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漢見沈良銘無視了他,一下子惱了,猛地松開袁佳木,「你是誰?」
沈良銘繼續無視,然後看了看地上剛被他踩過的香檳玫瑰,似笑非笑,「這是卓倫先生的花,踩成這樣,你真是勇氣可嘉。♀」
醉漢慌了慌,但仔細一想根本不可能,如果這真是卓先生的花,在他調戲這姑娘的時候就該有八點檔的人出面警告了。醉漢只當他是為了英雄救美,才瞎謅出來的謊話。他仔細打量了沈良銘的衣著後,眼底不免多了幾抹輕視的神色。樸素的黑色敞胸風衣,發舊的白色長袖衫,灰白色的休閑褲以及運動鞋,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大的牌子,長得挺高挺帥白白淨淨的,完全就是個不存在任何威脅力的女乃油小生。
醉漢雙手插在口袋里,嘿嘿直笑,「你是她的情哥哥吧?你看起來可真甜,跟八點檔的風格不太搭調啊。」
沈良銘如今更是覺得他勇氣可嘉,話已點到這個程度,這男人還能這麼無憂無慮,大概傳說中的無知無畏就是如此了。他潛心求教般問︰「那,什麼風格比較搭調?」
他們開始肆意大笑起來,醉漢朝沈良銘走過去,一臉猥瑣,「你要想英雄救美,起碼得拿出點魄力來吧?你這樣的貨色,我也挺喜歡的,不然,你犧牲一下,跟那個姑娘換換?」
袁佳木摩挲著手臂,听到這個他們的對話心下一涼,原本她以為這些人是打算調戲一下她,不會認真,但如今听這醉漢的口吻,像是不會善罷甘休。
在醉漢的咸豬手模過來,即將踫到沈良銘的臉時,被沈良銘一把抓住,他微亮的眼楮依舊蕩漾著既溫和的色彩,卻莫名讓醉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還沒告訴我,什麼風格比較搭調?」
「當然是……」醉漢話還未盡,就突然被人一腳踹在了月復上,隨即摔出去一米遠,躺在地上開始吭哧吭哧地呻.吟。
下一秒,十幾個高大的男人從八點檔里涌了出來,他們是專門負責處理八點檔發生的暴力事件的打手。♀為首的打手收回腳,走到醉漢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然後踩上他的胸口,微微用力地碾,疼得醉漢又開始拼命叫喚。
沈良銘若無其事地看著,醉漢的面部糾集在一起,身子也蜷縮著,看起來痛苦不已。他淡淡地問︰「這個風格?」
此時,卓倫帶著一臉擔憂而浮夸的表情沖了出來,湊到沈良銘跟前,對著沈良銘的臉左看右看,驚恐地說著︰「這個世界太可怕了!幸好我趕來得快,否則你就被揩油了知不知道?」他不放心,甚至還想上去捏一把,看彈性有沒有受到影響。
沈良銘蹙著眉躲開。
鬧事的七八個男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局勢變化嚇壞了。混場子的人都知道,八點檔的打手很高冷,如果不是遇到非常難纏的事件,是絕對不會出面解決的。因為八點檔的老板有背景有勢力還有地盤,沒幾個人敢在里頭鬧事,外頭他們則管得比較松,小蝦米們打打鬧鬧他們睜一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如今一下子出來十幾個,他們不約而同地想,難不成是惹到什麼大人物了?
躺在地上的醉漢一下子便認出了卓倫,這才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連忙告饒︰「卓先生!是我沒長眼冒犯了您的朋友,請您……」
「吵死了,你閉嘴。」卓倫揮了揮手,朝沈良銘挑眉,嘖嘖道,「你今天不正常啊,這麼大張旗鼓的,不怕被你祖母的線人發現?」說完瞄了一眼袁佳木,悟了,眼神閃爍,「哎呦,長得很小清新,新目標?」
沈良銘答得果斷,「不是。」
「那是什麼?」
沈良銘思忖了半晌,腦子里始終一片迷茫,一時間居然不知該怎麼定位袁佳木在他的過去中的扮演了什麼角色。
如果非要給袁佳木打上個標簽,那大概是——一個讓他覺得愧疚的女人。
卓倫痛心疾首,「吊人胃口是一種喪心病狂的惡習,你知不知道?」
沈良銘不理會,朝袁佳木走了過去。
袁佳木听到混亂的腳步聲和醉漢的告饒聲,卻不知發生了什麼,她拾起地上的花,抱著木馬躲在一邊,神經繃得非常緊。直到她听到有人在她跟前站定,說了句︰「沒事了。」
她知道是這個人幫了她的忙,听到他說沒事了,終于松了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謝謝……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沒。」他上下看了她一眼,「有沒有受傷?」
袁佳木趕緊搖搖頭,淺褐色的瞳仁里有朦朧的水光搖晃。
沈良銘在心里微微嘆了一聲。她還是一如五年前那般,怯弱而單薄,明明害怕緊張得一直在發抖,卻還倔強地咬牙忍著,男人多半都禁不了這種場面,一不小心就會攪亂心湖,當然,這都是一時的。
而唯一不同的是,五年前她的眼楮還看得見。
卓倫蹭過來,看到袁佳木懷里的花後微微怔了下,然後看了一眼表,十一點。雙眸一瞪,指了指她懷里已經爛得七零八落的花道︰「呃,小姐,這難不成……是我訂的花?」
