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在看什麼?」童涯見著穆沼剛說走又不走,才安下的心又著急了起來,循著穆沼的目光望去,只見不遠處什麼也沒有,緊張得一把拉上了穆沼的衣袖,「少爺,您不是又反悔了不想回府想去哪兒玩吧?」
「喲,感情你家少爺我就這麼讓你不省心?」不遠處,穆沼所注意的人影已經離開了視線,只見他將手中的折扇撲拉一聲打在童涯的腦袋上,不悅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童涯捂著自己被敲疼的腦袋,小聲嘀咕︰「少爺您就是那樣的人。」
「呀呵,你這孩子,還敢碎碎念了,找打。」穆沼又是一扇子扇到了童涯腦袋上,語氣雖然不悅,然他下手的力道並不重,看著童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不由皺起了眉,收回手,重重地嘆了口氣,「看來听風說得對,我這是找了一個主子,而不是找了個童僕,瞧瞧你瞧瞧你,還打不得罵不得了,這就算了,我還要听著你碎碎念還要听你的話,真是!」
「嘿!童涯知道少爺對童涯最好了。」童涯不但覺得羞愧,反是仰起臉看著穆沼笑得燦爛,「少爺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得,少油嘴滑舌,不就是想叨叨我回府嗎,這就回這就回,省得你在我耳邊像只蚊子一樣的叨叨。」穆沼無奈地擺擺手,抬腳往他的馬車走去。
童涯立刻緊緊跟上,仍舊小聲碎碎念,「童涯才不是蚊子,童涯要是蚊子的話,少爺您豈不是蚊子的主子?是只大蚊子?」
「呃啊——」听著童涯的話,穆沼不禁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加快腳步,拉開和童涯的距離,童涯立刻跑步跟上。
他原來怎麼就沒發現穆沼這小子嘴巴這麼能叨叨!
穆沼蹭地前腳才踩上馬車,後腳童涯立刻雙手扒上了轅木,生怕穆沼會把他甩開一般,他可是受了老爺吩咐的,要好好照顧少爺的,他不能有一點馬虎大意!
誰知穆沼才登上馬車,便說出了一句讓童涯險些栽下馬車的話,「去雲王府。」
車夫正要揮鞭,童涯立刻抱住了車夫的手,一臉緊張激動地看向馬車里正靠坐在車廂上的穆沼,不安道︰「少爺您方才不是這樣答應童涯的,您是要回府的!」
「對啊,我是說了回府啊,我又沒說是回咱們穆府還是回冷面男的雲王府,你自己理解岔了可不是我沒說清楚。」穆沼一派悠閑地挑眉道。
「少爺您還要去雲王府!?您可就是在那兒受的傷!而且您身上的傷現在完全沒有好!您,您不能再去雲王府,童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您再去那兒在遇到什麼可怕的危險!」童涯愈說愈激動,愈說面色愈發白,就像穆沼要去送死一般,緊張害怕得不得了,「老爺吩咐過,要勸著少爺不讓少爺做危險的事情,少爺您的傷還沒好,您就跟童涯回府吧!」
「童涯你真的是煩死人哪!嗦得像個小老頭兒!」童涯驚嚇擔憂又苦口婆心的模樣讓穆沼一臉無奈,一把搶過了被童涯抱在懷里的馬鞭,而後竟是抬腳出乎車夫與童涯預料地將他一腳用力踹下了馬車,與此同時揚起馬鞭狠狠抽在馬**上,馬匹立刻揚蹄往前沖去!
