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憶娘挾著費雲升父子當要挾,費天即使後悔,即使想代子將她休離也無計可施,終是妥協了,但他並沒有完全答應左憶娘的條件,只是承諾先給她一間鋪子,讓她自己到西市去選。
因此這一天,左憶娘迫不及待地出門了,而費雲升父子則被她軟禁在院落里,無法與費天接觸。畢竟費雲升雖然武功高強,但痴痴傻傻,沒有外力的觸動不會動武,只要找個人看守住他,某種程度來說比費瑾還不如。
幸好費天早就料到有這一刻,布下了眼線,在左憶娘出門後沒多久,他便一個人待在後院沉思,遣走了所有的奴僕及守衛。
不到一個時辰,阿六拉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偷偷模模地翻過院牆,來到費天的身邊。
「老爺,阿六幸不辱命!」阿六喘了兩口,撫了撫還狂跳不已的心。「小的灌醉了少女乃女乃的隨侍,不過門口還有兩名守衛,怕驚動他們,只好帶著少爺和小少爺翻牆出來,請老爺見諒。」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知為什麼,費天一直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許是他擔心左憶娘提早回來,壞了他的計劃。
「你將這些東西好好保管,帶著雲升和瑾兒到京城外的別院去暫住一些日子,左憶娘離開多年,並不知我在那兒新蓋一處別院,你們去到那里後,你再用這些錢財做一些防衛,應當能安全了。」
他拿出一個包褓,里頭盡是金銀財寶和一些地契,全放到了阿六的手上。這麼做,一方面是讓費雲升父子遠離這些斗爭的風暴,也是保護他們兩父子;另一方面,他也怕費雲升脾氣一來,一個勸阻不及,左憶娘就被宰了。
如果他們不在府里,費天寧可花個幾間鋪子、幾塊土地,滿足左憶娘的貪欲後讓她離開,省得費雲升父子哪天真被算計了。
阿六有些為難,「老爺,那您怎麼辦?」他忠心耿耿的對象可不只少爺,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老爺一個人留下來受苦受難?
「你放心吧,只要費府的家業還在我手上,左憶娘就不敢動我一根寒毛。說起來我的處境還比你們安全得多。」費天不舍地望了望費雲升及費瑾。
費瑾像是感受到費天的離愁,也知道自己若離開了,再見到爺爺不知是多久以後的事,甚至他還有種可能再也見不到的可怕預感,不由得吸著鼻子,哽咽地道︰「爺爺,瑾兒舍不得你,你跟我們走!」
「瑾兒先走,爺爺看家。」費天有些鼻酸,這把年紀還要遭受這種分離之苦,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什麼,讓費家這幾年每況愈下,甚至好不容易得了月初這麼賢慧的媳婦,卻又被逼走。
他模了模費瑾的頭,他從不覺得自己很老,此時手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瑾兒,你要好好照顧你爹,知道嗎?你已經懂事了,比起你來,爺爺更擔心你爹啊。」
「爺爺……」費瑾哭得眼淚直流,鼻頭都紅了,但人小力薄,根本無法改變什麼。
費天也紅了眼眶,身子一下佝僂了許多。那守住家業的重擔,甚至還不到天倫夢碎之重的萬分之一啊。
依依不舍地凝視著阿六拉著費瑾和費雲升欲走,費天幾乎不敢開口,就怕自己忍不住開口要他們留下來,此時他卻發現一直面無表情的費雲升竟文風不動,大手還揪住了他的手腕。
一直被人當成傻子的費雲升神情一臉凝重,他定定地望著費天道︰「爹,一起走。」
這句話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費天的眼淚為之決堤。他兒子雖傻,雖然不明事理,但心中始終有他這個爹啊。
不枉他半生都在為這兒子擔心,為兒子考慮,只要得到兒子這句話也就夠了,夠了!
一旁的阿六及費瑾看得欷吁不已,卻無人開得了口勸說費雲升.
費天拭了拭眼淚,啞著嗓子道︰「雲升,爹老了,只剩這一分力氣能守著家,你和瑾兒是費家未來的希望,所以你們一定要走,別讓我擔心,知道嗎?」
費雲升不為所動,仍是拉著費天不放,「我去找回月初,我們一起回家。」費天搖了搖頭。若無他在府里鎮住左憶娘,兒子及孫子又如何走得掉?
