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賈寶玉身邊的大丫鬟,襲人自來便十分妥帖。♀從怡紅院追出來,她便命丫鬟帶上了賈寶玉的梳洗衣物,此番也不須多做周折,很是便宜。只是,見賈寶玉仍舊如此迷戀林黛玉,她心里很不是個滋味。
論及林黛玉的忌諱,她絕對不比薛寶釵少。
不過,襲人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懂得審時度勢,所以,此時她只是又嗔又怒的瞪了賈寶玉一眼,「二爺可快坐下洗洗腳吧!」
風華暗暗蹙眉,對于襲人這宣示性的表態很是厭煩。
林黛玉不知道,但是,風華卻清清楚楚的知道襲人和賈寶玉之間的那點子齷齪事。
別看這襲人表面上裝得跟貞潔聖女似的,其實第一個勾搭賈寶玉的便是她。
都道晴雯不好,卻不知道晴雯和賈寶玉之間到底還是干干淨淨、清清白白的。
風華垂眸,掩飾眸底的寒光,說起來,或許正是因為他們有了那層關系,所以襲人才忘了自己的身份!
賈寶玉嘿嘿的笑著,面上帶著幾分討好之色,「我這就坐,這就坐。」
襲人面上染上了幾分光亮,帶著些得意,偷偷瞄了風華一眼。然後,單膝跪地,親昵的為賈寶玉月兌去襪子。
見襲人這般作態,風華于心中暗暗冷笑︰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不好意思的很,此番既然換了我前來,你當人家小老婆的願望怕是要落空了!
仔細想來,這襲人可是林黛玉悲劇的推動者,更是害死她的劊子手之一。身為林黛玉二號,風華有責任也有義務為林黛玉報仇。
「呀!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流血了?」襲人驚叫。
賈寶玉苦著一張臉,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我……我也不知道……」
襲人橫了賈寶玉一眼,連頭都不回的命令道︰「趕緊來藥膏來!快!」
「好!」
風華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紫鵑已然應答了一聲,慌里慌張的出去尋藥膏去了。♀
看著紫鵑的背影,風華微微眯起雙眼,心中的不悅直達到從未有過的高度︰該死的!究竟誰才是你的主子?
受《紅樓夢》的影響,又兼有林黛玉的感情,風華對紫鵑可謂全心信任。但是,這紫鵑對她似乎並非全心全意。
有了懷疑,風華自然也就多想了一些。
書上說︰慧紫鵑情辭試忙玉。
仔細想來,這紫鵑是聰慧得太過了。她果真是一心為林黛玉的嗎?不,或許她一心為的是她自己。如果她真心為林黛玉好,怎會絲毫不顧及林黛玉的閨譽,直愣愣的將林黛玉和賈寶玉之間朦朧、曖昧的情感挑破。
因她那一番作為,林黛玉不知道要多受多少閑言碎語。最後,林黛玉會走向死亡那條路,未嘗沒有再無面目見人的關系。
說起來,紫鵑說到底都是賈家的人。如果林黛玉嫁給別人,她自然不能跟去,多半隨便配個小廝也就是了。這個結局,她自然是不能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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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黛玉只能嫁給賈寶玉。如此一來,身為林黛玉最貼心的丫鬟,她多半能被抬舉為賈寶玉的姨娘。
這賈府,凡是年齡上合適的,哪個丫鬟不是打著給賈寶玉當姨娘的如意算盤,紫鵑就能例外嗎?
正這麼想著,紫鵑匆匆而來,看都沒看風華一眼,直接沖到賈寶玉面前,「二爺,藥來了。」
風華垂下眼眸,冷笑不已。目光無意間撞見沒有多少存在感的雪雁,見她眼觀鼻鼻觀心,並無任何不妥,心中頓感安慰。
到底,還是自家的人好啊!
襲人很自然的自紫鵑手中取過藥膏,一邊輕輕涂抹,一邊輕聲嗔怪道︰「二爺這是怎麼弄的?怎麼傷成這樣?」
賈寶玉憨憨的笑著,「我也不知道,一直也沒覺得疼。」
風華的心里「咯 」了一下,平靜的心弦被這一句傻傻的話語撥動,若有所思的看向賈寶玉。隱隱的,她似乎有些明白林黛玉了。這樣憨憨傻傻的賈寶玉,並非沒有一絲可取之處。
只是,這樣一個沒長大的男孩,且不說他的濫情,便只是這一點,就注定他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丈夫。
襲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帶賈寶玉于屏風後換了合宜的衣服。
坐在梳妝鏡前,賈寶玉一再的偷窺風華的臉色。
風華明明知道,卻假裝無所覺,只是靜靜地烹煮著自己的茶。話說,以前她就是個愛茶之人,但是因為身體的關系,難得能飲上一回,如今好容易得了機會,自然不肯輕易錯過。
茶道,最是精細而優雅。
看著風華映在鏡中影影綽綽的身影,賈寶玉竟又痴了,忍不住哀怨道︰「林妹妹,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風華輕呷了一口茶,緩緩的開口,「我哪里不理你了?」
「你不生我的氣了?」賈寶玉見風華開口,心下大喜,忙轉過頭來,卻不想此時襲人正在為他梳頭,一拉一扯之下,頓時扯掉了數根頭發,驚叫一聲,捂住了頭,瞪了襲人一眼,「你怎麼笨手笨腳的?」
襲人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很是尷尬。
