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之邊的北冥湖上站著緋雪和幽汝,極端的衣色襯得兩道身影更是蕭條,緋雪微閉雙眼不作言語,幽汝亦是安靜的立著,大概是過了很久,耳邊傳來輕飄飄的聲音,婉轉著北冥冰湖上層層寒氣,蕭素的極是微弱,「近來你母後可還好?」
「母後身心安好,進來氣色也見了好,多謝雪皇關心」
「那就好,再怎麼說,本座與她曾也是好姐妹,雖說過往生了嫌隙,如今也便作罷了,她也是個可憐人,妖王,你可知本座為何找你前來」
「幽汝不知」
緋雪往前走了幾步,忽起的風掀起裙擺,和著湖中的漣漪泛著夢幻的光華,「北冥湖上的冰更厚了,七千年前,它可比這薄多了」緋雪淺笑,眯著眼抬起臉任風凌亂長發,「妖王可還記得千雪?」
幽汝一怔,明顯的欣喜,「雪皇莫不有她的消息」
緋雪轉身看向他,「本座若是千雪,你會怎樣?」
幽汝怔怔的沒說話。
「最後分別時,我被毒啞沒能與你說話,你可記得千雪的聲音?」
「千雪」
緋雪淡笑,「幽汝,還是叫我緋雪吧,之所以不願救你,我是不想讓你看到曾經的千雪會變成這副模樣,狠毒的模樣,冷傲的姿態。」
「不,不管你變成了誰,或是你根本就是誰,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時,被藍祭和晤歌待到魔宮來的時候,我便想起了一切,不想卻最終害了你」
「你若還當我是朋友,便不要說這種話」
「幽汝,若是按輩分,你得喚我一聲姨母,論尊卑,你得尊我一聲雪皇,怎來朋友一說?」緋雪看著他冷笑。
幽汝似是有些尷尬,與失落,眸光略顯黯淡輕語,「小座多想了,望雪皇見諒」
「但從你為我沖下炎谷的那一剎那,我便認定了你這個朋友,幽汝」
幽汝不可思議的凝視著緋雪,淺笑散開的時候舒展了久違的輕松。
華沉不過是回了趟百花仙宮,回來時又不見了夜凡的蹤影,四處尋著他的身影,終在竺珀泉邊看到凌寒醉酒的他,她一把奪過夜凡手中的酒壺,癱坐在長石上的人側身抬眼輕看了她一眼,又悶悶的轉過臉去。
「夜凡,你這是干什麼,身體都成這般模樣還在喝酒,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要為仙界考慮啊,我知道你心里苦,心里悶,我知道你一心念著魔宮的那個主,可你們已經是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的!」華沉蹲雙手拽著他的衣袖,「可白,為什麼要這般折磨自己,折磨別人」
夜凡勾著嘴角笑了笑,「華沉,你何時竟變得這般不鎮定了,我喝的是藥酒,治傷用的」
華沉聞語,是愣了好久,白慘慘的面上頓時泛過幾絲紅影來,她尷尬的澀澀說道,「我,是我太沖動了,對不起,我」
夜凡擺了擺手,「仙子也是為夜凡好,何來道歉一說」
「夜凡,你就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客氣?我們相識幾千年了,一聲華沉于你便這般犯難嗎?」
「夜凡生性冷淡,望仙子見諒」
「你又是這般話,你總是這般話!」華沉余光流轉不願看他,「夜凡,你叫魔後時,是喚她雪皇,還是緋雪?」
「華沉!」明明白白的感覺到那聲音里飽含了忿怒與責怪之意。♀
華沉站起身來,「夜凡,我會讓你忘記她,永永遠遠的忘記她!」
百花之主,育花無數,千種萬種,數不盡數,慢慢花海,她摘起一朵黑色七葉花,花枝上的尖刺不經意間扎傷了手指,刺上沾染了血紅,很是瑰艷!
