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琮頹廢的垂下了臉,無力的往大翠花身邊走去,他苦笑著,扶過大翠花︰「你怎麼出來了。」
「你們幾人在上面,我擔心,怎麼了,一個個是什麼表情,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大翠花環顧一圈,沒人回她的話,她將目光最後落到張琮的身上︰「怎麼了?」
張琮心有不快,卻又無可奈何,他先扶著大翠花下密室,「下去再說。」
他怕大翠花一時激動,出了事,總得先坐下來,安穩些。
下了密室,待大翠花坐在床榻上,張琮才道︰「翠花,剛才有官差來了,要每戶出一個男丁,得去打仗,明天就要走。」
「打仗?」大翠花騰地站了起身。
張琮連忙安撫住大翠花︰「翠花,你先坐下,別動了胎氣。」他自己何嘗不是不想去,如果有選擇的話,他垂著臉,「我又不是不回來了,等戰事結束,我就回來了,三娘,這期間,就麻煩你多照顧些翠花了。」
「我知道。」賀瀾應了一聲。
本來以為大翠花會大鬧一場,她卻是很安靜的模著肚皮︰「許霖也去?」
賀瀾瞅了一眼雲煥,點頭。
「許霖,張琮他不會打仗,戰場上,能幫他就幫他一把,算我求你了。」
雲煥點頭,大翠花和張琮兩人有話要說,他拉著賀瀾出了密室,在張家一處空屋子呆著。
張家很大,本來就是寂靜的村子,使之更加安靜了,空空的,仿佛可以听見一深一淺的呼吸聲。
是夜,月色斑斕,星辰稀疏。
屋中,被淡黃色的光暈所籠罩。燭光搖曳。她靜靜的坐在一旁,明日雲煥就離開了,歸期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上一世,他就是在戰場上死去,這次,她……又後悔了。
後廚自己腦子一時發抽,竟然答應讓他去充軍。
她感受到了灼灼的目光,遠處的他,眉目疏朗,眼中映著黃色的光暈,看的好不真實。他徐徐起身,逼近她的身側,呼吸間,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
她雙頰飛紅,心一橫。主動上前勾住他的脖頸,羞澀的低著眼眸,聲若蚊蠅︰「阿煥,我想……想給你生個孩子。」
說完之後就想回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擔心他會不會以為她怕他回不來,留個香火,畢竟雲煥是古人……
「三娘……」他目中含著欣喜。聲音低柔︰「三娘,你這樣說,我很高興,但還是等我回來,我不想讓你一個人承受懷孕時的孤獨,等我回來。」
他動作放輕。托住賀瀾的後腦,輕輕的覆上她的唇,溫柔輾轉,賀瀾腦子昏昏的,似乎有什麼東西抵在她緊閉的牙關上。她急促的呼了口氣,牙關松動之勢,雲煥長驅直入,舌尖靈動。
這一吻持續了很長時間,如果,時間就這樣停止,就好了,她痴痴的想著。
雲煥松開他,在她額間落下輕輕一吻,目光斂著溫柔與不舍。
賀瀾躺在床榻,睜著眼楮,仔仔細細的看著他,從頭發到睫毛,她無不遺漏,打算就這樣盯著他一宿,將以後他不在的日子都補足了。
她嘆息,要是有相機就好了。
但她這個打算並沒有成功,等她恍惚的醒來之後,竟然發現自己睡著了,她一邊拍著腦門,一邊模床邊,心里 的一聲,就好像被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了一個透心涼。
雲煥不在了。
他已經離開了!
她連送別的話都沒來的及說。
她慌張的下了地,先出院子看了一圈,他不在……她落寞的轉回屋子,他真的離開了。
賀瀾氣得眼圈都紅了,鼻子酸酸澀澀的,雖然知道送別更讓人傷心,可這樣離開,她更難受,她氣惱的坐在木椅上,一手拍著木桌上。
木桌上的東西……她激動的一把抓了過來,眼皮一翻,已經不是氣惱了,想殺人的心思都有了,他竟然沒帶走她的鞋!
