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雨濺雨化絲,淚流淚倚淚相連……」輕聲念完上面的兩段文字後,芸嬙手抱著鏡台輕輕擱在腿上。傻了眼,她低頭怔視著懷中的鏡台,頓覺喉嚨干涸難受,伸出舌尖舌忝舌忝雙唇,仿佛胸口被堵著一團濁氣,郁悶難紓。
呵…突然神情僵滯的扯扯嘴角,芸嬙嘲笑著自己的莫名感傷。至于這麼嚴重嗎?又不是第一次見到類似借物言傷的段子,她有必要這樣嗎?就像是自己親身親歷過的一般,全身疲軟無力,似被它們攫走了每一寸視線和每一絲力氣。
可是,這樣一抹倏忽闖入眼簾的陌生字跡,確實讓她有些懵懂乏解。
字跡工整,卻縴細難辨。或許是在雕刻時,就有人往字縫里滲過墨的關系。如若不用手模和湊近細看,著實不易發現那些幾乎與鏡台的深紫黑色融為一體的字跡。
到底是誰?
到底有誰會對這樣一座精致格雅的鏡台「狠心下手」?留下這樣一段哀傷愁悶的話語。
可是等等,好像還未結束……?
手指又無意觸到了一小塊相似的凹痕,芸嬙抱起鏡台再次湊近眼前。
昌德庚午,妍。
只五字落款,是比上面字跡稍小但相同的書體,在兩行文字結束的右下角端正。
「昌德」她知道,是當今聖上使用的年號。而庚午,則是干支……今年是乙亥,所以不是,那麼庚午?…庚午?……若她沒算錯的話,應該是在五年前。
哦,是五年前……
什麼?五年前?
恍然間緩過神來,芸嬙驚得瞪大了眼珠,她一如之前那樣凝視著鏡台,腦中轟然作響。五年前?這座鏡台是五年前……?難道不是為了她才現成打造的嗎?而是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存在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座五年前的鏡台,還有「妍」,這個字所指何意?
通常像這種類似于畫卷跋語的後面不是人名就是對當件器物的提名。人名?依憑這些娟秀內斂的字跡,的確像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難不成……能有如此巧奪天工匠藝的,居然是一位女子?但轉念一想,芸嬙又立馬自我否定了這種猜測,畢竟這是專為王親貴族打造的鏡台,不可能有人膽大到私自刻上自己的名字。那若不是,這個「妍」,就是匠師賦予這座鏡台的名字?
越想腦子里越亂,芸嬙連忙將心思轉向鏡案上的其他兩只奩盒,因為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著提有跋語的鏡台。既然被無端挑起了好奇心,那麼她就想知道個徹底。直覺,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樣一座玲瓏精巧的鏡台,不應配上如此憂傷的詩句,叫人惆悵。
手臂抱過那只沒有掀蓋的奩盒,芸嬙整個人霎時形同一支冰柱,神色比剛才抱著鏡台時還要凝重。眼目似著了魔地盯著,任由手指一遍遍從奩盒上那些凹凸不平的雕紋上撫過,平展的眉心不由得慢慢斂緊。
奩盒由上數下總共三層,沒有髹漆、鎏金等花哨的工藝,只是在紫檀木被打磨平滑的表面雕刻著人物、花卉、鳥獸的各種形態,每一個都栩栩如生,極致傳神……
與此同時,站在芸嬙身後為她綰發的碧珠看著她不停地在鏡台與兩個奩盒之間流連,心不在焉的為她綰好了最後一撮發。
「碧珠,你知道這上面的故事嗎?一對青梅竹馬長大的男女,經過刻骨銘心的彼此相愛,到最後卻不能長相廝守將手中的奩盒放回原處,芸嬙問道。
……嚓…
身後有東西掉落的聲音,芸嬙淡然轉身,低頭看見原本被握在碧珠手里的木梳一動不動地躺到了地上。從地面收回視線,再抬眼看著面前垂肩抱手,低頭不語的小丫鬟。
「碧珠,你是什麼時候進府的?」
碧珠仍是一言不發,跟一根木頭似的杵在那里。
芸嬙無奈。這丫頭真是比牛還倔,看來她是打算對她頑抗到底了。也罷,她雖然脾氣倔,可倒也單純,稍微嚇一嚇就能逼出實話,反正她是鐵了心的想要知道。「碧珠,你老實告訴我。這奩盒上名‘妍’的女子是誰?這些全都是她以前用過的嗎?」
她沒想到,鏡台上的短短兩行詩句,竟是在訴說這樣一個悵惋悱惻的愛情故事。更沒想到,鏡台上落下的名字真的是一個女子,就是奩盒外壁上所雕刻的女子。它們通過匠師手中的刻刀,被一筆一筆細致地呈現了出來,讓觀者震撼、悲傷。
「娘娘……」而這時面對芸嬙再三逼問的碧珠,恐是受不了心里沉重的壓力,竟「撲通」一聲雙膝跪到了地上。不住顫抖著雙肩,抽抽嗒嗒地說了起來。
「娘娘,奴婢舍不得娘娘,奴婢心疼娘娘許是越說越傷心,碧珠的嚶嚶抽泣慢慢演變成了放聲大哭。一顆顆豆大的淚珠不斷從她的眼眶內滾落滴下,在地面慢慢暈染散開,一顆覆著一顆。
芸嬙坐在凳上,沒有搭腔,也沒有起身上前扶她,只是靜觀著。
「王爺說,如果長史大人不答應在喜房內擺上這套妝奩,就拒不與娘娘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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