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來了,在自己最性命攸關的這種時候,比任何人都巴不得她從眼前消失的他,恰好的為她擋下了敵人的利箭,卻白白錯過了這麼絕佳的除掉她的機會。
否則,他又是為什麼把自己推來這羊舍?明知靶賀會有兵來犯。
望著他,芸嬙的單瞳里寫滿不解。
于馬匹之上的他,就同第一次相遇時候的那樣,背對的他讓人見不著一絲情緒,只是冷漠筆直的背影永遠予人一種氣勢壓迫的緊張、局促感。一襲與夜色混淆得已辨不清顏色的戎甲合身服體,竟也襯得他並不算魁梧的身型,縴柔中盡顯威武陽剛之氣,依舊不需任何頭冠發器束縛的細長青絲,隨他抹額上那兩條系在腦後,以羽毛作飾的古琴軫穗一起風漾旖旎,仿佛一根根細膩的琴弦在這青墨似玉般化作的幽瑩夜空中蕩生漣漪。
這一刻,至少這一刻,芸嬙的大腦是暫別思考的。
望著他……忍不住心弦異動。
第一次見時,他的眼神里摻雜進太多太多復雜不可解的情緒,撲朔迷離。
第二次的現在,似故如此。不管之前的半路行刺,還是眼下的急場救援,他都始終能從其混亂不堪的局面中保持那份與生俱來的傲然氣質和宏弘氣魄,絕不有半點動搖。她記得,就算現在只能看著他的背脊,但她仍忘不了第一次時他仇視自己的眼神,漠然俯瞰的視線,疏冷得拒隔千里,孤傲的身姿是他凌駕于這世間萬物之上,向世人堂而皇之昭告的最強佐證。
那一刻,她讀得懂他的眼神……殺了她,殺了她……這理應就是他當時花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心思。
比神明還要更加巍然的存在,張揚不可一世的他,佞妄霸道,桀驁不羈,不配入眼,不配入眼……連受人們尊崇膜拜的神明好像都不配入他的眼。
「哼接收到她投遞而來的注視,冷牙側頭微劃過臉,挑眉垂眸,細長的眼角滿拂輕蔑;微揚薄唇,冷哼不屑。如此深邃的夜色,也依舊潛隱不了那線條俊美絕倫的輪廓。
奇怪的是,面對他對自己一如既往惡劣,讓人生厭的傲慢態度,芸嬙竟沒再像以前那樣大動肝火的還以顏色,反倒是心情異常平靜的望著他。或許是因為他救了自己一命的緣故,也不管動機是好是壞,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他是來了,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了。
這讓她發不起脾氣來。
想到剛才的千鈞一發,心里就止不住一陣顫抖。哪怕他稍晚來一步,她現在都已是魂歸如來佛主了,否則哪還能像現在這樣感激涕零的望著丟給自己一個極其自負的側面笑臉就提著長戟揚長離去的他。
額,等等……感激涕零?
芸嬙怔怔愣住,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跳。她的確很「感激」他的大義相救,可,這「涕零」……伸手模上有些酥酥癢癢,似是蚊蟲之類的小東西在上面攀爬的眼角。用手指輕輕蘸一下,再在兩指間拈拈,風一吹,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