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墓雲晴 得罪•陰謀

作者 ︰ 粉嵐閣子

沐夜被罰後的第三天,承恩始終在屋子里,沐麟走後只留了十個近衛軍在卞園,其中五個是負責保護承恩的。♀

承恩不能去沐夜的院子,可他始終記掛著沐夜的傷勢,侍女梅仁來回奔波在兩個院子間負責幫他們傳話遞物。

是夜,梅仁要在沐夜臨睡前幫她換藥,承恩的屋子里來了位不速之客。

二夫人來時手里端了一盅耳融雪梨,她的來意很明顯,前時得罪了這個沐家最吃香的大公子,現在是要給自己留條路。

沐承恩坐在書桌前,只在二夫人進門時抬眼看了下,接著目光又落回到了書本上。

「承恩啊,二娘給你炖了耳融,瞧你最近咳的厲害,糖都沒加,來來來,你嘗嘗。」二夫人一臉的討笑,與那日懲罰沐夜時那陰狠毒辣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承恩依舊盯著手里的書卷,冷冷道︰「一年前御醫為我診脈,說我乃是寒肺,不得食用涼物,耳融采于雪山,乃致寒之物,二娘這一盅用心……承恩受不起啊。」

二夫人聞聲一怔,將手里的食盤放在桌上,搖著頭直道︰「哎喲喲,瞧瞧我這笨腦袋,將這事兒都忘了,還是我們承恩能耐,難怪老爺天天說你讀書萬卷,足不出戶也曉天下事。」

承恩從二夫人的話中非但沒有听出奉承,反倒听出些反諷的意思來,手中的書卷一落,冷眼回看著她,只道︰「二娘沒什麼事,早回去歇著吧,年紀大了,早睡才是駐顏之術。」

二夫人面色一灰,雙拳緊握著,像是死壓著怒氣的樣子。

她不願白來一趟,還是有些不死心,于是主動問道承恩︰「承恩啊,你、你可是還在為沐夜那丫頭的事,生我的氣啊?」她幾步走上前來,笑眯著一雙細如狐狸的眼楮,又道︰「這事兒可真怪不得我,那你是爹下令要我代為懲罰的,我一個婦道人家自然是夫為大,再說了你爹要是不發話,我還真下不去那手呢。」

承恩直盯著她的眼楮,直到二夫人走上前來了,他緊攥的雙手一松,拍著桌子站起身,抓起手邊的一支筆朝著她那張老臉扔了過去。

「呀!」二夫人是武將世家出身也是練武之人,瞧見承恩投來一物下意識的閃躲,可他們之間距離太近,以至于那毛筆的筆尖劃過了二夫人的臉龐,在她的臉上劃出一道墨跡。

二夫人呆住了,伸手模了模臉上的墨水,指著承恩的臉,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

承恩面上的怒氣卻是更盛,只道︰「二夫人真當承恩這麼多年吃著一口沐家飯,就連良心也沒了嗎?當初是誰慫恿我爹讓他下令給我姐姐喂藥害她身中絕毒?又是誰污蔑姐姐給我投毒險些將她淹死,從我懂事到現在,我沐承恩清楚的記得……是你,是你們四個毒婦,讓我姐姐在沐府的幾年活的生不如死。二夫人,等著吧,總會有一天,這些,全部,我都會一點點討回來的!」

二夫人臉色慘白,她看著沐承恩那張白皙羸弱的清秀容顏,總將他看做個未成年的孩子,可是當她看清承恩那雙清澈如水又寒冷如霜的眸子,二夫人的心中仿佛瞬間墜落下一顆巨石,內心波濤雲涌。

「咳,咳咳。」承恩的身體承受不住情緒的大起大落,不住的咳了起來,他揮了揮手,提升朝門外喊道︰「來人,帶二夫人出去。」

他這話說的不留一絲情面,沒一個「送」更沒個「請」字,門外五個士兵紛紛走了進來,這些近衛軍都是沐麟親自訓練出來的,冷血是他們最大的特點,兩個士兵上前連問都沒問直接架起二夫人向門外去。

