒問林翊,「大哥哥,你聞聞,香不?」
林翊當即立斷,「待日後你身子好些,教你習武。」
千萬可不能把弟弟養成娘娘腔啊。
林靖眼楮一亮,早忘了先時挨揍的事,開始唧唧咕咕的跟大哥哥說起舒先生練劍的事。
慈恩宮。
甄氏捧著一件做好的衣衫,挺著圓滾滾的肚皮,柔聲細氣地,「奴婢得娘娘庇護,感恩不盡。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求見太後娘娘。奴婢為娘娘做了一件中衣,想托公公轉呈太後娘娘。若能孝敬太後娘娘一二,便是奴婢的福分了。」
張嘉是慈恩宮的內侍官,自年輕時便是林太後手下的太監總管,見甄氏說的恭敬客氣,便令身畔小太監接了。張嘉的聲音有些尖細,意思卻是再客氣不過,「奴才自會回稟太後娘娘。若無事,甄宮人便回去吧。養好身子,才不辜負這一段兒福分。」
甄氏自冷宮出來,早收了昔日氣焰,靜靜的听張嘉說完,微頜首致意,才扶著服侍她的宮人轉身離開。
大清早,司徒三早早起床,幫著薛家男僕提水劈柴,待薛祟德起床後,帶著弟弟對薛祟德謝了又謝,準備告辭回家。
薛家乃小戶人家,院子不過二進,主子奴才住在一處。薛祟德自看到了這兄弟二人幫著僕佣干活整理院子,雖然他心里不是很看得上小三小四出身鄉下,到底人家平民之身,又非你薛家奴才,小三小四這樣手腳勤快,倒叫薛祟德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喝罵了僕佣兩句,請兄弟兩個進屋吃飯。
司徒三笑,「大掌櫃,這沒啥,我們在家里做慣了的。也是我們主動幫忙,不關青小哥和藍小哥的事。」薛家兩個男僕,都在藥鋪幫忙,一個叫阿青一個阿藍,阿青認得幾個字,幫著記記賬之類,阿藍純粹是出力氣的。活計多是阿藍做,但此二人卻是以阿青為首。見薛祟德喝罵阿青阿藍,司徒三出言相對,又道,「蒙大掌櫃慈悲,我們兄弟借宿一宿,感激不盡。我就是想問問大掌櫃,家里還有好些藥草,能不能依舊帶來賣給您?」
薛祟德留宿兄弟二人,用意便在此處,自然滿口應允。接著,薛祟德留飯,司徒三卻是苦辭離開,帶著司徒四在街角買了兩個燒餅裹月復,往家趕路。
司徒四咬著燒餅道,「哥,咱們怎麼不在薛掌櫃家吃早飯,還能省下一頓呢。」他們出來,路上便要走兩天,辛勞的很。幸而兄弟二人自鄉野長大,身體結實,只要能填飽肚子,倒不覺什麼。自幼生活艱難,司徒四年紀漸大,也長了些心思。
離了薛家,司徒三已無甚顧忌,道,「我昨晚出去撒尿時瞧見丫頭從正房端出剩菜飯,皆是白米白面。小四,你得記著,若薛掌櫃真瞧得起咱,定是叫了咱一道去正房吃飯的。人家留咱一夜,當然是好心。不過,好心跟瞧得起是兩回事。且這回藥草多賣了些個銀錢,除了路費,花銷足夠。咱寧可多費幾個銅錢,不去佔人家便宜。」司徒三年紀正輕,自尊高傲。
司徒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不解的問,「哥,咱家這回不是把藥草都帶出來了麼,家里哪兒還有藥草呢。」
司徒三板板的臉上閃過一絲溫和,道,「咱家沒有,村里往山上采藥草的人不少,總會有的。咱們收了別人家的藥草,再帶到金陵城賣與薛掌櫃,是一樣的。」
「哦。」司徒四方懂了,道,「哥,那回家後,我幫你收藥草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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