誰知道?有一種花,七葉墨色,滿枝細刺,花瓣研磨的汁液微苦微澀,食之者,忘情,故名曰「噬情」。
「華沉,你確定要這樣做?」戎夫蹙眉低語。
華沉低眼看了看石桌上映著自己身影的噬情花湯,「掌門,我覺得我這樣做是對的」
戎夫站起身來,負手低語,「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夜凡雖然不說,別人也可能不知,但我是他師兄,七千年的師兄,他心里想什麼,我能不知道!你沒有見過他七千年痴狂的模樣,那樣的夜凡是所有人未見過的,那麼長時間的隱忍,痛只有他自己知道,華沉仙子,我雖是個粗獷老漢,但也看得出來你真心喜歡他,他不願自救,那麼,就讓我們來救他吧。」
「掌門?」
「把它送去吧」
華沉不語,站起身默默離去。
她乘千羽去夜凡房內的時候刻意端著花湯走了過去,「千羽,去看師父嗎?」
千羽笑道,看到她手中捧著的玉碗,「是啊,這是什麼藥,聞上去那麼苦」
「從仙醫那取來的藥,良藥苦口,這是自然」
「這樣啊」
華沉見千羽不中招,苦著臉說道,「對了千羽,膳房里還在熬著藥,你幫我去看著點吧」
千羽聞此一嚇,連忙擺著手,「千羽也想去熬藥,可無奈什麼都不懂,怕是把藥熬壞了耽誤師父,不如這樣,我去給師父送藥,仙子去煎藥,可不兩好」
華沉故意裝作勉為其難的模樣,把端盤謹慎的托到千羽手中,「那你可要小心點,一定要讓你師父喝下」
「仙子放心」
「好」轉身之際,半勾的嘴角綻放出邪邪的味道。♀
「師父,喝藥了」
夜凡半躺在榻上捧著書細細品著,聞聲道,「為師說過,這些仙藥根本沒有什麼用,你們非是不听!」
「師父,這兩日你的身體可不見了點好,掌門囑咐過我,一定看著你把藥都喝下去」
夜凡放下手中的書,看著千羽輕笑,「你呀,是越來越沒上沒下了」
千羽捧著藥蹲到他身邊,「師父就盡管責怪徒兒吧,只要喝了藥便好」
夜凡輕拍了下她的額頭,接過碗嘆了聲,「好——」
空蕩蕩的碗內雜余的一點點渣質墨黑墨黑的,原本極是沉重的顏色竟是這般的刺眼。
藥物入月復,不知不覺竟昏睡過去,朦朧中,眸光里充斥著一個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怎麼伸過手都夠不到,模糊到消失于一點的時候,眼角莫名的劃過一絲絲潤。
耳邊的呼喚漸漸迷失,墜入萬丈深淵似的,心那樣的空呢!
「師父,師父?」千羽見夜凡沉睡過去,替他蓋好被子,合上門靜悄悄的離去。
恰時,在南佛仙島閉關修煉千年的夜可歆急急趕去蒼玥,見哥哥沉睡便找女夙去,嬉皮笑臉的捂住女夙的眼,一套老舊的把戲毫不費力的被戳穿,四手緊握著聊著這千年的近況,可歆只是听聞魔界重現,勾著腦袋問女夙究竟是怎般一回事。
「真的嗎?他們兩個被困在幽天里,還都沒了法術!」
女夙點了點頭。
可歆激動的跳了起來,拍著手高聲叫道,「太好了,太好了」突然臉色黯淡了下來,愁容滿面,「可是緋雪是魔後啊!還是不能在一起,我說你們也真是的,干嘛非把哥哥和緋雪從幽天帶出來,就讓他們在里面待著就好嘛,棒打鴛鴦,真是討厭!」
女夙蹙眉責怪她道,「可歆,這話與我說說便好,你可不能出去說,特別是在夜凡面前!」
「我知道啦,放心吧,我只是覺得可惜,他們那麼相愛,緋雪好不容易復生了還是不能在一起,真是遺憾。」可歆傷感的坐了下來,嘆道,「有些事情,是你們不知道的,所有人都說哥哥無情,冷血,七千年前親手殺了最愛的人,可誰知道,那殺了她的人根本不是哥哥」
女夙有些不解,「你說什麼,什麼殺她的人不是夜凡?」
可歆捂住嘴,好似透露什麼驚天秘密一樣,突然甩甩手叫道,「算了算了,我與你說,你可別說出去,這個秘密我都憋了七千年了!」
女夙凝視著她的眼,很是疑問。
可歆嘆了口氣,「其實,當年殺了緋雪的人是師父,當年的蒼玥掌門白眉,當年師父發現哥哥與緋雪的私情,把哥哥關在屋里不讓他去找緋雪,哥哥磕了好幾天的頭,嘴不停歇的念叨著,師父求你了,師父求你了,可等到師父放他出來時,已經錯過了相見的時間,然後不知不覺就過了十年,再相見時緋雪已經成了魔宮的魔後,因為魔宮要救回魔神,仙界不得不阻礙,甚至動用了誅魔劍,哥哥看到有人要傷緋雪,穿過人群沖上去卻被師父攔了下來,師父竟然變成哥哥的樣子,設了道結界封住他,自己接住誅魔劍殺了緋雪,緋雪本可反抗,卻抱著魔君跳下炎谷,緋雪的母親是雪族人,她也算是流著雪族的血,跳下萬劫炎谷,連灰渣渣都不剩,當時哥哥幾近崩潰了,仿佛一不注意就死掉一般,師父把他關在深林里終日看守,直至幾百年後坐化才放出哥哥,後來,便有了夜凡上仙」
