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玉湖畔,一葉烏篷小船靜靜而泊,那似乎總是會在小船旁候著的听風今夜也不見了身影,想來也是同暗月一般忙活去了。
隔著湖水,白琉璃眺了一眼湖心那只亮著少許火光的院閣,走上了小船,因著船上添了重量,船身晃了晃,在平靜的水面上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執槳在手,于水中搖動,小船劃開平靜的湖面隨著搖槳發出的咿咿呀呀聲往湖心鬼厲閣而去。
船頭桅桿上的小紅燈籠隨著移動的船身與寒風也輕輕搖晃著,碎了湖面上的粼粼紅光。
未幾,白琉璃停罷擺槳,將小船在岸邊的樹干上拴好,取了船頭桅桿上的小紅燈籠,彈彈大氅上的雪,往只亮著三兩盞風燈的院閣中走去。
院閣中很是安靜,絲毫人聲也無,與湖對岸府邸中的喜慶熱鬧形成霄壤之別,只有兩盞紅色燈罩的風燈靜靜地垂掛在閣子前,像是忠心的看守者一般,便是院中那形狀怪異的枯樹仿佛也都在安靜地沉睡著,若非樓閣二層憑欄邊上那稍微明亮的火光與那在火光中隱約可見的人影,整座院閣怕都是沉沉睡著。
而那樓閣二層上的人似乎並未察覺已有人來到院中,只專心地做著些什麼,白琉璃看著眼前的圍在閣樓周圍的枯樹林子,凝了凝眸,邁開了稍作停下的步子。
直至她來到閣樓跟前,那些似在沉睡著的枯樹依舊在沉睡,未曾移動過,只見白琉璃微微勾了勾唇角,將手中的小燈籠放在廊下,看了一眼一層緊閉的門窗一眼,無聲無息地踏上了去往二層的木梯。
白琉璃的腳步極輕極輕,輕得就像並未有人踩在木梯上一般,不知是她屏息輕舉的本事太過厲害,還是那背對著她坐在憑欄附近正低著頭似乎在做著些什麼事情的人太過專注認真,以致她已經離他愈來愈近他都未有察覺。
如此專注得竟沒有察覺到已有人來到身邊的百里雲鷲讓白琉璃覺得有些詫異,只覺心思一向敏銳如絲的他絕不會如此,莫不成是在莽荒之林受到的重創還未痊愈以致他感覺……遲鈍?
這麼想著,白琉璃已經離百里雲鷲越來越近,只見他左手拿著一柄匕首,右手拿著的似乎是一根……木枝?
「百里雲鷲?」白琉璃愈發地覺得百里雲鷲有些不對勁,以致還未走到他身側便輕喚了他一聲。
百里雲鷲像是猛然乍醒過神來一般,只見他雙手突地一抖,而後急急忙忙地將右手拿著的木枝收到鋪展在地上的衣擺下,這才轉頭看向白琉璃,拿下面上的鬼臉面具,淡然的墨黑瞳眸中滑過一絲詫異一絲不解,「琉璃怎麼來了?可是府中床榻睡著不適?」
白琉璃微微搖了搖頭,走到百里雲鷲對面,與他隔著案幾跪坐,輕擰著眉盯著他的眼楮瞧,聲音有些嚴肅,「這不像你。」
不僅沒有察覺到她已經到了樓下院中,便是連她近了他身旁都沒有察覺,這不像他,「可是體內重創未愈?」
「不。」百里雲鷲倒是沒有敷衍,反是回答得誠實,「不過是做著事情太過于專注了些沒有覺察到琉璃來了而已,還望琉璃原諒我的後知後覺才是。」
「……」太過專注?白琉璃依舊輕擰著眉,卻是垂眸看向百里雲鷲寬大的衣擺,隨之將眼神移到了他的雙手上,在看到他的右手指尖時凜了凜眼神,「削什麼削得那麼專注?」
「沒,沒什麼。」白琉璃問得很平靜,然百里雲鷲回答得卻並不如往常一般雲淡風輕,甚至還有一些緊張,只見他動了動左手,似乎想要垂下放到收著那根木枝的衣擺上,然終是很快恢復了淡然,並未出現慌張的舉動,只是將掌心向下看著白琉璃稍揚嘴角,「不過是在做一個尋常物什而已。」
「是麼?」白琉璃微微挑了挑眉梢,語調也稍揚起,顯然是不相信百里雲鷲這面不改色的解釋,反是抬起手迅速抓住了百里雲鷲的左手,將他的掌心翻向上,語調也瞬間降低了幾分,「你可不是會將自己傷了的人。」
只見百里雲鷲修長的五指上均有細小的被利器劃傷的小口,尤以食指指尖上的那道口子最為顯眼,那已不能再算是小口子,而是開了一個深深的弧度,似乎只差一點他的指頭便沒了,腥紅的血淌了他整根手指,流到了掌心,可見那致傷的東西是有多鋒利。