雖說不能穿,可睹物思人也是好的。
賀瀾緊握著手中的鞋,心說他大概走的急,忘帶了,她飛奔似的往出跑。
「三娘?你干嘛去?」
賀瀾跑的太急,使勁才停了下來,指了指張琮,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你沒走?」
「官差還沒來呢。」張琮說完,手里拿著東西又下密室了。
她捏了捏手中的鞋,環望四周,既然官差沒來,那雲煥去哪了?她正納悶著,突然手中一空,耳邊低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怎麼拿著我的護身符,不想給我了?」
她忙回身,是他,她一把撲到他的懷中,感受著他的溫度。她只離開一會,她便思念如焚,如果他真的離開了,她真不敢想。
「阿煥,我不想你走了。」她吸著鼻子輕聲說。
「傻瓜,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他領著她進了屋,從袖口掏出一根十分簡單的木簪子,「這是我剛做的。」
「你剛才是去木廠了?」她接過雲煥遞過來的木簪子,樣式簡單樸素,她緊緊的握在手中,別樣的滋味涌上心頭。
說話間,外面已經有了動靜,是官兵來了。
賀瀾心頭一緊,裝的很淡定,扯著嘴角︰「官差來了。」
大翠花也送張琮出來了,她眼楮紅腫,應該是剛哭過了。
官差沒有好臉色,一把將兩人推了出去,「磨蹭什麼,趕緊走!」
「三娘,代我照顧翠花啊。」
「三娘,等我回來。」
他們的聲音空空蕩蕩,似是從遠處傳來。
她與大翠花兩人追了出去,站在大門外,遠遠的望著兩人融入了黑壓壓的人群中,漸行漸遠。
大翠花又嚶嚶的哭了起來,丫鬟小月侍奉再後。
賀瀾忍住酸意。「翠花,別哭了,他們會回來的。」她先安撫著大翠花,和她比起來。賀瀾算是堅強的了。
她輕輕的模著手中的木簪,腦中是雲煥做木簪時的樣子,上面仿佛還存留著他的溫度,她深吸一口氣,將酸澀憋了回去。
扶著大翠花回了院子。
雲煥走的第一天,她一個人拿著木簪子發呆,發呆到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雲煥走的第五天,她一個人躲在屋中忍不住哭了一陣,卻又怕刺激了大翠花,趕緊抹去了眼淚。
雲煥走的第十天。她荒廢了十日,每日蓬頭垢面,用了十日,她才想明白,她不該這樣。雲煥在外面受苦受累,她也要努力的生存掙錢,木廠和酒樓都是他們的心血,她不能讓他們廢了。
將木簪小心的收好,洗浴換衣,去找大翠花。
大翠花剛將孩子哄睡著,躡手躡腳的出了屋。壓低聲音︰「怎麼了?」
「翠花,我該回去了,木廠和飯莊都需要人打理,眼下伏虎鎮已經太平了,百姓們日子還得過,翠花。你和我回飯莊住罷,這麼大個宅子你帶著孩子住,我不放心,飯莊你也是住過的,屋子多的很。」她也壓低了聲音。
大翠花考慮了一會。「那行,要不你在那邊也是一個人,你先回去,等明兒我收拾收拾在過去。」
「你明天等我,我來接你。」安段好了大翠花,她離開了張家。
古代的人家,孩子都多,沒分家的也多,所以每戶人家出一個男丁,還是有不少男人的。
靈浦村雖然不及以前那般熱鬧,但日子還得過,東街擺攤處,還是堆了不少人。
她未回鎮子,折身去了白家。
白氏也有身孕,如果賀雲從軍,那白家也就剩她一個女人了。
她進了院子,「二嫂?」
等了片刻,仍舊是沒人回應。
看樣子是沒人,她轉身打算離開,出了白家的院子,就听見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又喜又悲。
「三娘,是你!」
她回身,身穿粗布舊藍色的婦人,發髻上裹著布巾,站在門口,肚子隆起,臉色蠟黃,眉頭緊緊扭著,她近了幾步︰「二嫂,是我。」
白氏和大翠花懷孕的時間相差無幾,她先扶著白氏進屋坐下,這些日子,白氏瘦了不少。
「三娘,看見你就好,看見你就好,前些日子……算了不說也罷,不說也罷。」白氏擺擺手,握著賀瀾的手,有一種久縫親人的感覺。
「二嫂,二哥不在,你和我住罷。」正好翠花和她都有了身子,她出去忙得時候,她們平日還能說說話。
「三娘,我就不去了,我怕你二哥回來找不著我,這住著挺好,你要是沒事就多來看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白氏笑著說。
見白氏定了心思,她也只好作罷,點點頭,與白氏嘮了會嗑,就離開了。
伏虎鎮也步入了正常的軌道,街上行人匆匆。
她回了樓香一品,將店鋪打掃了一遍,原先的人還不知道在不在,她只好在外面又立了一塊招牌,寫著招廚子和雜役。
待了兩個時辰,她坐在櫃台都快了睡著了,也沒人來應聘。
「老板娘!」
賀瀾騰地睜開雙目,欣然入眼的是一雙圓鼓鼓的小臉,黝黑色的膚色,只听他繼續道︰「老板娘,我看見外面的招牌了,勉強認識那幾個字,看我是不是還能在這當雜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