「你、你們瘋了?我是沐家的二夫人,你們敢這麼對我?」二夫人瘋了似的喊著,剛出了門口,兩個士兵一松手,二夫人落了地。

二夫此時正是驚魂未定,剛才的承恩的話語還余留在她的耳中,她慘白的臉剛抬起,迎上的卻是另一張熟悉的面容。

「是你?」二夫人見三夫人就站在門外,手里也端著一個食盤,瞧她那不怎麼好看的面色,想來剛剛在屋子里的對話,她也听到了。

如若是平日,三夫人見到這般落魄的二夫人,嘲笑來還不急呢,現在的她,可是一聲也笑不出了。

二夫人看了眼她手里的炖盅,冷笑道︰「怎麼樣?現在我們又是同林鳥了,誰也不見得比誰好。」

三夫人眨巴眨巴眼,干唇一抿,低聲道︰「姐姐,要不……我們去大夫人那里一趟吧?」

二夫人先是愣了下,思索一番,難得的沒有回她的嘴,點點頭與她一同向院子外走去,她一面走一面抬袖擦了擦臉龐,袖子上一片墨跡,二夫人眸光幽黯,陰冷的聲音說道︰

「大夫人當初的話是對的,這個沐家的小公子留不得,五夫人院子里的,一個都不能留。」

「…………」三夫人默默看了她一眼,向來懦弱謙卑的臉上也顯出一絲堅定。兩個人腳下加快,身影很快穿過長廊走過石橋,而大夫人的院子里正亮著兩排明燈,燈火通明的院門,像是早就在那里候著要來的客人了。

…………

翌日清晨,梅仁帶著早餐來到沐夜後院的舊屋,沐夜扶著床坐了起來,這將梅仁好是驚嚇。

沐夜擺擺手,堅持要走到桌子前用餐。梅仁趕緊扶著她的胳膊,卻叫沐夜無情的推開。

沐夜淡淡說道︰「當初,有個人中了寒毒,傷了一只眼,斷了四根肋骨,碎了一片胛骨,就這樣……自己走到屋子外面,睡了一夜。」

梅仁驚的瞪著一雙眸子,問道︰「那他現在,還活著嗎?」

沐夜忍著後背傳來的痛,又挪了兩步,淺淺道︰「活著,而且活的風生水起……比起我,真要風光多了。」

沐夜這話可是不假,想她最近的日子,剛挨了沐麟兩腳附帶一巴掌,人家雲川一封信就給沐麟氣白了臉,確實是比沐夜有出息多了。

沐夜走到桌前的時候,額上的汗出了密密的一層,她扶著桌邊坐下,喘了幾口氣。沐夜想起雲川走的那天,他也是靠自己一個人走到了這里,坐在這里。

「忍著這樣的疼痛也要離開,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像雲川那神秘莫測的身世一樣,沐夜無從得知。她拿起桌上的筷子,掰開半個饅頭,開始用餐。

梅仁看著沐夜額上的汗,心疼地說道︰「小姐,你也喝點水,別光顧著吃菜。」

沐夜不抬頭,微啟的貝齒又咬了口手中的饅頭,只道︰「吃完再喝水,邊吃邊喝……不易胃氣。」這話剛說完,沐夜自己也愣了下,搖搖頭,又咬了口手中的饅頭。

沐夜用的差不多了,擦了擦嘴邊,對梅仁問道︰「承恩起了嗎?」

梅仁搖頭。「少爺昨晚咳癥加重了,梅仁不敢叫他,想叫他多休息一會兒吧。」

沐夜臉色一怔。「如何會加重了?可是又著了涼?」

「小姐不知道,昨晚二夫人過去找少爺了,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總之將少爺好氣,不過……听說二夫人也沒落的好,昨晚整晚都呆在大夫人那里訴苦,听說三夫人也去了,我估麼著……三夫人過去定是看二夫人笑話的。」

梅仁雖是輕描淡寫,沐夜卻是心中一凜,問道︰「可知承恩與二夫人說了些什麼?」

梅仁搖了搖頭。

沐夜蹙眉沉思,前前後後細細的想著,越想,心中越覺不祥。

「老爺和京城那邊可有消息了?可有說過何時接承恩他們回去?」

梅仁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她大概也猜出了沐夜的擔心,于是慰道︰「小姐放心,老爺走的時候留了五個近衛軍給少爺,前院的幾個夫人,動不了少爺的。」

沐夜垂頭看著桌上的殘羹,眉頭卻糾的更高,她想了一會兒,接著對梅仁說道︰「你回去告訴承恩,就說我叮囑的,從今天起要他只呆在自己屋子里。關于承恩的飲食你也要親自去廚房盯著,還有……要他今後不許和大夫人她們頂撞,要他忍著,一定要按下性子。」