童涯砰的摔到地上,震起滿地的塵埃,也惹來眾多旁人的目光,只見他連摔到地上的疼痛都來不及顧,連忙從地上爬起身朝馬車奔去的方向追去,一邊大聲叫道︰「少爺!您身上還有傷啊!您不能去啊!」
馬車非但不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只見穆沼一只手伸出車窗朝童涯擺了擺,似乎在對童涯說去玩兒去吧,童涯跟在馬車後跑了一大段路程後,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沒力氣,最後不得不停下腳步,眼睜睜地看著載著穆沼的馬車往雲王府的方向駛去。
童涯半彎著要,雙手撐著膝蓋呼呼地喘氣,盯著即將消失在他視線里的馬車最後大叫了一聲,「少爺——!」
馬車里的穆沼不禁掏了掏耳朵,終于擺月兌了從昨兒開始就一直在他耳邊嗡嗡不停問他這有沒有不舒服問那需不需要吃些什麼點心的小老頭兒,他的耳朵都快長繭子了。
穆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後,將手撫上受傷的胸膛,只是輕輕地觸踫,他都還能感覺得到牽心的疼痛,就像半月離開這個世界那一長段時間里的疼痛一般,不觸踫便還可以假裝一切都還與以前一樣,可只要稍稍一觸踫,就會牽動所有的痛楚。
他或許是該如童涯所說的,回府好好養傷,可那終究只是單純孩子眼里看到的世界,在如今似有暗潮在涌動的帝都,他如何能安心地在府里養傷,就算望月恨他,再一次向他舉劍而來,他都要到雲王府走一趟。
反正望月恨他想殺了他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若是他真怕望月的劍的話,他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雲王府了,他的命還在,何須像童涯一樣緊張擔憂什麼。
穆沼如往常一樣自如地進了雲王府,在銀玉湖邊見著了正仰躺在湖面烏篷小船上曬著太陽閉目假寐的百里雲鷲,船上沒有搖槳的望月,遠遠看去,只見一只小船靜靜地漂在湖面上。
沒有見到望月那冷冰冰的身影,穆沼心下輕吁了一口氣,腳一點地,一躍身,只見平靜的湖面上有一個個小圈漣漪在蕩開,穆沼穩穩地落在百里雲鷲所在的烏篷小船上。
船身沒有因船面上忽然多了一個人而發生任何搖晃,甚至連微微的動蕩都沒有,只見穆沼含笑走到百里雲鷲身邊,與他一般仰躺在船面上,將胳膊枕在腦袋下。
「你今天這麼有閑暇這麼好興致到湖面上來曬太陽?」許是抬起胳膊牽動了胸膛上的劍傷,穆沼微微蹙了蹙眉,卻是笑得悠閑自在。
「阿沼不也一樣?」百里雲鷲沒有睜眼,只是淡淡吐氣。
「我哪天不悠閑?」穆沼笑著反問。
「心口旁的傷並未好卻也閑不住在家好好養傷嗎?」百里雲鷲這才慢慢睜開眼,平淡的語氣里听得出對穆沼的關心,「傷得如何,重不重?」
「要是傷得重的話,我還能躺在這兒和你說話?」穆沼一聲淺笑,而後扭頭看向躺在他身旁的百里雲鷲,「倒是你怎麼樣,昨天到底是什麼事?」
「阿沼沒事就好,否則望月和半月都該傷心了。」秋日的陽光溫和並不刺眼,百里雲鷲還是抬手遮在眼前。
「望月那個冷女人會傷心?」穆沼像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地笑出聲,眼里卻有世人讀不懂的悲傷,把手輕放在受傷的心口上,「她是恨不得早想取了我的性命,昨日不過是因為你的面子沒有將我這條命取走而已,得了,別說我的了,我的是小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能讓白琉璃那個大惡女竟然急得來找我幫忙?」
「赤玉真正奏效的反應,雖然過程難熬了些,終歸我還是活著的,放心,沒事。」百里雲鷲聲音平靜得如同他身邊的湖面,說出的話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就像他所說的是一件與他無關的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穆沼不解,忽的坐起了身,蹙眉而問,「赤玉真正奏效?赤玉的效果不是在你服下它的那一晚就起了藥效的了嗎?怎麼又會到昨日才真正奏效?又怎麼會讓白琉璃那麼急著要見你,還說你命懸一線?」
百里雲鷲默了默,並未急著回答穆沼一連串的問題,而是將擋在眼前以遮光的手覆上面上的面具,而後將扣在臉上的面具揭開——
穆沼在看到他烙印已然完全消失的左臉時,眼里流露出了深深的震驚,「這是——」
烙印沒有了!?那些他每一次見到都會為他感到疼痛的丑陋烙印竟然沒有了!?這就是赤玉真正的效果!?
