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妻 皇妻 第181章

作者 ︰ 殺豬刀的溫柔

「送你們皇後娘娘回去。」

周容浚站起身後,疏離地說了這麼一句,去了內殿換衣。

他再出來後,萬皇後已經走了。

離開皇宮的時候,卞京的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雨,在出了皇宮最外一道城門的時候,周容浚回首看了看。

他十歲離宮開府的那天,也像今天一樣。

回過頭一看,什麼人都不在。

有些存在他生命里的東西,一直都沒有變。

只是,他以前還會傷心,現在那些傷心都沒必要了。

生他的那位父皇,怕是永遠都不會明白,他為何會對他們要置他王妃于死地的事情這麼暴怒。

她一直給他的,是他們從來都不曾給過他,也不會給他的,而他卻趨之若鶩的溫情。

沒有他們,哪來的她。

而他僅有的,他們卻要奪去——這讓他如何能忍?

**

京中的信,先于西北王一步,到了西北王府。

其中,有蘇公公事無巨細,什麼都寫到了的信。

這次,這一封信柳貞吉沒給長殳看了。

看過信的當天晚上,她抱著兒女,坐在王府的最高點,看著山下那條他會回來的路。

今年其實才到定康十九年,此時隆冬。

她是定康十五年春末初夏那時,早于聖旨定的婚期嫁給他的。

成親不過四年多一點的時間,因發生的事太多,她卻像是過了半輩子那樣的艱難。

她管的,不過是內府間的那一點,就已經如此辛勞了。

而把整個王府扛在肩上的他何其艱難,其中滋味,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明了嗎?

有些東西,她再心疼他,也是替他扛不過來的。

所以,有些不能說的,他不說,她便也不說。

這世上有些傷,是根本不可能治愈的,就像發生過的往事,不可能再更改一樣。

柳貞吉從沒想過,她能撫慰得了他心里所有的傷痕,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不會為他疼。

也並不代表,她不想讓他釋懷。

所以,她那麼殷勤地伺候著皇後,對皇帝畢恭畢敬。

她是個喜歡謙遜的人,但並不謙卑,也並不是真不計較的人,但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努力嘗試……

可這世界並不是她說了算的,也不是她做出了努力,就會得到相對應的回應——她無法讓皇帝皇後按著她的意願,與他修復往年的那些裂縫。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她也倦了。