而且,顯然的,百里雲鷲這是自己被自己手中的匕首所傷,而那道深深的口子想來是方才他倉惶收起那小木枝時削到了手。
「琉璃,我是人不是神,又怎能保證自己絕不會受傷。」百里雲鷲卻是不在意被白琉璃這麼盯著這麼質疑著,只是淡淡笑了一笑,用拇指摩挲著食指以及掌心中的血,「我在莽荒之林受了傷也是琉璃親見的事實不是?」
百里雲鷲嘴角那似乎一切都不需介意在意的淺淡笑意讓白琉璃看著極是不悅,竟是突地用力捏住了百里雲鷲那淌著血的指頭,她這出乎意料的舉動令百里雲鷲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卻只見白琉璃挑眉湊近他笑得有些明媚,連聲音都是含著濃濃的笑意,「喲,我們的雲王爺,原來您還會覺得疼啊,白某險些都要以為你真是神仙不知道疼呢。」
白琉璃湊近的臉與她的言行舉止讓百里雲鷲有些反應不過來,也有些模不著頭腦,卻還淡淡笑道︰「琉璃說笑了,我自然不是神仙,自然知道疼。」
白琉璃不語,只是更湊近百里雲鷲一分,笑意也更濃一分,捏著百里雲鷲指頭的力道亦更用力一分,使得百里雲鷲更加的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卻是下意識地想要將自己的指頭從白琉璃的「虐待」中收回。
誰知他才稍稍往回使力,白琉璃那本是笑盈盈的眼楮立刻變成兩把冰刀,凶神惡煞地向他劈來,那本是笑意濃濃的聲音也瞬間變得異常凶煞,只見她瞪著百里雲鷲有些切齒道︰「你再敢動動試試,信不信我把你這指頭剁下來?」
「……」縱是一向波瀾不驚的百里雲鷲,此刻也有些傻眼了,立刻乖乖地听話不再收回手,只是有些訥訥地看著重新在位置上坐好的白琉璃。
書中曾有言,女人的臉和脾氣就像六月的天,這就是……女人的臉和脾氣?
然白琉璃重新坐好之後,面上那副凶神惡煞的神情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一如既往的平淡,先是松開百里雲鷲的指頭,拿出帕子用一角輕輕擦掉他指頭周圍的血,而後從懷中模出一支小瓷瓶,倒了些粉末在那深深的口子上,隨後將帕子干淨的令一頭撕成條,一道道地纏上了百里雲鷲受傷的指頭。
「受傷便是受傷,疼便是疼,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何必總是強迫自己裝出一副並無大礙完全不疼的模樣,我說過,我是醫者,就算你只剩下一口氣,我也能讓你再次變得活蹦亂跳。」白琉璃邊包著百里雲鷲的指頭邊念道,她從不是多話之人,只是她覺得有些話還是有必要說明白,「日後若是你受傷或者哪兒不適,只管與我說,我不會笑話你,在我面前無需裝作若無其事。」
直至白琉璃幫百里雲鷲包好指頭,百里雲鷲都未吭一聲,白琉璃不禁有些疑惑地抬頭,「听到了否?」
只是白琉璃一抬頭便撞上百里雲鷲那有些傻愣發呆的模樣,那模樣,根本就是完全沒有將白琉璃方才說的話听進耳里,只眼楮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便是連她抬頭也沒有收回這樣的模樣,令白琉璃不禁在他手背輕輕掐了掐,有些不悅道︰「呆子,傻了還是怎麼的?」
百里雲鷲似乎因著手背這一掐才回過神,竟是彎起眉眼真實地笑了起來,「不,只是琉璃太美,讓我失神了而已。」
「……」白琉璃連忙丟開百里雲鷲的手,只覺雙頰有些燙,呆子還果真是呆子!
誰知白琉璃才丟開百里雲鷲的手,他的手卻又抬了起來,並且湊到她的臉頰邊,輕輕地在她的臉頰上撫了撫,這便也算了,還听他有些歡喜的陶醉道︰「琉璃的臉,好……紅。」
是紅色的吧?書中形容女子的雙頰粉女敕紅艷異常動人,而琉璃素日里雙頰上帶著的淡淡淺淺的顏色應該是粉色,而此刻這顏色正在一點點加深,那應該就是紅色的吧?
