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芳華 第021章

作者 ︰ 木隨風

怡王付賀初見師北落的時候,一點也沒有打算將這位即使病到虛月兌還逛青樓的白衣公子放在心上。但連番觀戰之後,付賀不得不對師北落刮目相看,他一直認為蘇和才是琥國最奸詐最狡猾之人,但沒想到一個不起眼的師北落竟然會屢次三番地打敗他。于是付賀開始慢慢地收斂起平日的慵懶態度,端正坐姿從側面仔細地觀察師北落。

天色漸暗,在白日里不太顯眼的大紅燈籠此刻成了光源,隨風左右搖曳,燈籠內的燭火忽明忽暗,但好在數量眾多,能夠照亮整個公主府。

禮官很是無奈,他千挑萬選選定了這個日子,但吉時卻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錯過。他不知道究竟是師北落倒霉,是天璇公主倒霉,又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倒霉。這明明不是吉時,而是個衰日。禮官愁眉苦臉,深怕身後御座上的冷血皇帝一不小心來個殺無赦。

那對來自汶城的老婦人听見女兒早已亡故的消息後當場暈厥,皇帝命人將她和那瞎了眼的老人同時帶下去安置。事情已經弄清楚,蘇和蘇定父子鐵青著臉回到席間,他們煞費苦心地想要拉師北落下馬,但人沒有拉成,反而挫傷了自己的銳氣,皇帝沒有將他們定罪已算皇恩浩蕩。回到座位上,兩位蘇大人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坐針墊。

身著大紅喜服的師北落原來就扎眼,此刻更被人議論紛紛。有人說師北落守孝三年是痴情的表現,也有人說根本就是師北落謀害了那女子。

眾說紛紜之間,身處暴風之中的師北落卻神態自若,臉上噙著淡淡的笑容,坦然站在御前,靜靜地等待付青碩——也就是她未來的妻子,而付青碩此刻正一步一步邁下台階朝著自己走來。

到最後一節台階的時候,付青碩突然一個不穩,身子便如輕煙一般朝著前方飄去。

「一拜天地。」

師北落與付青碩同時拜倒,叩拜的時候師北落听見了自己腰間的黃佩聲響,也听見了付青碩的遮面珠簾相踫的清脆聲音。

「二拜高堂。」

師北落抬頭的時候余光瞥見那一抹明黃衣角和明黃的鞋面。她的父親陳國皇帝喜歡柘青,故而連龍袍布料都是柘青色,相比明黃的霸氣張揚,柘青色更平易近人一些。

「夫妻對拜。」

二人此刻都站著,師北落拱手作揖,長揖到地,一縷頭發垂在半邊臉頰上,柔柔地劃過。付青碩略微垂首,屈膝半蹲行女子之禮,面容遮蔽在華貴面簾之後,半遮半掩。

「禮成——」

此時天已全黑,但公主府有著今夜最明亮的燈火,晝夜不息。觥籌交錯,來參加婚禮之人想要將別人灌醉,卻在不知不覺間讓別人將他們自己灌得爛醉。

夜風清冷,撩人情思。公主府主間內,天璇公主一襲紅裝端坐在塌的正中。紅燭未剪,燻香氣息彌漫。描龍彩鳳的塌上灑著一些新鮮花瓣,以及花生、桂圓、紅棗等吉祥之物。正中心還鋪著一塊白色錦帕。

公主府的布局與西宮觀風行殿如出一轍,皇帝終于實現了將女兒嫁出去的目標,天璇公主搬出了皇宮,皇帝的擔憂猜忌之心也就少了許多。

不久,門「吱呀」一聲開了,付青碩微微抬頭,視線透過面前的珠簾瞧見了一個身著大紅喜袍之人靠在門邊,能在這時候進來的人唯有新貴駙馬師北落。

師北落雖然被人灌了一肚子的酒,但臉上沒有添加一點紅潤反倒是慘淡如白紙一張。她搖搖晃晃地靠在門邊,沉默了好一陣才歉然道,「公主殿下稍等,北落去去便來。」

付青碩稍一定眸,還未張口便見那人慌忙轉身拉開門沖了出去。付青碩縴秀的眉蹙起,放在膝上的手緊了緊。

守在門外的婢女見駙馬爺突然踉蹌跑出去,目瞪口呆,想著去追師北落但又放不下屋內的公主,若此時張揚出去明日怕還有不少流言蜚語,于是暫且作罷。正焦急如何處置的時候,師北落卻自個兒回來了,身後跟著的是一臉黑色的一等宮女杜未未。