「母妃……」柳貞吉低落的情緒感染到了周裕渝,他有些難過地叫了他母親一聲,「父王不回來了嗎?您不是說,後日就回了?」

「回,是後日就回了。」柳貞吉親了親抱在左手的兒子的額頭。

「母妃……」周裕渝不懂表達自己的擔心,有些緊張地看著他的母親,「那你怎麼不笑了?」

柳貞吉便笑了起來。

「母妃。」

「嗯。」柳貞吉模模他的頭。

而她另一邊抱著的周辰安,一直都沒有說話,小女孩把頭靠在母親的懷里,小嘴抿著,神情肅穆地看著只見幾處小火光的山下……

她生來不同,知事早,記事早,她還曾記得她父王的軍隊進京離城,那晚殺光滿天的景象。

抱著她的女人,身上那股難以言喻的難過,她並不懂得太多,但她一直都知道這個生她出來的女人,每一次長長的沉默,都是為了誰……

她的母親,看著善良親和,實則是個再無情不過的人。

就像她從不給做錯事的下人第二次機會。

就像皇祖母離去的那天,她背過身去,背著人群垂下的眼是冷的,哪怕她嘴角還帶著笑容。

所以當她听到她那皇祖母,跟那位京里來投奔他們的夫人說她的母親是個再高明不過的騙子時,周辰安是好笑的——她那皇祖母不會明白,她的母親並不介意讓她知道她的虛偽。

她母妃清楚讓人明白,要得她的好,都是要有所付出的,可惜她的皇祖母只懂索取,從不給她母妃真正想要的。

皇祖母在他們王府住了那麼久,一直都沒弄明白,只要能讓她父王高興一點,她母妃願意付出最大的代價。

她母妃那麼明顯,卻只得來了一句再高明不高的騙子的話。

周辰安想,哪怕是親人,親人跟親人也是不一樣的。

**

「娘。」在柳貞吉沉思之時,周辰安叫了她一聲。

柳貞吉回過神來,看了小女兒一眼。

「辰安,」柳貞吉把她的頭轉了過來,讓她的臉依偎在她的胸口,讓她暖著,笑著道,「父王回來了,辰安要多陪陪他。」

「嗯。」

「我也陪。」周裕渝回從山下調轉過了頭。

「好。」柳貞吉笑著點頭。

「母妃,明晚我們也來等。」要走回寢宮時,周裕渝又道。

周辰安跟著點頭。

「好。」柳貞吉笑得眼都彎了。

于是,西北王在回來的路上,听到來接他的西歧兵,說王妃夜夜帶著他的兒女在山頂望著他回家的路,等他回去的時候,他不禁笑了起來。

當年他逼她全心對他的時候,就曾想過,如果她全心全意在他身上,會是怎樣的滋味……

好在,她從未讓他失望過。

中途她不是沒有逃避過,也不是不曾怯懦過,但每次她都會及時回過頭來,總是會說她舍不得。

就像她要回去她那個異世,但她還是為了他回來了。

哪怕僅僅是因為舍不得,不是因為愛,周容浚其實也滿足。

總有那麼一個人,再千難萬難,也舍不得傷害他。

**

周容浚在第三日的中午回了西歧。

西歧的冬天寒冷無比,一路急趕回府的西北王回到府里的當天下午就病倒了,發起了高燒,當天晚上又咳嗽不斷。

生病的周容浚不容易睡著,老抓著柳貞吉問一些他清醒時並不會問出口的話。

柳貞吉每一句回答得很認真,直到清晨,才安撫他睡了下去。

這時候,她也是睡不著了,去了外殿,吩咐丫頭他的早膳怎麼做。

剛說到一半,內殿就傳來一聲大叫聲,「貞吉兒……」

柳貞吉想也不想,拔腿就往里跑。

「浚哥哥,在這兒。」

她僅用片刻之間,就跑到了殿中……

這時候的周容浚已經坐了起來,看著她,有些慌然地道,「你去哪了?父皇,皇兄要殺我,你趕緊帶上裕兒安兒走。」

說著,他就飛快下了地,連被子都沒掀,渾然不覺地拖著阻礙他步子的被子朝她大步著急地走來。

柳貞吉怔了,看著他大汗淋灕地走到她面前,她抬起頭,看著他,眼楮里有淚光,「那你呢?」

「我沒事,你們先走,等會我就來……」周容浚模了她的臉,匆匆地說了一句就朝外喊要喚人。

等他抬頭往門邊看去,看到長殳,看到梨雲他們,這個時候,她頭發的清香味,就在他的鼻間飄蕩……

周容浚愣了一下,慢慢地會過了意,眼楮也慢慢移到了她流著淚的臉上。

「我剛做了個夢……」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剛剛僅是做了個夢,他回來了,現在在他面前的是她的人,她的臉,他們的寢宮,他擦著她越擦越多的淚,淡淡道,「夢里大皇兄要殺我,父皇也要殺我。」

而他母親,在一旁冷冷地看著。

他只能來找她。

「你怕不怕?」他問。

她怕不怕連自己親兄長都殺的男人?

「我怕什麼?」柳貞吉哭著笑了,抱緊了他的腰,「你明知道我不怕。」

「我怕你怕。」周容浚把下巴擱在她的頭上,疲憊地閉上了眼,「你不知道,那皇宮里有多冷,你不在,我每天都覺得冷。」

「可你現在回到我身邊來了。」

「嗯。」再不回來,他就要冷死掉了。

「以後去哪你還是帶上我吧。」

周容浚點了點頭。

長殳這時候帶了殿中的人走了。

周容浚听著他們的腳步聲遠去的聲音,睜開眼,對上了她朝他看過來的眼。

他親了親她明亮又純淨的眼楮。

「以後不要再討好她了,到此為止了,」周容浚模著她細滑的臉孔,「你做的夠多的了,我們跟她的情份,就到這了。」

「嗯。」柳貞吉想也沒想地點了頭。

「可能這之後,京中的刁難會多起來,會不會太辛苦?」

「倒也不會,」柳貞吉破碲為笑,「應付刁難,比侍候討好父皇母後難不上多少。」

只是把討好的時間,花到應付刁難的上去而已,于她,兩樣都差不多。

「貞吉兒?」

「嗯?」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你以前說過,現在也說了。」柳貞吉模著他發燙的額頭,推著他往床上走,微笑著道。

「你要笑一輩子,」周容浚被她推到了床上,在她拿被子蓋住他之後,他拉住了她的說,閉著眼楮與她道,「不要哭,我不想看見你哭,那樣會讓我覺得我很無能。」

也很失敗。

作者有話要說︰先更。

今天這就樣了。

明天見。

接下來是改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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