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外的馬車里,白琉璃正將百里雲鷲臉上的面具取下,凝眸觀察他的左臉。舒愨鵡
白琉璃離得百里雲鷲很近很近,似乎只差兩寸的距離便要踫到百里雲鷲的鼻尖,百里雲鷲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像是淺淺的藥草香,猶如雨後的空氣一般清新,沁人心脾,又能令人心跳加速。
白琉璃凝眸看著百里雲鷲的臉,百里雲鷲則凝眸看著她的眼楮,看她如水波般盈盈流轉的瞳眸中自己的影像,聞著獨屬于她的清新味道,面上平靜,心跳卻在慢慢提速。
白琉璃自然沒有發現百里雲鷲一張冷臉之下的情緒,只當他是被他身體里不知名的病痛折磨著沉默不語,眼見他的左臉與平日里無異,便自然而然地抬手輕撫上百里雲鷲的左臉,以指尖輕輕摩挲過他左臉上的符文,已然沒有了滾燙灼熱的溫度,觸手竟是如寒冰一樣冰冷,直直是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怎會如此?白琉璃眉心倏爾又緊蹙起來,右手輕貼著百里雲鷲的左臉不放,左手則又一次探向他的脈搏。
百里雲鷲凝視著白琉璃的眼楮,看著她瞳眸中自己的影像,然他卻沒有在她眼底真正地看到他的身影,就好像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病患,而不是一個男人,更不是她的未婚夫。
她看蕭安心的眼神,似乎都明顯比看他時的眼神要在意。
想到這兒,百里雲鷲眸光沉了沉,立刻別開自己的臉,讓白琉璃方才還輕貼在他臉上的右手瞬間懸在半空,百里雲鷲也不管白琉璃不解地將眉心蹙得更緊,拿起放在她兩腿上的面具便又往臉上扣。
只是百里雲鷲的手堪堪抬到面前,便被白琉璃一巴掌說輕不輕說重也不重地打在他的手腕上,出其不意地讓他把手中的面具掉了,繼而一張冷臉上除了會虛偽地淺笑外有了一個富有點生氣的表情,微微挑起劍眉盯著白琉璃看,似乎在說「膽子挺大啊,竟然敢打本王的手?」。
其實,百里雲鷲心里也是這麼想的,這個女人,居然敢打他的手?還從沒有誰敢這麼對他過。
看到百里雲鷲挑眉,白琉璃覺得是否是自己眼花了,百里雲鷲這個神秘詭異的冷面男居然也會挑眉,真真是太不可思議,一時不由得笑了起來,如此便罷了,竟還伸出手指戳戳百里雲鷲微挑的眉毛,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個面癱,原來不是。」
面癱?什麼是面癱?百里雲鷲沒有立刻沉下一張臉,而是第一次在白琉璃面前沒有掩飾自己的怔愣,不是因為「面癱」這個詞,而是因為白琉璃這再自然不過的舉動,因為她說的是「你」而不是「王爺」,更是因為她的笑,她兩邊臉頰上如盛滿了駝色美酒的淺淺梨渦。
這是天地之間,他唯一能見的色彩,也是唯一能讓他不能自控地失神的笑。
他從不喜愛女人,更沒有尋常男人愛美人的心,女人于他而言,完全不需要,若不是臉上的烙印與那些成日圍在他身邊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的聲音,他這一輩子只怕都不會需要女人,眼前的她,不過是個計劃中的例外而已,她雖絕色,卻也沒有在起初見到她的時候真正入他的眼,她于他而言,僅是必要存在的特別而已,他不會取她性命,卻也不會將她當做真正的特別。
可明明就是這麼個完全不可能真正入他眼的女人,笑起來的模樣讓他移不開眼,就像是久逢甘露的干涸之地,竟想要更多的更多的看到她真正笑起來如倒月牙般的彎彎眉眼,還有她臉頰上的淺紅色小梨渦,便是這麼不經意間,她不僅入了他的眼,似乎還入了他的心,令他懊惱,卻又拂之不去。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便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不將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久而久之,他便忘了真正的喜怒哀樂該怎樣表現,甚至做到了萬事不驚波瀾不驚的模樣,若是沒有阿沼,他只怕連假笑都不會假笑了。
卻不想,這麼多年過去了,當他以為他的情緒不再會波動時,他竟會為了一個女人的淺笑愣了神失了態,而且還不止一次。
他覺自己可笑,他時常笑別人自以為是,原來他自己也是個自以為是的人,不過好在他不是個冥頑不靈的人,既然半月說他這種怪異的感覺是喜歡,那便是喜歡的吧,若是不在意不喜歡,又為何會因她一個淺笑而失神,又為何會在意她與蕭安心獨處一室。
只是,他肩上背負的太多,他能隨著自己的性子肆意多久?
他雖知曉她並非真正的白琉璃,卻不知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又來自何方。
>他是不被允許存在于曜月的人,跟隨他左右的人要麼昌,要麼死,她若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又當如何?