只是這顏色似乎很是醉人,令他,令他總想要湊上去,輕輕咬上一口……
百里雲鷲的心怦怦而跳,這般想著便不由自主地慢慢往白琉璃湊去,只是他不知,紅的豈止是白琉璃的雙頰,也是他自己的臉。
就在百里雲鷲失神間,只听「啪」的一聲在兩人之間響起,驚得他立刻回過了神,這才發現竟是白琉璃瞪著他拍案而起。
「失,失禮了!」百里雲鷲回過神只覺耳根以及雙頰燙得厲害,激動之下竟是一把拿過了案幾上的鬼臉面具重新扣到了臉上!
「噗……」百里雲鷲這反應讓白琉璃有些咂舌,隨即笑出了聲,笑聲悅耳,宛如夜間的鈴蘭,芳香四溢,令人迷醉,令百里雲鷲險些又看得她那彎彎的眉眼失了神。
白琉璃邊笑邊重新坐下了身,面上的淡淡紅暈雖未褪,方才那怦怦如小鹿亂撞的心跳卻已平復了下來,只見她抬手將百里雲鷲臉上那方才緊張之時戴上的面具取了下來,放到了自己身後,將手肘撐在案幾上,掌心托著下巴盯著他那紅暈同樣未褪的雙頰瞧,眼角與嘴角更彎了些,該不會他還是個老處男?這臉竟是能比她的還要紅。
其實她真沒覺得她這張臉有多多多迷人,卻是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神,白琉璃看著百里雲鷲那讓她覺得可愛的臉頰,本是想抬手捏上一捏,卻在看到他左臉上的符文是忍住了,且想著他的性子經不起逗,便也算了,只是撐著下巴笑問︰「百里雲鷲,天明之後你便要娶我,是麼?」
「琉璃知道了?」雖說此刻沒了面具百里雲鷲有些不自在,心緒卻仍是平復得很快,再抬眸看白琉璃時已恢復了他素日里的淡然。
「我不是瞎子或者傻子,你這府里的下人忙忙碌碌動靜那麼大,我能不知道?」白琉璃微微眯了眯眼。
「也是,本是瞧琉璃一路勞累需盡快歇著便沒與琉璃說,還望琉璃莫要怪我自作主張才是。」百里雲鷲有些抱歉地笑笑。
「怪自然是不會怪,終究不過都是要嫁給你,早一天晚一天無甚大的差別。」白琉璃發現百里雲鷲的眼楮很是漂亮,一邊像是上好的黑曜石,一邊像是漂亮的祖母綠,讓她愈看愈覺得喜歡,「再說了,若沒有王上整出的這一出比試,你我早就拜了天地不是。」
「從沒有哪個女子像琉璃一般。」百里雲鷲覺得,她心里的想法,所有的所有,都與他所見過的女子不一樣,或許她曾經所在的那個世界,與這兒真的是完全不一樣,以致她的想法總是特別,「不知琉璃可是在府中歇的不適,但還請琉璃適應為好,比較如今的帝都,我不放心你獨自一人回到白府。」
「就算我今兒不適應,明兒後兒還不是要適應?左不過都要成為你這王府中的人,白府終歸只是要成為我的娘家,只是不知王爺有無法子讓琉璃盡快適應你這個只有望月與暗月兩個女人存在著的府邸?」白琉璃歪著頭,眼楮直勾勾地觀賞著百里雲鷲的眼眸,笑意愈濃。
百里雲鷲似乎怔了怔,爾後有些抱歉道︰「素來不喜女子,是以府中從未用到婢子,望月與暗月是司命,倒不是府中婢子,若是琉璃想要多些婢子在旁伺候,也不無不可,這個倒是我疏忽了。」
白琉璃似乎在很認真很認真地听百里雲鷲說話,然,又是出乎意料的,只見她抬起另一只手,啪地一聲毫無正在地在案幾上落下一巴掌,笑意倏斂,語氣冷冽地對又是模不著頭腦的百里雲鷲道︰「百里雲鷲,難不成日後你都是以這樣的口吻與我說話?」
偶爾禮貌莊重可以,若是時時刻刻都這麼一本正經,實在是……有些累,不是他累,是她累。
「我的口吻……?恕我愚鈍,不知我的口吻有何不對之處,若是有何令琉璃不快之處,還望琉璃能夠明示,我好改正。」百里雲鷲似乎不論何時對何人都是如此的客客氣氣。