女夙苦笑,眼中澀澀的,「我只听說夜凡曾親手殺了雪皇,卻沒想到,真相是這樣!」
「對啊,所以哥哥真的很可憐,他心里的痛,根本沒人理解,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他們能夠在一起,我才不管什麼仙魔之分,我也不管緋雪是不是魔後,女夙,你說我是不是有點不可理解?」
女夙搖了搖頭,拉住她,「可歆,你是個善良的女孩」
可歆嘆了口氣,「我都活了幾千年了,你還叫我女孩!」
「那麼長時間了,夜凡該醒了吧,那麼久沒見,你去看看他吧」
「怎麼,嫌我話多了,煩了嗎?」可歆嘻笑道。
「幾千歲的仙了還這般性子!」她刮了刮可歆的鼻子。
「知道啦,那我去啦,以後再來找你吧」
「嗯」
她蹦蹦跳跳的趕去玥凡宮,正巧看到往夜凡屋里鑽的千羽,連連招手,「喂喂喂,丫頭,你是什麼人,怎麼在這轉悠,你可知道這是誰住的地方嗎?」
千羽見來者很是橫撞,略有氣性叫道,「我倒要問問你是誰,敢出現在這!」
「呀,你個丫頭!真是欠揍」可歆拉起袖子氣呼呼的向她走去。
「你這丫頭才是欠揍!你知道我是誰嗎?識趣的話趕緊給我出了玥凡宮,要知道我師父,夜凡上仙!最討厭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這了」
「呦,原來是夜凡的徒弟啊,嘖嘖嘖,真是了不起呢」眼楮完成月牙形雙臂環胸繞著千羽,「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閑雜人等還是不」話沒說完听聞一陣清冷的聲音自屋內傳來。
「妹妹」
千羽聞語很是激動,「師父你醒了!」再一回想,妹妹?妹妹!
驚訝的看向笑的有些輕蔑的可歆,噗通一聲猛地跪在地上,驚慌的低垂著頭,「千羽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仙子,望仙子饒命」
可歆戲謔的說道,「小徒兒,剛剛誰說我是閑雜人等呢?」語落,勾了勾嘴角,「起來吧,原諒你了」說著提著裙擺奔向夜凡。
「哥哥——」猛地沖向去死死抱住夜凡,「可歆想死你啦」
夜凡笑著拍著她的背,「那麼大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千羽還在呢」
可歆噘著嘴看著夜凡,「哥哥竟然收徒兒啦!千羽?哎呦,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嘍」
夜凡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啊!」
可歆親密的攬著夜凡,臉色突然變得陰沉下來,「哥哥,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夜凡笑道。
「得了吧,我都听說了!魔界回來啦」可歆謹慎的瞪大了眼看著夜凡。
「嗯」
「而且,你還和她被困在幽天里!」
「誰啊?」
「哥哥又裝傻了」
夜凡蹙眉淡語,「我近期不曾去過幽天。」
可歆鼓著嘴,斜眼看著夜凡,「非要妹妹明說嘛?哥哥你是越來越壞了」
「可歆說什麼呢?」他淡笑著,很是疑問。
「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夜凡點了點頭。
「魔後?…雪皇?…….」
「妹妹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別逗哥哥了」
夜可歆咬著半邊嘴唇,站起身上下打量著他,暗想難道一趟幽天腦袋弄壞了?上前雙手捂住夜凡的臉,「就是緋雪,緋雪啊」
夜凡一怔,明是腦海里從未出現過的名字,為何會這般熟悉?
薄薄的嘴唇略顯蒼白,「緋雪,」唇微顫著,「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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