不過,他不了解她,她何嘗又了解他,此刻像是熟識之人,其實他們之間,也不過陌生人罷了。
白琉璃自然不知這飛速般的時間內,百里雲鷲心中的思緒早已千轉百回,只覺得他挑眉的模樣終于有了些活著的味道,以及他怔愣的模樣,活像個呆子,與平素里的他可謂判若兩人。
盡管百里雲鷲怔愣的時間很短,白琉璃卻是笑得臉頰上的梨渦更深了,她自然知道百里雲鷲為何失神,只是沒想到失神一次算了,兩次也算了,竟然還能一而再再而三了,再聯想到他平日里面癱的模樣,如何能不讓她想笑。
她現下這張臉,與她前世的臉完全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不過這張臉比前世的她要年輕幾年罷了,她承認自己這張臉是長得不差,笑起來時的模樣也沒什麼太特別的,百里雲鷲身為王爺,雖然名聲不好,可總歸還是個王爺,見過的美人自當不少,她的容貌想來應該算不上數一數二的,為何每次她一笑,他便總能失神?
只是不在乎容貌的白琉璃不知曉,她自認為不差的一張臉,便是連白珍珠那樣的絕色美人都嫉妒。
她也自然不知道,百里雲鷲之所以因她的笑而失神,不是因為她的漂亮,而是因為她在他眼中的特別。
白琉璃點著百里雲鷲眉毛的動作很自然,就像對于再熟悉不過的人再自然不過的舉動,只是點完之後,她倒卻是被自己的舉動微微愣住了。
白琉璃的手便這麼頓在她與百里雲鷲之間,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詭異,兩人的距離可謂是近在咫尺,白琉璃能清楚地感覺得到百里雲鷲溫熱的鼻息一下一下拂在她的手腕上,有些癢癢,便一邊收回手,一邊倏地沉下了臉道︰「王爺急著戴面具做什麼,是不想讓琉璃為你診治你的不適,還是嫌琉璃的手髒?」
百里雲鷲也倏地恢復了他的面癱冷臉,不說話,只是盯著白琉璃故作冷沉的眼楮,似乎在說,「確實髒,你為蕭安心施針後還沒洗過手。」
白琉璃像是讀到了百里雲鷲心里的想法一般,這次換她微微挑起了眉,陰森森道︰「王爺,您還真是嫌琉璃的手髒呢?」
白琉璃一邊陰森森地說著,一邊收回手將更湊近百里雲鷲一分,眼中竟帶了威脅和警示的味道,「王爺,你可真不討人喜歡。」
白琉璃與百里雲鷲離得極近極近,因為面對面坐著又因為身高差距的緣故,此刻就算白琉璃微微昂著頭,她的鼻息依舊一下一下呼打在百里雲鷲的脖子上,從百里雲鷲的角度看,能清楚地看到她睫毛彎彎翹起的弧度,以及她張張合合誘人想要啄上一口的瑩潤雙唇,百里雲鷲忽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脖子上的喉結便這麼突地動了一下。
白琉璃忽然覺得百里雲鷲的鼻息不對勁,當下便與他拉開距離一明究竟,然她還未重新端坐好,便覺一片黑影毫無征兆的壓在了她面上,動作之迅速讓她反應過來之時已然被黑影覆到了面上,並且,鼻尖有涼意觸踫,有溫涼的柔軟覆到了她的唇上!
然那兩瓣溫涼也僅僅是覆在她的唇上而已,沒有舌忝弄,也沒有抵開她的牙關,只是在她的唇上極輕極輕地咬了一口而已,像是故意,又像是他根本不懂接下來要做什麼。
雖然僅僅是唇被覆被咬,白琉璃還是完完全全地怔愣了,一雙本是冰涼的眼眸此刻因震驚而睜得有些大,待她迅速從震驚中回過神時,不是抽出隨身而帶的銀針,而是抬起腳,對準百里雲鷲的身下要害狠狠踹去!
百里雲鷲雖然在「忙」,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往旁移身,避開了白琉璃那能要了他「命」的一腳,只听「砰」的一聲,百里雲鷲身下所坐的矮榻瞬間塌掉一半,可見白琉璃出腳之狠,與此同時,百里雲鷲離開了白琉璃的唇。
只是,就在百里雲鷲才堪堪離開白琉璃的唇沒有一寸距離時,白琉璃竟忽的抬起雙手用力捧住他的臉,對準他的唇角,狠狠咬了下去!
馬車在那一聲矮榻被踹塌而發出的響聲時倏地停下,因為停得太急,馬匹高高揚起了前蹄才讓奔跑中的馬步停下,听風急急忙忙地撩開車簾,緊張地問︰「爺,出了什麼事兒!?」
听風的話音才落下,他便瞪大了雙眼,而後震驚將他臉上的緊張完全取代,臉刷地由脖子紅到腦門,刷地連忙將車簾放下,不忘自責道︰「听風什麼都沒看到,爺繼續,爺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