袁佳木轉了轉眼珠,朝聲音的源頭看過去,遲疑地問︰「……您是卓先生嗎?」
卓倫覺得奇怪,嘿!居然有人不認得他?見她表情非常茫然,他皺了皺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幾下。
袁佳木雖然無法視物,但是能感覺到微弱的光,手的影子在她眼前忽明忽滅,她自然明白是卓倫在試探她的眼楮,這種畫面自從她瞎了後便發生過很多次。她笑了笑,一句話解了卓倫的疑惑。「嗯,我是個瞎子。」
卓倫驚恐地看了看沈良銘,臉上寫滿了六個大字︰口味很獨特啊!然後被沈良銘冷冰冰地斜睨了一眼。
之後袁佳木主動提出要重新給卓倫送一束花來補償他的損失,卓倫知道沈良銘對她不一般,索性大大方方地說不用了,還給了她三千塊的花錢,袁佳木不好意思收,推月兌掉了,畢竟這次的事情是她的責任。對于這一點倒讓卓倫刮目相看,更直接一點地說,袁佳木在他心里的形象頓時升華為一種異次元的生物。
他這種大戶人家出身的孩子,接觸的女人分兩種,一是名流千金,二是夜店野貓,前者視金錢如糞土,但前提是人家有糞土一般多的金錢。後者奢財如命,原因大家都懂的。如今遇到個見了錢不會雙眼發亮的女人,倒是稀奇,哦好吧,她這雙眼楮估計見了什麼都不會發亮。
打手們問卓倫怎麼處理,卓倫說扔去喂狗,把鬧事的男人們嚇得立即暈過去幾個,醒來後發現,果然被扔來喂狗了……但喂的是一群大約三個月大的小女乃狗,狗狗們在他們身上爬來爬去,場面頓時變得有點滑稽。
不要幻想什麼殺伐的場面,這不是黑道故事,這只是個歡月兌的言情小說。
即使是受過強烈刺激訓練的導盲犬木馬,仍是因這次的事受到了驚嚇,情緒很不穩定,袁佳木安撫了半天都沒安撫過來。
沈良銘見狀,從她手里牽過犬鏈,另一只手猶豫了一下,然後握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口吻依舊淡然無波。
袁佳木沒有忸怩,她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里。「風鈴巷356號的樹木花店,謝謝。」花店離這兒比較近,要回家的話可能會繞得比較遠,這樣就太麻煩他了。今晚暫時住在店里吧,就是不知道袁小樹自己一人在家里會不會害怕……
路上二人都無話,周圍安靜得出奇,連車輛行駛的聲音也沒有,唯有他和木馬的腳步聲一點一點地打在她耳邊,她很想說點什麼打破這難堪的沉默,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一直以來袁佳木跟陌生人都處理不好關系,大家基本都帶著有色眼鏡來看她,所以她說話間即使再小心翼翼,也能感覺得到若有若無的輕視和不屑。久而久之,她便越來越不愛說話,心思也越來越敏感,除了跟齊歡歡和袁小樹能多說幾句,其他時候她鮮少開口。
對此齊歡歡一直覺得很神奇,這麼悶的老板居然沒把花店經營黃了。
到了花店後,沈良銘放開她的手,「到了。」
袁佳木模索著走到玻璃門邊,開了鎖,轉頭笑道︰「今晚真的很謝謝你。」
「怎麼謝?」沈良銘不是不依不饒的人,但此刻心里莫名跳起一股沖動,想糾纏一會兒。大概是看她無措的樣子很有意思,他如此安慰自己。
她驀然一怔,「那……你看呢?我該怎麼謝你比較好。」
沈良銘看她滿臉疲憊,說道︰「今天太晚,以後再說吧。」
以後?袁佳木有些轉不過彎來,不知道他這是在暗示什麼,她只想著,既然他提了以後,她總不能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于是非常真誠地問︰「先生,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他默了。
她果然,沒有認出他。其實想一想也明白,她如今是個盲人,自然是認不出他的,而且五年前的記憶太過遙遠,若不是他對她心懷愧疚,因此對她的印象深刻了一些,估計今日一見,也頂多覺得是個熟悉的過客。
而且,如果她真的認出了他,也許就不會是這樣溫善的態度了。
袁佳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句話冒犯了他,難不成他的名字是不能說的?他跟那位卓倫先生在一起,所以八成也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吧,會不會是……他覺得她沒資格知道……
「不方便說也沒關系,我的店就在這里,如果你想好了我能為你做什麼,直接來找我也行,我會等的。」
沈良銘嘴角含笑,「什麼樣的要求都可以?」
「只要你提,我能做得到,當然什麼都可以。」她突然想起他神秘的身份,補充道,「不犯法就好……」
他沉了沉眼,說話時帶著調笑,卻讓人覺得饒有深意,「我是良民。」
良民。
她忍不住想起昨晚出現在店里的那個男人,心里突然有一絲失落,她知道他是無意的玩笑,不過某些無意的東西最容易讓人觸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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