「你走吧,若能找回月初,她該會有辦法的,屆時你們再一起回來……」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門房臉色驚慌地沖進後院,急急忙忙說︰「老爺,二老爺來了,他自己進了大廳,還帶了多名打手,甚至、甚至少女乃女乃還跟在他後面啊!」
「什麼?原來如此。」費天這一刻突然恍然大悟,消失多年的左憶娘為什麼會再出現,又為什麼會機關算盡地逼走月初,將家業的權力拿在手上。原來是她和費地勾結!
他心中一緊,連忙將費雲升三人往門外推,「你們快走!快走!等費地闖進來就來不及了。」
阿六也知情況緊急,只得趕緊將費氏父子往外拖,好不容易拉拉扯扯地出了後門,在那漆黑門扉關上的那一刻,已然听到費地張揚得意的笑聲。
沒錯,左憶娘確實是費地找回來的,而且這其中還頗多周折。
那日十里坡上,費雲升的狠勁確確實實嚇到他,也因為該役死了不少雇來的殺手,殺手組織非要他給個交代,交出殺人凶手或是賠錢,絲毫不管自己的人一敗涂地之事。
同時康王爺對費地的痛恨,也讓他幾乎無法在京城立足。因此最後費地還是算計回費天頭上,只要他拿到費家的家產,不僅奉上土地能討好康王,賠償殺手組織的損失,還能順帶把費雲升這傻子交出去,保住自己的命。
他思來想去,費府對他唯一的威脅,只有那時傻時瘋的費雲升,因此他必須要想到一個制住他的方法。
在費府里花錢買通下人打听,他知道了費雲升十分護短,只有他至親的人對他有嚇阻力,反倒是他自己,對他又打又罵也不會抵抗。因此他想到了幾年前由費家逃走的左憶娘,花費一番心力將她找了回來,也承諾她大筆金錢與好處,才讓她回府進行奪產計劃。
事實證明,左憶娘確實發揮了她的功用,那日她出府告訴費地,她已掌握了費府所有家業的帳務,也軟禁了費雲升和費瑾,只要以此威脅費天,那麼費府的基業便可落到費地頭上。
因此,費地才會大著膽子,帶著殺手組織的人大搖大擺的來到費府。對于費府的產業,殺手組織自然也很感興趣,此次可謂精銳盡出。
費地本打算威脅費天交出產業,否則將費家人一個個殺光,費府最後仍會落入他手上,可惜他晚了一步,讓費雲升和費瑾跑了,因此他只能先將費天囚禁起來,一步步逼迫。
「費天,你知道嗎?我已經對你失去耐性了。」費地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疾言厲色地站在總是沉默不語的費天面前。
「你只要交出家族大印,讓我能順利得到那些產業,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費天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這幾日以來,生死他已然看得很透澈了,他知道自己若不交出大印,費地便拿他沒辦法,但一交出去,必然死路一條。
至于那左憶娘,失去了利用價值,早就落得與凌心蘭一樣的結果,被賣入怡紅院了,不過凌心蘭還能聯絡家人來救,左憶娘可沒有什麼後盾,她的悲慘遭遇就不必太多著墨了。
「和他羅唆那麼多干什麼?」一旁的殺手領袖冷冷地瞪視著費天,「直接宰了他,什麼大印,憑我的勢力還需要顧忌嗎?到時只要宣稱費家人死光了,滅門了,那產業還不都是你的!」
「是是是,首領說的是。但你有所不知,費府產業交接時雙方都要到場,由縣老爺做證,用上家族大印才算數。我爹當初分產給我時,也是帶我到縣衙做的,就算殺死了費天,也得要有大印才能證明繼承人的身分,否則一切將充歸公有啊!」費地苦笑,冷汗流了一地。
「這麼麻煩?」殺手領袖左思右想,最後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要不我先斷了這費天一只手,日日斷他一只手腳,看他能撐多久不說!」
「首領好、好計策……」見他的狠勁,費地都有些發抖了。
這時,大廳的門砰一聲被撞開,廳里的人見到立于門口一身殺氣的費雲升時,都不由得警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