梅仁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對沐夜低聲說道︰「小姐你不知道,在沐府這麼久了,少爺從未和幾位夫人發生過爭執,也很听老爺的話,有時候少爺受了氣也大都忍在肚子里,他說這些都是小姐你教的。可是吧,少爺太在乎小姐你了,我記得以前有一次少爺發高燒,渾身燒的又紅又燙,他迷迷糊糊中,只喊著兩個人的名字,喊了幾聲‘娘親’,剩下的……全是‘姐姐’。少爺把你看得比自己還重,而如今二夫人她們擋著少爺的面打了你,這氣,少爺哪忍的下啊。」

沐夜听完她的話,心頭是暖的,可她依舊沉下性子,說道︰「你要讓他放心,告訴他,師父給我留下一記‘妙方’,能讓我身子迅速痊愈。今天你也見到我可以自己下地用餐了,回去要告訴承恩。」

「嗯,我就說小姐這身體恢復的也太神速了,原來是蘇師父早有準備,小姐你放心,回去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訴少爺。」

沐夜喚她速回去,說自己也吃飽了,小丫頭梅仁收拾好餐盤,即刻離開了沐夜的房間。

房門緊閉,屋子里又靜了下來。沐夜走回床邊,從枕頭下取出雲川留給他的那個‘方子’,上面的內容沐夜已經倒背如流了。的確是個妙方,只是不是蘇子鶴給她的,而是雲川這個陌路人。

沐夜盤腿坐在床邊,息氣運力,內力在她體內游走然後匯集到一處,接著她將內力向外逼,三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從沐夜的頸後緩緩冒了出來。

牛毫針果真是天下奇物,能穿皮入骨,從內部修復身體內的重傷,如果是命懸一線將死之人,將銀針打入心脈,可以護住胸中的最後一口真氣,沐夜第一次見到雲川的時候,他應該就是將牛毫針入了心,任沐夜那一腳勢如排山,他還是存了一口氣。

不止如此,牛毫針還有一個作用。沐夜照著那紙上的一行字,念叨︰「內力先灌惠凌穴、白志穴,游針入風好穴,凝氣三個時辰,內力倍增……」

沐夜照著紙上所寫游針入脈,她身上的傷還在痛著,可是現在的她不能把所有的時間都消耗在養傷上,她要變強,她要變的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強,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護承恩。

…………

時間如白駒過隙,又三天。

這天清晨沐夜提著竹籃裝滿了香燭紙錢去墓園里祭墓,回來的時候,後院的木門邊湊出好多看熱鬧的腦袋,都是各個院子里的夫人或小姐派過來的。起初大家听聞沐夜能下地了,沒幾個相信的,現如今沐夜大搖大擺的穿梭在卞園和墓園之間,光天化日的這麼多雙眼楮,也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沐夜回到院子時,梅仁在她的舊屋里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的踱著步,她一見到沐夜,松了一口大氣。

「小姐,你再不回來,我、我就要去找少爺了。」

沐夜放下手中的籃子,問道︰「找他作甚?」

「你這一大早的床上沒了人,身上還帶著傷,我還當,還當你是糟了二夫人她們的毒手呢。」

沐夜臉色一灰,側頭瞧了眼門後的床榻,只道︰「被人擄走還有時間疊被子嗎?」

梅仁看了眼床榻,那上面果然收拾的干干淨淨被子被疊的四四方方,她一敲腦門直罵自己沒腦子。

沐夜也在心中罵了句︰這就是師父精挑細選後給承恩的「可用之人」?

沐夜坐到桌邊,開始用餐,她揮手對梅仁說道︰「以後我可以自己張羅這些了,你多陪著承恩,可以的話,一步都不要離開他,他睡下了你再來我這里匯報就好。」

「哎,好咧小姐,那你先用,我先回去了。」

「嗯。」

幾天下來,沐夜已經很有主人的架勢了,指使起梅仁來一點也不含糊。梅仁這丫頭腦子是笨了點可是好就好在她夠忠心夠听話,有一說一,凡事不多想也不多問。有時候瞧見她那副順著自己的樣子,沐夜又覺得以師父那老狐狸似的性子,挑了梅仁這種性格的人,似乎也是有些用意在里面的。

這些天前院和後院一直相安無事,沐夜親自給承恩煎了幾服藥,承恩按時喝下咳病也好了許多。沐家初到卞園時,沐夜幾乎夜夜都不敢睡熟,這天夜里,他運功到丑時,一覺睡的有些沉,後半夜的時候,一些嘈雜的聲音將她吵醒。

沐夜睜開眼楮,側頭一看,窗外隱約的橘色火光將她的睡意徹底掃淨。

「承恩!」沐夜月兌口喚道。

她身子一震,騰地坐了起來,因為用力過激,後背一道劇痛穿胸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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