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不想陸鄞竟投身在瀾州太鄴城中。
隱匿著身形的多一,驚疑地站在大街的一角,望著眼前這人間的煙花柳巷,紅塵之味甚重。胸口中的執絲此時金光盛放,多一能確定陸鄞的這一世便在附近;只是放眼望去,比比皆是迎來送往的青坊女子諂笑送媚,搔首弄姿著拉迎著過往男子。多一雖為狐族,自來媚顏多情,火熱嬌柔,但還是被這些搔(乳)送唇,言行恬不知恥的娼妓,臊紅了雙頰。
難道恩公在這花樓之中?多一那撲通不已的狐心,又加速了跳動。多一全然不信,那個舍命相護的陸鄞,會是流連這煙花柳巷的浪(蕩)子。
心口的執絲,因為多一牽掛陸鄞的情愫加深,倏然揚起長絲沒入一間名為「映月館」的(妓)坊之中。多一即可加快了腳步,朝執絲指引之處走去。
「你這養不熟的白眼狼,竟敢背著老娘把人給放跑了!給我使勁的打!」
執絲沒入映月館後院一僻靜的柴房中,一個尖銳調高的聲音,驟然傳入多一耳中,不免心尖尖上為之一顫。♀多一隱匿著的身形,化作一道金光倏然落進了那柴房之中,一窺究竟。
「給我往死里的打!小雜皮,白養了他這麼多年,和她那下作胚子的娘是一個德行!老娘花了二百多兩黃金買來的姑娘,就這麼給他攪黃了!」
多一胸口的金絲驟然間沒入那蜷縮在地的男子心口上,兩個彪悍的護院一臉橫肉,正卯足力氣地對他拳腳相加。那男子臉上一青一紫地交錯著,嘴角一股殷紅之血緩緩而下,抖著身子,極力地用雙臂護住自己。多一頓時間明白了這被施暴男子是何人,陸鄞!
多一心中一股怒氣驟然騰起,掄起掌心正欲震向兩個彪悍護院的天靈蓋,突然想胸口的金絲一震,腦子里突然想起三生上神臨行前的聆訊︰切勿逆天行事,擅改天命!多一的手掌就凝在半空中半響,終是萎蔫地落回自己身邊。♀
陸鄞前世行善積德,幫扶鄉鄰老弱,怎會落得如此落魄淒涼的一世?多一著實參不透這其間的因果,恩公不該落得如此境地才對!只能凝著憐淚在一旁隱忍著。
兩個護院拳腳相加了好一會,也是打累了;其中一個大漢抹著頭上的熱汗,詢問上一旁冷眼看著的鴇母。
「芳姑,這小子是個硬骨頭,我哥倆折騰了他老半天都不見他吭一聲;若是在打下去,怕是會鬧出人命的。你老看接下來該怎麼處置卓念郎這小子?」
念郎?!多一幽幽地看著地上的男子,原來這一世陸鄞叫卓念郎。
「怎麼處置?打得半死不活的,難道還要老娘花銀子給他請大夫治傷?!小雜種,放走老娘買來的搖錢樹,恨不得扒了他的皮!骨頭硬是吧,給我鎖在柴房,不許人給他送水送食!我看這賤種能挺到什麼時候!」
「芳姑,萬一……」
芳姑滿布魚尾紋的眼角凌厲一挑,一劑白眼狠狠瞪上一旁的大漢,口吻甚毒。
「要是死了,就給老娘裝麻袋里扔荒山喂野狗!又不是沒處理過這樣的賤種,你們兩個愣怕什麼!天塌下來還有老娘頂著!」
芳姑似乎這次氣得不輕,一旁的護院也是不敢再吭聲。芳姑陰毒的眼神瞄過卓念郎,臨走前撂下一句狠話。
「在這‘映月館’里,我芳姑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沒人敢和老娘對著干!念郎,既然你嫌日子過長了,老娘就成全你!除非那跑掉的丫頭出現在老娘跟前,否則大羅金仙都甭想救你!」
給柴房落了鎖,鴇母帶著護院揚長而去,獨獨留下奄奄一息的卓念郎,在這又潮又暗的柴房之中,自生自滅。昏暗之中,多一顯出了身形來,快速的將遍體鱗傷的念郎摟在懷里,碧玉般的媚眼在這黑暗的柴房中閃爍著幽光,緩緩清淚無聲墜落下來。
恩公,是多一對不起你。
調動體內真元,多一低下頭湊近念郎的唇瓣,朱唇間將一道淡淡的粉光緩緩地渡入念郎口中;仙氣頓時間在念郎周身蕩開,卓念郎周身遍布的青紫瘀痕漸漸地褪去,鼻息頃刻間又恢復了綿長的呼吸,面色之間有了紅潤。
見懷中的念郎已無大礙,多一懸著的一顆心也是安定了不少。只是想起那芳姑臨走時放下的狠話,好了這次還有下一次,還有下下次;傷雖難不倒多一,可這皮肉之苦卻是不能代受,恐非長遠之計。
天狐本有洞悉過去,預知未來之能;于是間多一集中起神思,柔荑間掌心隱隱耀起金光之色,撫上念郎額頭之上,念郎神識中的一干過往盡數收入多一腦海之中。
金光漸漸在多一手心中隱去,一番原委已經盡數了然于心。撫上卓念郎的面容,和記憶里的陸鄞有著驚人神似,多一在心中暗暗發誓︰恩公護我一世,這世定傾力相報,即使粉身碎骨,也要護你周全。
一方心思,暗暗地敲定在多一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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