「啪——」白琉璃又是一巴掌落到案幾上,哪里還有半分尋日里靜淡的模樣,在百里雲鷲眼里真真就像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只听白琉璃繼續道,「日後你我便是在一起過日子的人,難道你對著一個天天要見的人就說這麼相敬如賓的話?能不那麼拘謹否?你說著不累,我听著都難受。」
她的靈魂,始終是來自二十一世紀,若是面對著自己能相信之人仍要披著這個世界的假面孔而活,著實太累,她這一世想要的,是自由與自在。
「素日里我都是這般與琉璃說話,怎的沒听到琉璃……抱怨?」他從前說話亦不是這樣,只是戴著面具太久,久而久之,久而久之……便是連說話,都變了。
「今時不同往日。」白琉璃挑了挑眉,「你覺得呢?」
「也是,琉璃是日後我要朝夕相對的人,自然是從前比不得的,既然琉璃覺得不滿,身為丈夫,自然要改。」百里雲鷲笑得有些溫柔。
白琉璃盯著百里雲鷲的眼楮,忽然有些煩躁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我怎能強迫你改掉你的習慣,方才的話你權當做笑話听便好,別介懷了。」
她這是怎麼了,如此有幸地才遇到一個願意護她疼她的人,她為何這麼無理取鬧起來?她從不是這樣的人才對。
白琉璃煩躁地擺擺手後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你忙,我不打擾你了,當我無理取鬧就行。」
她沒有過如花似玉人人捧愛的年月,自當不會有什麼小女兒心性才是,她該有的是一顆堅韌乃至凶殘的心才是,反常的反應果然不適合她。
白琉璃說完欲站起身,然在她將手撐在案幾上時被百里雲鷲握住了手腕,抬眸,百里雲鷲正用一種溫和的眼神看著她,淡淡的聲音里似乎都帶著些屢溫柔,「從沒有人沖我無理取鬧,我喜歡琉璃,不論是冷靜冷淡的琉璃,還是……莫名其妙變臉亂拍桌子的琉璃,我都喜歡。」
這一回,怔愣的人換成了白琉璃,只見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百里雲鷲含著淺淺笑意的眼楮,久久未收回目光,反倒是百里雲鷲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率先收回了手,耳根又開始有些發燙,連忙轉移話題道︰「琉璃稍待,我有東西要給琉璃。」
「嗯?」白琉璃這才回過神,只覺被百里雲鷲握過的手腕有些發燙,耳根也有些發燙,看著百里雲鷲迅速地將那掩在衣擺下的東西收到懷里後轉身去旁側壁櫃的身影,心跳有些怦怦加快。
少頃,百里雲鷲從壁櫃中捧出一沓東西,放到了白琉璃面前,竟是一套玄色霞影紗衣,只見薄紗重重,每層薄紗上都已金線暗繡著展翅遨飛的夔鳳,雖衣裳疊得整齊並未展開,卻已想象得出展開後以及穿到人身上後是何等的瑰麗,尤其那放在紗衣之上的夔鳳金步搖,栩栩如生得就像真真是要展翅飛到九天之中的夔鳳一般,耀眼的尾羽與瓖嵌著紅珊瑚珠的雙翅,無一不顯示著精工細作與世間難得,便是連白琉璃這般不愛金銀玉器的人都為之驚嘆。
「這是……?」
「這是給琉璃的嫁衣。」百里雲鷲聲音溫和,手指輕撫著紗衣上的夔鳳刺繡,雖是淺笑著,然那笑容的深處卻似含著旁人所不懂的悲哀。
「給我的……嫁衣?」
「嗯。」百里雲鷲微微點頭,抬眸看向白琉璃時已將將眸中笑容深處的悲哀抹盡,「或許琉璃會覺得有些驚訝,只是幽都崇尚黑色,是以自來幽都的王公貴族喜慶之時所穿衣裳裙帶皆為黑色,這嫁衣嫁裳自然便也為黑色了。」
「你是要以幽都的禮節來辦這一場婚事麼?」白琉璃倒不是因為嫁衣為黑而覺得詫異,她不解的是如是這樣一來,豈不是暴露他的真實身份?