「就算沒有了那些讓人看著都覺惡心作嘔的烙印,這個圖騰,也還會永遠跟著我,永遠也磨滅不了。」百里雲鷲將取下的面具放到心口,隨後將手覆在了左臉上。
「那至少讓我見著了你的臉再不會為你感到痛心,這樣已經很好了不是嗎?」穆沼拿過百里雲鷲取下的面具,拿在手里把玩,溫和而笑,「再說了,我瞧著你臉上這圖騰挺不錯,霸氣,挺漂亮。」
穆沼說的是心里的實話,讓百里雲鷲難得地發自內心地淺淺笑了,一邊慢慢坐起身,一邊淺笑道,「可真是難得听到阿沼會安慰人而不是挖苦人。」
「那也要看對象來啊,能得小爺我安慰的,你可還是第一人。」穆沼一臉地得瑟,將左手把玩著的面具往空中一拋,立刻以手攬過百里雲鷲的肩,與此同時以右手接住落下的面前,挑眉得意笑道,「怎麼樣,我是不是你的貼心小棉襖?」
百里雲鷲但笑不語,只听穆沼又道︰「還有,我說你和你那未過門的丑媳婦是不是約好了同一天把臉整好啊?昨兒我瞧著她的臉已經完全恢復了原貌,還真挺漂亮,讓見多了各色美人的我都不禁失神了,不過別誤會啊,我對她可沒意思,俗話說的好,朋友妻不可欺,我還沒有無恥到那種地步,不過是想著好賴她終于可以讓你拿得出手了,否則以後參加什麼皇宴啊什麼的,你們這夫妻倆都丑,那可咋整,你們不覺丟人,我還為你們覺得丟人呢。」
穆沼邊說邊用手搓著自己的下巴,一副公婆為兒子審媳婦的模樣,還不忘一下一下拍著百里雲鷲的肩。
百里雲鷲靜靜听著穆沼的念叨,腦海里慢慢地浮現出白琉璃的容貌,以及她彎起眉眼巧笑時總令他失神的模樣,不自覺地也微微彎起眉眼,再一次淺淺笑了起來。
是的,她恢復了她原本的容貌,在昨日睜眼看到她的那一剎,他的心底驀地浮生起一句話,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女敕女敕,停停當當人人。
他雖不了解女人,見過的女人也少,但他仍然知道什麼是美人,而她,真真地稱得上是名國色天香的女子,同時又有著其他女人身上所沒有的特別與芬芳。
正當百里雲鷲回想著昨夜他所見到的白琉璃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樣時,穆沼用手肘用力地撞了他一下,挑眉問道︰「還從沒見你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過,不會是在想你那還未過門的媳婦兒吧?」
百里雲鷲仍舊但笑不語,微微搖了搖頭。
正當穆沼準備刨根問底兒地要繼續往下問時,只見連接著雲王府的湖岸邊,听風正大步而來,神色有些匆忙,穆沼又撞了撞百里雲鷲,玩笑道︰「你和你的屬下今天都很奇怪啊,你會想事情出神,听風會在大白天緊張,真是難得啊。」
「爺,听風有要事稟告。」听風在湖岸邊駐足,對著湖面上烏篷小船上的百里雲鷲恭敬地低頭,而後才揚聲道,「沼少爺,勞您快把船劃過來!」
「……」穆沼一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嘿!冷面男,你府上養的都是些什麼人啊這是,昨兒才把小爺重傷了,今兒小爺的傷還沒好,居然換了一個人來使喚小爺!」
「那阿沼只管坐著,我來劃槳便好。」百里雲鷲說著,將被穆沼在手里拋來拋去的面具拿過,扣到臉上的同時慢慢站起身,繼而走到綁在船身的船槳旁,不急不躁地搖起了船槳。
穆沼這才滿意地用了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我是客你是主,哪有叫客人動手的道理,做得不錯,快劃,瞧听風那一臉急的模樣,嘖嘖。」
听風看著是百里雲鷲劃槳很是吃驚,而他又不能像望月那樣點水迅速到達小船那兒,因為他的輕功還沒有達到望月那樣快如風的地步,他只能在這湖岸邊等著爺過來。
當百里雲鷲終于將小船劃到湖岸邊時,听風才急切地恭敬道︰「爺,太子殿下帶著刑部的李大人來訪,听風覺得,來者不善。」
「應該是為你的鬼眼楮殺了那十個下人的事情而來,小爺方才還去城西的刑場瞧了的,那一個個死時的模樣啊,都驚恐得要將眼珠子瞪了出來,嘖嘖,殺人命案啊。」穆沼率先跳下船,落到岸上,一副幸災樂禍的口吻,「夏侯琛親自來,嘖嘖,冷面男,你面子還挺大的。」
听風無奈地看著幸災樂禍的穆沼,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走吧,隨我到前廳接待尊貴的太子殿下。」百里雲鷲不急不驚,扶正臉上的面具,無視穆沼的玩笑,往前廳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白府。
白琉璃正在藥閣的院子里扎馬步,沙木匆匆跑來。
「大小姐!」
「什麼事又令你大驚小怪了?」白琉璃淡掃了神色慌張的沙木一眼,不疾不徐道。
「刑,刑部的王大人和表少爺帶著好多人闖到了府里來!」沙木急得氣喘吁吁,「說是,說是要拘捕大小姐!」
「因為他們說大小姐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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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這個龜速碼字機今天碼了將近一萬四字,好想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