風華含笑,靜靜地期待著襲人接下來的反應。
不過,襲人到底是襲人,她並沒有發脾氣,反而強忍著不悅,硬擠出了幾分笑容,「二爺別動,馬上就好。」
襲人只是丫鬟,賈寶玉雖也親近、喜歡,卻不似對薛寶釵、史湘雲等人的小心,更枉論林黛玉。所以,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襲人的不快,只擺擺手,說︰「算了,不用你伺候了。」
然後,討好的親近風華,「林妹妹,你幫我梳頭,好不好?」
風華微笑,靜靜地看著賈寶玉,不置可否。
可是,僅僅是這微笑,便足以將賈寶玉迷得神魂顛倒。
襲人看在眼里,心中暗惱,就算她再怎麼樣的能忍,此時也再忍不住了,上前對賈寶玉柔聲道︰「二爺,這事不好麻煩林姑娘的。」
「有什麼不好的?」對于逆了自己的心意的,賈寶玉自然沒有什麼好聲氣,「以前又不是沒梳過!」
襲人仍笑,但是眼底卻是一片冰冷,「二爺,今時不同往日了。」
听了這話,賈寶玉的臉上頓時染上了幾分薄怒之色,正欲斥責,風華卻搶在他前頭悠悠的開口喚了一聲,「寶玉……」
賈寶玉立時軟和了下來,再不看襲人一眼,只痴痴地看著風華。
「襲人說得對,今時不同往日,有些話,切莫再說了。」風華的聲音很輕,帶著絲絲不容忽視的哀怨,讓細密的網罩住了賈寶玉的心,「寶姐姐她,已經是你的妻子了。」
只待時機成熟,慢慢收緊那張網,賈寶玉將無處可逃。
同時,也算計了襲人一把。
其實,對于襲人的多嘴,賈寶玉心中已經有了火氣,如果讓他發泄出來也就罷了,偏偏卻讓風華給截住了。
于是,這股火就壓在了賈寶玉的心里,成為一個小火苗,總有一天這小火苗會被點燃,形成燎原之勢,使始作俑者做出代價。
賈寶玉不願承認那場婚姻,只要有人提及,便忍不住的想要發火。可是,若對方是自己的心上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所以,賈寶玉此時只是憤憤的強辯,「她不是我的妻子!我跟她根本沒關系!」
說罷,拉住風華的手,深情的承諾,「林妹妹,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才配做我的妻子!」
風華厭惡賈寶玉的觸踫,好容易起的那點好觀感立刻便消失了。
因為,曾經有一回,賈寶玉見薛寶釵生的一段雪白的酥臂,竟想著,「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模一模,偏生長在他身上。」
見了姐姐便忘了妹妹,這本已不該,偏偏他還拿林黛玉和薛寶釵對比。那意思,竟好似她薛寶釵比林黛玉更尊貴似的,全無半分尊重。
用力抽回手,風華怒斥道︰「你若再說這樣的混賬話,便立刻滾出去!」
賈寶玉激動的站起來,手足無措,「我……我……」
風華又氣又惱,思及計劃,硬生生的紅了眼眶,無言的掉起了眼淚。
看到風華的眼淚,賈寶玉更是慌亂,「林妹妹,你別哭,我……我不是有意惹起你生氣的……」
風華索性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抽動,身形十分的單薄。
「林妹妹,我錯了,你別哭,別哭……」
風華只是不理,急得賈寶玉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打轉,一再的道歉不管用,索性也跟著一起掉眼淚。
過了好一會兒,風華慢慢止住了哭泣,輕聲開口,帶著幾分沙啞,「寶玉,我知道你心里不好過。但是,一切已成為既定的事實,以後我這瀟湘館,你還是不要再來了。」
賈寶玉大急,「什麼事實?沒有事實!我和寶姐姐沒有任何關系!回頭我就讓她搬出去!」
風華閉上眼楮,盈在眼眶里的淚水自臉頰滑落,在細碎陽光的映射下,如同鑽石一般刺得人眼楮生痛,耀眼得讓人絕望,「寶玉,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耍脾氣了。」
還別說,也不知是不是林黛玉體質的問題,風華的眼淚說來就來。
賈寶玉這次是真的怒了,手舞足蹈的用肢體語言來表示自己的決心,「我沒有耍脾氣!我是認真的!我高興來瀟湘館!我要來瀟湘館!我每天都要來!」
風華突然笑了,笑得無比淒涼,「隨便你!反正,我要走了!」
張愛玲說得好,每個男子心中都有兩朵玫瑰,一朵紅玫瑰,一朵白玫瑰。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如今,風華打定了主意要做賈寶玉的「明月光」和「朱砂痣」。至于薛寶釵,就只能委屈她做「蚊子血」和「飯粘子」。
賈寶玉拍案而起,「你說什麼?你要走?」
「是的,我要回姑蘇了。」風華表面上很平靜,眼底就閃爍著興味的光芒,「已經稟告過老太太了,她老人家已經同意了。」
賈寶玉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大聲道︰「我現在就去找老太太,我絕對不會讓你走的!」
風華一把拽住賈寶玉,苦笑,「寶玉,放我走吧!我留在這里,算怎麼回事?你好歹也給我留點臉面吧!」
賈寶玉看著風華,目光中滿是心疼,「我不會讓你走的!我和薛寶釵之間的婚事根本做不得數!依照我朝律法︰居喪而嫁娶,徒三年,各離之!」
看看吧!之前還叫「寶姐姐」,如今被遷怒就變成「薛寶釵」了。
可是,這賈寶玉不學無術,怎麼會熟知懂律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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