「琉璃心中是否是在想,若是這樣一來,豈不是人人都知我是個不該存在世上的幽都孽障?」百里雲鷲忽然笑得有些諷刺,「這個琉璃大可放心,如今連唯一敢或者說願意參加你我婚事的蕭少公子都躺在了棺材了,阿沼亦不知所蹤,又有何人會來我這座象征著死亡的府邸?」
「充其量不過是整個府邸的下人樂上一樂而已,只是琉璃放心,我並沒有委屈琉璃的意思,喜帖我已命人連夜送到了帝都的每家每戶,不消多久,整個澤國便都將知道琉璃你是我的妻。」說到此,百里雲鷲嘴角的笑容才稍稍柔和了下來,目光有些灼灼地看著白琉璃,「我說過,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琉璃是我雲鷲的妻子。」
百里雲鷲的目光有些灼燙,燙得白琉璃心口有些窒息,有些承受不住他這樣炙熱的目光,白琉璃垂眸拿起了嫁紗上的夔鳳金步搖,笑問︰「既是如此,那為何上一回你沒有將這套嫁紗拿給我?還是說,上一回你根本不是出于真心想要娶我?」
白琉璃雖是隨口笑問,然听在百里雲鷲耳里卻是凌厲的質疑,令他的心不禁驀地一慌,這一慌之下竟是激動地抓住了白琉璃把玩著金步搖的手,力道之大讓白琉璃覺得指關節都有些生疼,正要呵斥他時,卻發現他是一臉慌亂的漲紅,那透著殷殷紅色的右臉頰與緊緊擰起的眉心讓白琉璃忽然起了想要逗逗他的心思,竟是在他正要開口解釋時湊到了他面前,竟在他的右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
而後,果不其然的,百里雲鷲豈是是臉紅,便是連脖子根都如被用熱水煮了一般發紅,反應更是大得不行,竟忽地松開了白琉璃的手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動作之激動竟是險些將跟前的案幾踢翻,那反應就像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物事一般,惹得白琉璃又是噗嗤笑出了聲。
「我說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是我長得太可怕還是我是凶獸或者妖怪?讓你害怕得躲得這麼遠?」雖知百里雲鷲的激動反應不是因為如此,然白琉璃像是存了一顆將他捉弄到底的心,竟是柳眉倒豎一副生氣的模樣,「還是說你覺得我行為放浪不知廉恥?」
「不,不是……」見著佳人生氣,百里雲鷲漲紅著臉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之所以反應這大,不是因為她大膽的舉動,更不是覺得她方才的舉動放浪,而是因為喜歡,喜歡她那軟軟的唇瓣踫到自己臉頰上的感覺,以致讓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若是不退開,他怕他就要失禮了。
還沒有拜過天地還沒有禮成還沒有洞房,他堂堂正人君子,絕不可當禽獸。
「不是?」看著百里雲鷲的模樣,白琉璃愈加覺得有趣,這男人,難道沒接觸過女人不成,這麼可愛,「那是什麼?」
「沒,沒什麼。」百里雲鷲的面色有些難看,那樣的解釋,他可說不出口,若是說出口了,豈非是典型的衣冠禽獸?
「沒什麼又是什麼?」白琉璃似乎有些咄咄逼人。
「時辰不早了,琉璃還是快些去歇下吧,明兒或許會很累。」這下百里雲鷲干脆不說了,直接將那嫁紗包著金步搖與一些金鈿貼花塞到了白琉璃懷里,將她往樓下推,「我今夜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或許陪不了琉璃了,琉璃趕緊去歇著,別累著了。」
白琉璃在被百里雲鷲推著轉身剎那終是沒忍住笑,「呆子,推什麼推攆什麼攆,還沒見過你這種將自己媳婦兒推開的呆子。」
「我……」
「是也不是?難道我說得沒理?」白琉璃拍掉百里雲鷲放在她肩頭的手,故意白了他一眼,全然沒有一絲女兒家該有的矜持道,「怎麼著,你已注定是我白琉璃的丈夫了,難道我親我丈夫一口也不成了?還是你覺得虧了?」
「若是你覺得虧了,要不要也在我臉上親一口討回來?」白琉璃笑盈盈地看著臉上漲紅未退的百里雲鷲。
百里雲鷲有些啞然地張張嘴,臉漲得更紅了。
白琉璃卻是在百里雲鷲啞然的羞赧中抱著嫁衣揚長而去,吟吟笑聲在他耳畔回蕩,「既然你不願親我那就算了,我走了,你也別忙太晚了,早些歇著。」
「天明後我等著你——」
「嗯。」百里雲鷲抬手輕撫過自己的右臉頰,輕淡卻堅定地應了一聲。
待他重新坐回憑欄旁的案幾後,正拿出懷中的東西時,一道黑影來到了他身側。
百里雲鷲卻是看也沒看那出現在身側的黑影一眼,只專心致志地低著頭用匕首削著右手上的木枝,聲音冷淡︰「什麼事。」
「稟爺,有個自稱曹風的男子求見。」
「呵……來了嗎。」百里雲鷲冷冷一笑,「請他到暗牢里候著吧。」
「是,爺。」
呵呵……時間,真是慢慢近了。
------題外話------
說好的萬更呢,汗,好吧,床單留到明天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