天璇公主既已出嫁,杜未未也被皇帝派遣出宮繼續跟隨公主。婢女們見杜未未來了也就心知肚明,可能是這位新駙馬臨了逃跑,卻在半途上撞見了杜未未,此刻是杜未未押送他回來了。

但杜未未面有憂色地看著身邊這個人,實在想不通為何公主偏偏挑中的是他。方才她遇見師北落的時候,師北落正靠在花園的假山上嘔吐。杜未未知道有些人喝了酒之後是會難受反胃的,但師北落不一樣,她不是自然地起了生理反應去吐,而是自己故意引導他自己去吐干淨體內的穢物。

師北落吐完了之後,滿臉是汗。她回頭瞧見杜未未在一側顯然是一愣,但最後溫和笑道,「杜姑娘,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公主。」

杜未未看著她的臉色,沉默半晌道,「你這樣勉強對身體很不好。」

師北落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杜未未無奈道,「趕緊回去罷,莫要讓人抓住把柄日後咬舌頭。」

「好。」

當再一次回到臥房的時候,師北落的精神顯然好了很多。她走到擺放著酒水食物的圓桌旁邊,端起酒壺倒了兩杯,然後走到榻邊將其中一盞龍鳳金杯交給付青碩道,「公主,我們還沒有喝交杯酒。」

付青碩接下那杯盞,指端若有似無地擦過師北落的手背,師北落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

「公主是要大交杯還是小交杯。」師北落問。

付青碩道,「何為大交杯,何為小交杯。」

「所為的小交杯便是我們勾手對飲,所謂的大交杯——」師北落神秘地笑著,「就是我們交頸對飲。」

付青碩眼神一定,朱唇輕啟問,「你是從何處學來的這些東西?」

師北落道,「成緋館。」

「你常去?」付青碩雖在宮內但也時常听人說起這所盛名在外的青樓,里面有四大花魁,各自精通琴棋書畫,千金難買一面。其中更以擅長書畫的緋緋姑娘為最,而怡王付賀便是她的入幕之賓之一。

師北落慢慢點頭道,「對,我常去。」

半晌,兩個人再沒有開口,連空氣也陷入一片寧靜,唯有窗台前的紅燭還在 啪跳響,躍動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付青碩半側的臉。

「公主,瞧我這記性,我還未給公主揭開蓋頭呢。」師北落說著就要去撩付青碩的面簾,付青碩定定地望著他,沒有回避。

師北落嘴上還噙著笑,但伸出去的手卻有些輕微地顫抖。

多年前那個繁星滿天的夜晚,皇城屋頂之上,她和付青碩兩個人躺著仰望天空,夜風習習,讓人的心情平和。

李悠南說過,她最期待的是將來有一個聰明又英俊的男子做他的駙馬,然後她要精心打扮自己,讓他再揭開蓋頭的那一刻為自己無限著迷。而李悠南會在他揭開蓋頭的同時對他說,她已將李悠南完完全全地交給了他,請他好好愛惜這個女子

付青碩轉過頭,看著李悠南,平穩如深山古潭的漆黑眸子里漸漸泛起微波

挑開面簾,出現一張如水墨畫般勾勒出來的臉,依稀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她此刻正專注地打量自己,就好像那一日朝殿之後,走入後宮剛跨出拐角,在宮道上瞧著那一個赤著腳在悠長的宮道上跳動的精靈。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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